徐惠民
(厦门大学建筑与土木工程学院 福建厦门 361005)
基于“集体记忆”理论下的乡愁保护研究
——以黄山市五城村为例
徐惠民
(厦门大学建筑与土木工程学院 福建厦门 361005)
随着时代的发展,乡村生活模式的改变以及现代化建设,使得乡村的文化以及物质空间发生了改变,甚至有时是一种破坏,使得集体的记忆被损坏,乡愁无处寻。文章从留住乡愁出发,提倡保护乡愁,以集体记忆理论为依据,以黄山市休宁县具有一千多年历史的五城村为例,从空间场所的特征和人际交往以及文化习俗几方面探讨了对集体记忆构建的影响,继而延伸到保护乡愁的措施。研究认为,构建“集体记忆”,得从保护物质空间以及活动着手,恢复完善原有的记忆空间,控制延续乡村的风貌,继承发展传统文化、民俗文化,发展乡村特色文化及产业。
乡愁;集体记忆;乡村;空间;文化习俗
1.1 集体记忆理论概念
“集体记忆”理论这一概念最早是法国哲学家哈布瓦赫在《集体记忆》一书中提出,他将其定义为“一个特定社会群体之成员共享往事的过程和结果,保证集体记忆传承的条件是社会交往及群体意识需要提取该记忆的延续性”[1],是一个群体中共同享有的信息流。哈布瓦赫指出,集体记忆不是一个既定的概念,而是一个社会建构的概念。在一个社会中有多少群体和机构,就有多少群体记忆。集体记忆的建构是依赖社会环境以及他人的记忆刺激,所以集体记忆的建构需要依赖空间以及人际交往,包括重大节日以及传统节日的“集会欢腾”[2]。例如回到从小生活的村庄,不由自主就会回想起儿时的生活;与儿时玩伴的聊天也能刺激起儿时一起玩耍的记忆;全族的祭祖活动,会回想起家族的过往。所以概括来说,集体记忆的延续与构建需要空间的物质基础、交往的社会基础以及文化习俗活动的重复加强记忆,当然还包括记忆的主体——人。
1.2 乡愁与集体记忆
2013年习总书记提出“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在《辞海》中对乡愁的解释是:思乡的忧伤情怀。乡是故乡,愁是浓浓的感情。阮仪三教授对乡愁做了一个建筑术语的表达:乡愁是人们对故乡人与人之间相处的物质空间环境的记忆,以及对它存在与否的耽愁与怀念[3]。乡愁是记忆,每一个群体都有自己建构的集体记忆,本文研究的乡愁是置身于整个故乡记忆的建构框架中所构建出的集体记忆,并非是个体的家庭集体记忆。通过这两者的解释可以看出,乡愁是一种虚幻的情愫,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内心记忆的回响,是离不开客观的物质载体的,这个载体就是人们生活的物质空间,这也是集体记忆建构所需要的基础,乡愁与集体记忆关系如图1所示。
图1 乡愁与集体记忆关系
1.3 传统村落与集体记忆
乡愁是所有村民对乡村的集体记忆,乡村便成了本文集体记忆的构建载体。从集体记忆的理论可以看出,乡村的集体记忆的构建所依赖就是传统村落的空间、村民的生活交往以及文化习俗活动。本文所研究的集体记忆建构的空间主要着落点在村落的公共空间,公共空间的集体使用性,使得公共空间的交往是所有人共有的记忆。基此,本文将从村落的点、线、面空间类型以及文化习俗方面,对集体记忆建构的影响作出分析。点型空间主要指水口园林、井台、宗祠广场等节点型空间;线性空间主要指巷道、河流空间;面型空间则为整个村落的整体布局,如图2所示。
图2 村落与集体记忆的关系
2.1 村落简介
五城村位于休宁县五城镇,是镇政府所在地。是一座有着一千多年历史的徽州古村落,古称“玉京”。早在北宋《太平寰宇记》中关于休宁县的记载写道:“五城水源从县城南北流,水傍有五城村,古之大镇”,证明休宁五城在北宋以前就已经成为徽州的较大村镇,也是当时的商业大镇,是婺源一带下江南的必经之地。古有“一桥两石坊,一村三状元”的辉煌人文历史。五城是典型的徽州古村落,设有村口园林、丰富的街巷空间以及宗祠等礼教建筑。本次研究的范围定义在老街区,也就是新街以西的传统村区,村落平面图如图3所示。
图3 村落平面图
2.2 村落空间与集体记忆分析
2.2.1 点型空间
集体记忆构建中的村落点型空间主要为水口园林、井台以及宗祠广场空间,这些空间融合着村落的深厚人文情怀。
水口是传统徽州村落的风水关键所在,水口的建设都会融合园林的设计,往往成了水口园林。水口园林是一个村落的重要公共空间,村民对其怀有崇高的敬畏之心,同时也是民俗活动、游玩、聚会的重要场所。
五城村的水口园林是徽州地区规模较大的,位于村落的颜公河出村口处。长度大概有二百多米,宽接近80m,旧时古树密布,郁郁葱葱,超过几百年树龄的古树,显示了它的悠久历史。到了近代,水口园林改成全县第一座农民公园[4],从当时的老照片可以看出,大家都成群结队到此游玩。可随着人们对空间以及记忆的淡漠,如今水口桥已经失去旧貌,水口园林中的亭台楼阁残存无几,甚至建起了小酒楼,原有的场所空间感被破坏殆尽,如今早已无人在此聚集,如图4所示。
图4 水口园林现状及历史印象
图5 井台的现状及场所示意图
井台空间更是传统徽州村落中日常行为活动的重要场所,是每日汲水、洗衣的地方,也是村民交流最为频繁的重要空间之一。“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便是井台促进交流的力证,因而井台成为了联系各家各户的纽带,构建了村民的集体记忆。长年累月,在以井台为中心的周围形成了一种无形的空间场,辐射着传统的生活景象,如图5所示。如今,村中的古老水井损坏严重,要么被填埋消失,要么被弃之不用,日渐萧条。当所有人都走进各自的家中使用自来水时,传统的集体记忆在此断裂,不再有这样的场景来延续,来刺激记忆,记忆的构建失去物质的载体,乡愁便缺失了一部分。
宗祠,这应该是每一个徽州人对于自己的故乡最深刻的集体记忆了,宗祠是宗族重大事件的商讨集会场所,宗祠广场也是村民重要的交往空间。宗祠在传统的徽州人心中是强大的记忆建构载体。
五城村古之大镇,古代村上建有各大家族的祠堂,黄家祠堂为最,如图6所示。然而,近代在“文革”期间造反派破“四旧”的破坏下,拆除了村中的所有大小祠堂,从此,村中无宗祠,集体记忆严重断裂。在景军的《神堂记忆》中论证了,中国西北某农村中在对孔庙的重建过程中,重塑集体记忆对村民的积极作用。同样,对于五城人来说,祠堂也便是他们的精神核心与记忆核心,是可以延续被构建的集体记忆,是乡愁的安放所之一。
图6 黄家祠堂
2.2.2 线性空间
乡村的线性空间主要为街巷空间与河流空间。街巷空间的产生是为了交通,但却是乡村重要的生活空间,是户内生活的户外延展。河流的线性空间其实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整个村落的走向,也是村民传统生活的重要部分,是集体记忆建构的重要空间场所。
五城村是一个带状乡村,水系西南走向东北,村落也沿河生长,村落中间是一条1.5km长与河平行生长贯穿村落的老街,连接着众多支巷小弄。在现代城镇建设的影响下,街上的老建筑大多被拆除了,连清朝状元黄轩的故居都被拆除破坏,值得庆幸的是,街巷的平面形状并未受到很大影响,但是街面却受到了损伤。现代居民住宅在入户处的室内地坪会被抬得很高,而传统建筑室内地坪很低,在传统的邻里交往之间是处于同一高度的对等交流,而如今的高差,是杨·盖尔在《公共空间的交往》中所提到的影响交往的原因之一[5]。同时,传统街巷两边建筑檐下空间不仅是空间的界面,而且是生活的重要场所,而如今村中老街上的翻建新房却不再具有传统檐下的空间形式了[6],街巷两边的建筑界面损坏也导致了建筑风貌的改变,如图7所示。如今有省道作为新的商业主街,老街的繁华与活力渐尽消失。场所的破坏,行为的缺失,导致集体记忆建构的链接受损。
图7 街巷界面历史变化
乡村的母亲河是一条较为宽阔的河流,水流常年不断,以前是乡村生产、生活的重要水源。如今在水砂的开采下,河床受到了严重伤害;再者由于管理的缺乏,村民环保意识的薄弱,村民将垃圾随意丢弃在河中,导致河流景观严重破坏,空间毁坏,如图8所示。村民对于母亲河的记忆已经开始模糊,先前的良好河流状况成为怀念,成为乡愁。
图8 被破坏污染的河流
2.2.3 面型空间
面型空间其实就是整个村落的空间,村落是一个动态的生长体,到达一定时期便呈现稳定生长态势。村落的整体形态是村落的空间特征的一个总体印象,是点线空间的集合总结。如今许多村落的新农村建设将传统村落的空间形态完全损毁,形成单调全新的空间形态,虽然是规划而建,但是村民对此是陌生的,原有的记忆也被抹掉。五城村没有经历新农村的整齐规划,村落依旧保持着原有的生长态势。从近十年的地图来看,村落没有过多变化,同时依旧处于河流汭位以内发展。村落的形态在集体心中构建下的深刻的整体印象,帮助了集体记忆的构建[7]。
2.3 文化习俗与集体记忆分析
哈布瓦赫认为,正是集体记忆作为一个中间力量,一方面通过文化习俗活动等庆典来纪念这些记忆,同时这些活动也在加强记忆。正如祭祖编谱,在怀念先祖的同时,祭祀也加强了人们对先祖的记忆。亦或者村落的集体传统活动,在记忆中延续,在延续的同时亦在延续加强记忆。
五城村作为大村,也有着自己的文化习俗。其中最为古老而且集体性的当属农历的七月二十四日的“将军会”了,这是为了纪念唐朝张巡将军的,时至,五城人会打起得胜鼓,唱大戏,同时大摆市集来纪念这位将军英雄。这是五城人老一辈人心中至今隆重而且不可磨灭的记忆,但是,如今的年轻人却对此淡漠,而且难以延续。因为如今的庙会已经没有了那些庆典活动,纪念的意义消失,欢腾的心态都不再与旧时相同,如今完全只是一个物资交流的集会,人们越来越定义这是一次赶集,而不是一次纪念,如图9所示。历史的记忆被偏斜,在年轻的一代人心中历史的集体记忆无法延续。
图9 完全转换为赶集意味的将军会
同时,在老一辈心中铭记的中秋舞龙会,元宵灯谜会,这些活动随着时代的发展,物质的富足,这些具有记忆的文化习俗活动在大家的心中越来越被淡忘,年轻的一代更是不知从何得知。活动聚会庆典在省事中消亡,记忆也在消失,精神世界越来越浅薄,如阮仪三教授对乡愁定义中的“对它存在与否的耽愁与怀念”所说,我们担忧,我们怀念,我们害怕,也遗憾它的失去。
2.4 村民与集体记忆分析
村民,既是集体记忆的主体,也是客体。村民承载着集体记忆,也是其他人记忆的一部分。比如回到故乡,看到发小,这样的情感记忆是珍贵的。上一代人也是下一代对于集体记忆的传播者。而如今城镇化的快速发展,市场经济体制下,导致年轻人都大量外流,导致村落“空心化”。
五城村同样也存在该问题,年轻人常年在外,而且逐年增多,老年人与年轻人在空间上的脱节继而导致“时间”的脱节,老年人与年轻人之间失去了交流的机会,继而导致记忆的延续断裂。
乡愁不仅是久别归乡人的乡愁,也是一直坚守着故乡人的乡愁,如果年轻人都离开了家乡,老年人、青年人都将无处寻乡愁[8]。
保护记忆是保护乡愁的重点,从集体记忆理论中,知道场所的完整性以及传统活动庆典以及人对于记忆的建构起着重要作用。归纳整理策略与建议有以下4点。
(1)恢复完善原有的记忆空间
如修缮井台,在用水方便的今天,可以将其改善成一个户外自取饮水或者茶聚的场所。水口园林尽量恢复,不仅在景观上美化乡村,同时让村民重新回归这个场所,构建记忆以及传承记忆。对于祠堂,有条件尽量复建,这将是一个精神以及记忆的核心,是延续的纽带。如无法复建,可以采用庆典的形式来传承加强记忆。
(2)对于乡村的风貌要控制延续
在当今农村传统建筑文化被破坏的今天,要立足地域、扎根文化、回归传统,让现代建筑本土化,体现地域主义。如新徽派的反思与创新。
(3)发展继承传统文化、民俗文化
对于优秀的传统文化或者本土的民俗文化,要予以保护、延续。如五城村的“将军会”要在集会的同时,注重文化层面的传承。
(4)发展乡村,推进乡村特色文化及产业发展
如五城村就可将原有的“三宝”——豆干、棕绷、米酒,产业化、品牌化、创新化,这不仅在延续文化,同时也在推动经济,继而留住年轻人在家乡创业发展,留住年轻人,这是根本所在[9]。
乡愁,虽然是一个文学味浓重的词,但是留住乡愁,构建人们自身的集体记忆,得从保护物质空间以及活动着手。如今的乡村是一个文化的空档期,如果不能很好地过渡,传统记忆与文化将会逐渐消失。
乡愁,是久别的想念与归来的熟识;乡愁,是扎根土地,不离不弃的坚守,不容许被破坏分毫。从集体记忆的理论出发,落点对物质空间、文化传承以及主体人的分析与思考,从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角度,保护乡愁,留存记忆。
[1] Halbwachs,M. On collective memory[M].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50.
[2] [法]莫里斯·哈布瓦赫.论集体记忆[M].毕然,郭金华,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
[3] 阮仪三.留住乡愁——传统村落空间最宝贵的价值[J].城乡建设,2016(1):32.
[4] 王婷.徽州古村落的水口文化研究[D].合肥:安徽大学,2014.
[5] [丹麦]扬·盖尔.交往与空间(第四版)[M].何人可,译.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2.
[6] 许勇.交往空间——徽州传统聚落空间研[D].南京:南京林业大学,2008.
[7] 汪亮.徽州传统聚落公共空间研究[D].合肥:合肥工业大学,2006
[8] 魏佳佳,王梦林.论集体记忆在传统村落延续中的作用[J].现代装饰(理论),2016(2):284-285.
[9] 吴元君,王子俊.基于城市——集体记忆——的小城镇文化——以东莞市水乡特色发展经济区为例[J].福建建筑,2015(6):39-41.
The research on nostalgia protection based on the “collective memory”——Taking Wucheng countryside of Huangshan City as a example
XUHuimin
(School of Architecture and Civil Engineering,XMU,Xiamen 361005)
As the time progresses, China's modernization drive has yielded great achievements. This, however, alters the Chinese rural-life pattern that is mainly constituted by the Chinese rural culture and physical space of the Chinese villages. What is worse, the alteration sometimes damages our collective memory, driving our nostalgia nowhere to be found. Therefore, the paper calls for the protection of nostalgia, on the basis of the Collective Memory Theory, and it is illustrated by the case of Wucheng Village, a thousand-year old village, located at Xiuning County, Huangshan City, Anhui Province. Furthermore, the impacts on the Collective Memory Construction are discussed from three perspectives, i.e. the features of physical space, human interaction and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customs, attempting to find out the measures of protecting nostalgia. Therefore, the construction of "collective memory" should be executed by protecting the physical space in rural countries. To sum up, there are four approaches, i.e. restore the original memorial space, retain the rural sceneries and landscapes, inherit the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folk features as well as facilitate the growth of the unique rural culture and industry.
Nostalgia; The collective memory; Villages; Physical space;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customs
徐惠民(1991- ),男。
E-mail:374411855@qq.com
2017-04-12
TU98
A
1004-6135(2017)08-0008-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