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极摹人情世态之歧,备写悲欢离合之致。”《红楼梦》能够感人至深就在于它摹写了一个真实复杂的封建末世的社会万象,并刻画出了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物。
关键词:《红楼梦》 贾宝玉 美学观
一、从“补天”神话谈起
审美意识在原始时期产生的初期,来源于人类的巫术思维、神话思维,万物有灵论与万物一体物我互渗的天人合一意识在中国人的传统审美意识中占据着重要地位。在《红楼梦》的第一回中,以一篇神话为楔子交代了贾宝玉是女娲炼就的补天之才,却补天不成,因而枉入尘世;第二回中贾雨村的一段哲理剖析,交代了他既不是“仁人君子”,也不是“大凶大恶”,他是既“聪俊灵秀”又“乖僻邪谬”的“两赋之人”;而在第五回中太虚幻境的一套警幻训示,又交代了贾宝玉既不是“悟道守理”之辈,也不是“皮肤淫滥”之徒。他既不尊从孔孟之道的约束,也不遵守程朱之理,而是深受传统老庄玄学及明朝个性解放思潮的极大影响。
贾宝玉,本是天生练就的“补天之材”,明明是女娲炼成的补天材料却又说他“无材补天”,这样的说法本就是补天不得的自嘲激忿之言。石头的“补天不成”即是对贾宝玉“叛逆无成”的一个隐喻。近代,康有为、梁启超为“保国”而发起维新变法,他们仍想保留封建君主与封建制度的外壳,但是要将它的“专制”弃之,换之以“民主”,这在顽固派看来,即是违背祖制的叛逆行径。尽管贾宝玉更多关注的是女儿们的地位与命运,但是在他身上也体现出了这种“补天”思想,是这一思想的萌芽。
“补天济世,利物济人”,贾宝玉所“济”之人即是以“金陵十二钗”为代表的上上下下众多的薄命女儿们。石头“各处去游玩。一日来到警幻仙子处,那仙子知他有些来历,因留他在赤霞宫中,名他为赤霞宫神瑛侍者”,这侍者“常在西方灵河岸上行走,看见那灵河岸上三生石畔有株绛珠仙草,十分娇娜可爱,遂日以甘露灌溉”,因为这件事,使得许多“风流冤家”都要下凡游历红尘,“绛珠仙草”也在其中。这是《红楼梦》整个故事的神话缘起,暗示着贾宝玉的性格和他之后的人生经历。在太虚幻境里的“通灵宝玉”成为“神瑛侍者”后在三生石畔的流连,体现出的就是一个保护弱者的守护神的形象,浪漫而又富有同情心,这样的本性使然,因而即使他落入凡尘成为贾宝玉,也仍是一个浪漫不羁、呵护女子的性情之人。他同情命运不能自持、任由人蹂躏摆布的女儿们,认为她们是“水做的骨肉”。这是贾宝玉对封建宗法制度的受害者和封建等级制度的被压迫者的同情,同时他也尝试去拯救他们,是一种超等级的民主主义思想的幼芽。贾宝玉是由茫茫大士、渺渺真人“带到警幻仙子案前,给他挂了号,同这些情鬼下凡”,因而历经幻缘后也是由他们“度脱”,带回大荒山的,预示了贾宝玉的最终对于现世生活的厌倦与抛弃。
贾宝玉的美学观不仅与他所遭遇的前世因果密不可分,同时也展现在他的人生观与爱情观之中,他的为情所困、为爱所难、为士所扰、为父所迫等等他所历经的悲与苦都影响着他的审美价值意识。
二、“爱”的人生观
由于神话的缘起与铺垫,因而贾宝玉自诞生于世就是有着他自己的人生观的,尽管生长环境、家庭教养等诸多因素对他的性格形成有着一定的影响,但是他的人生观的根基是早已牢固打好的。贾宝玉的“人生观就是爱,得到了爱就是幸福,得不到爱就是苦痛,之于人生的贫富贵贱,尊卑际遇,他是毫不在意的”,[1]这样的观念在他是太虚幻境中的神瑛侍者之时就已经显露。因而虽然他常被人诟病“情之贼耳”实则不然,他对于女孩子们的“爱”与“爱情”是不同的,这里的“爱”,是一种博爱,是同情与体贴,是对她们的怜惜。第十五回“王凤姐弄权铁槛寺,秦鲸卿得趣馒头庵”中,宝玉在农人家中见到各种农具,村庄丫头给宝玉纺线看,相比秦钟调笑地说“此卿大有意趣”,宝玉给了村庄丫头更多的尊重,对秦钟说:“再胡说,我就打了”。
宝玉所生活的环境,是一个典型的大家庭,并且集万般宠爱于他一身。贾母的过分偏爱,尽管有贾政的严厉管束,但是在女性掌权的贾家,并未能对他起到多少影响。贾家的实际最高统治者即为贾母,而當权掌事的又有王熙凤。贾宝玉是在女儿乡中长大的,所受的最多的潜移默化的影响,也是女儿为最上。凤姐对他说过:“好兄弟,你是个尊贵人,和女孩儿似的人品,别学他们猴在马上。下来,咱们姐儿两个同坐车好不好?”即便是尊贵之人,男孩子也是该有男孩子的样子的,出行时骑马才应是正态,但是凤姐却叫他学女孩儿的样子,并以此为贵。贾宝玉讨厌大家庭中繁琐固执的各种礼节约束,尽管他的地位高贵,但他在待人时,就如同幼儿般单纯,不论尊卑贵贱,他都能一样的看待。在刘老老来到大观园时,其他人对她调笑作弄,宝玉却能够自然地和她谈话,令人感受到他身上无差别爱人的精神。在十五回也有这样的体现,“走不多远,却见二丫头怀里抱着个小孩子,同着两个小女孩子,在村头站着瞅他。宝玉情不自禁,然身在车上,只得眼角留情而已。”尽管是村姑,他也对她们显示了关怀。“爱”人,在他的观念中即是为美的,因而他毫无保留地向给予了自己的爱。
三、“悲”的爱情观
在《红楼梦》中,“宝玉的恋爱,先是感觉林妹妹的美,所谓‘感观之恋爱;再是欲近反远,欲亲反疏的阶段,这是心理的爱;最后觉得只有林妹妹不劝他学八股,这是人格的、哲学的恋爱。”[2]宝黛之情是由表及里一步步深化的。在贾宝玉的人生观中也有着对“悲”的理解,“最后只剩他孤鬼儿一个”,在他最终的失去与放下这样的孤独感与命运感交织的无常和选择中他悟破人生,他的爱情自始至终都充斥的“悲”感。
贾宝玉对黛玉的爱情是有着怜悯的成分的,由于他“爱”的人生观,他从开始亦是从这一角度来认识黛玉的,她悲剧的命运一开始便引起了宝玉对她的爱怜之情。但是最终他能把她当做知己,把“爱”上升为“爱情”,在于她在二人交往的过程中成为了自己的“最知心之一人”、“死生可共着”,因而他心中才“只有一个林黛玉”。毛泽东在《红楼梦》的第十九回曾写下这样的批语:“宝玉与黛玉的相爱,不仅是真挚的,而是建筑在思想一致的基础上,是任何人不能相比的”,“他把黛玉比作真的‘香玉”,“从黛玉的身上,闻到绵绵的幽香,故比之以优美的童话。”[3]这样的“优美的童话”有着“彼此只好暗暗领会”的美学特质,尽管是含蓄的,却满满蕴含着情意。他们的感情虽若暗流,却是那么炽烈,最终可以说是以身殉爱。这样的爱情悲剧,体现出一种具有中国传统的“悲”的美学效果。成大礼时,宝玉掀了盖头绝望得发怔,愣愣地问“这一位美人是谁?”“你们这是做什么顽意?”在这出悲哀的闹剧之中宝黛之恋达到了爱情的高峰。
对《红楼梦》的研究是永无止境的,而贾宝玉作为其中最为复杂矛盾的一个人物,对他的美学观的阐释也有着无限的探索空间。
参考文献
[1](清)曹雪芹、高鹗:《红楼梦(上)》,知识出版社,2001年版,第125页.
[2]丁维忠:《红楼梦:历史与美学的沉思》,黑龙江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
[3]李正学:《红楼人物百家言:贾宝玉》,中华书局,2006年版.
[4]吴组缃等:《名家图说贾宝玉》,文化艺术出版社,2007年版.
[5]李希凡、李萌:《<红楼梦>选粹与赏析》,吉林文史出版社,2004年版.
作者简介
于佳佳(1996.2- ),女,河南开封人,河南大学文学院2014级本科生,戏剧影视文学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