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间帝王变成天帝的颛顼

颛顼，是黄帝的孙子（另外的说法是重孙），昌意的儿子，他的母亲叫景仆。颛顼的父亲昌意，是黄帝的嫡子，因为德行太差，没能继承帝位，被贬到若水做诸侯王，景仆也跟随丈夫到了那里。在少昊时代的末期，天空出现了奇异的征兆，北斗七星中的瑶光星突然穿越了月亮。住在幽房宫中的 景仆感应到了瑶光星，怀了身孕，在若水河边生下了颛顼。这个婴儿出生的时候，头上顶着盾牌和戈，预示着颛顼未来将面临征战，并凭借武力获得胜利。

颛顼天资聪慧，十岁就能够辅佐少昊，十二岁行成人礼（一般人二十岁才行成人礼）。他的封地在高阳，所以颛顼又号高阳氏。二十岁继承少昊的王位，成为帝王，定都于帝丘，就是现在的濮阳。为了保证国家太平，他经常骑着龙，巡游自己的国家。北到幽陵，南到交阯，西到流沙，东到蟠木，凡是日月能够照到的地方，全都跑遍了。回到皇宫，他命令飞龙模仿各地的风声创作了一首乐曲——《承云》，用来献给最高天神黄帝。

断绝天地交通

黄帝很喜欢颛顼，让他代替自己做天帝，管理宇宙。

颛顼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断绝天地之间的交通。本来，宇宙是人神分开的，人与神互不干涉，西方天帝少昊氏衰落的时候，宇宙秩序开始变得混乱。

当时天和地虽然是分开的，但是仍然存在一些通道连接天空和大地，这就是天柱和天梯。依靠这些通道，天上的神灵和人间的巫师不断来往于天地之间。天上的一些恶神，例如蚩尤，利用这些通道降临人世，发动叛乱。蚩尤虽然被黄帝杀死，可是原来安宁的宇宙被他搅和得乱七八糟，黄帝的部下——应龙和魃都遭到伤害，不能返回天庭。鉴于黄帝时代的教训，颛顼认为：神灵和人类之间的频繁往来，具有潜在危险。时间一长，难免又会出现类似蚩尤那样的战乱。为了防微杜渐，颛顼决定断绝天地之间的通道。他派遣重和黎这两位天神去完成使命。

重双手向上推举天空，与此同时，黎双手死死按住大地，二神把天空和大地之间的距离逐渐拉大。最终，他们使得原来的天梯再也够不着天空了。原本统一的天地，现在被截然分成两个世界——天空成为天神们专用的居所，大地成为人类唯一的住处。天神不能随意到人间，人类再也不能上天。颛顼又命令重负责掌管天空，黎负责掌管大地。通过断绝天地交通，颛顼恢复了旧的宇宙秩序，八极之内，都要奉行颛顼的权威。

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神人不杂，阴阳有序，人们生活很安定，也没有发生神灵反叛的事件，宇宙间一片沉寂。颛顼很得意自己的做法，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了。于是，他开始放纵自己的欲望，任意改变现有的宇宙秩序，欺压众神。在他的一系列倒行逆施中，最突出的一件事情是他把太阳、月亮和星星全部固定在北方天空中，不让它们移动一步。结果，偌大的世界，有些地方在太阳照耀下永远明亮，强烈的光线照得睁不开眼睛；其他地方却黑夜漫漫，伸手不见五指。神灵和人类在他的压迫下遭受了巨大痛苦。

一江春水向东流的来历

颛顼的暴政，最终引起共工及其部下的反抗。

共工是火神祝融的儿子，南方天帝炎帝的第五代孙。他的职位是水神，居住在北方的荒野中。他的模样很恐怖，人头、人手、人脚，但是身体是蛇。走路的时候，满头鲜红色的头发飘来飘去。他每天的食物除了五谷杂粮之外，还包括各种禽兽。共工神通广大，一般神灵都害怕他。共工有两个属神，一个叫相柳，一个叫浮游。相柳的长相更加恐怖，他长了九个脑袋、人面、蛇身，而且全身青色，阴森森的。他的九个脑袋可以分别移动，它们从来不在同一处吃饭，而是分别去九座山吃饭。凡是他经过的地方，立刻变成沼泽。浮游的样子，古籍没有直接说明，只是说他死后变成了一头红色大熊。相柳和浮游共同辅佐共工，掌管所有的河流，当时世界的形势，是江河湖海占据十分之七，陆地占据十分之三，共工就利用水的优势来控制天下。

颛顼没有料到水神共工竟然和他争夺中央天帝的宝座，勃然大怒。立刻率领自己的部下——海神禺强，前来迎战共工。这是黄帝战胜蚩尤之后最大的一场神族战争。颛顼和禺强都神通广大，经过战斗，颛顼逐步占据了上风。共工有些招架不住，边打边退，共工的大臣浮游战败，自沉淮河自杀了。最后，双方的战场渐渐移到西北荒野之中的一座大山附近。这座大山，原来是八根天柱之一，山峰高高耸立，直插云霄。共工看出来败局已定，禁不住怒气冲天，一头撞向大山。那天柱虽大，却经不住共工这拼死一撞。一声巨响之后，山峰拦腰折断，折为两截。从此，这根曾经作为天柱的山峰就得名“不周山”，意思是残缺不全的山。

西汉时代的《淮南子》记载，共工撞断了不周山，使天空喪失了这根原来在西北部支撑的天柱，随即向西北方倾斜下去。被颛顼捆在北方天空中的日月星辰随着天空的倾斜，脱离了北方，都向西北方向移动，恢复了从东向西的运行轨道，解除了有些地方永远是白天，有些地方永远是黑夜的状态。与不周山同时被撞断的还有一根从天空垂下，用来悬挂大地的地维。随着地维的被毁坏，大地东南方开始下沉。于是，中国大地上的绝大多数河流都日夜不停地向东南方流淌。后世诗人所说的“一江春水向东流”描述的就是这种地理面貌。颛顼、共工之战的神话是古人对于中国西高东低的基本地理形势的神话性的解释。

失败之后的共工潜入水潭，躲藏起来。他的部下也四散奔逃。但是，人类依然崇拜共工。人们在北方修建了一个共工台，就是祭祀共工的祭坛。射箭的人害怕共工的威灵，不敢往北射，可见共工在人们心目中依然占据着重要地位。

颛顼统治下铁桶一般的原始宇宙秩序，就这样被共工的一撞摧毁了。此后没有任何神灵对它进行修复，宇宙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今天的宇宙景观就是在那时决定的。因为没有神灵修复，这个宇宙没有女娲补天时代的和平宁静，却也打破了颛顼时代的死气沉沉。

蒙双氏部族的来历

颛顼对于礼法制度非常重视，任何违反道德的行为都会遭到他的惩罚。

有一对兄妹乱伦，颛顼大怒，将他们流放到西方遥远的崆峒山的树林里。那里没有任何食物可以充饥，也没有房屋可以避寒。他们饥寒交迫，只好互相紧紧抱在一起，最终冻饿而死。这时候，天空飞过一只神鸟。神鸟看到他们惨死的情景，心中不忍，就衔来一根不死草，覆盖在他们身上。七年之后，他们复活了。不过，复活之后，他们的身体却长在一起，变成了两个头、四条胳膊、四条腿的奇特人种。他们生下的后代，也是这种模样。时间长了，后代越来越多，形成了一个部族，称为“蒙双氏”。

古人对于蒙双氏部族的想象，反映了人类对于乱伦行为的极度反感和恐惧。

颛顼时候还有一条法令，女子走在路上，如果不躲避男子，就要在十字路口，给她行使“祅”的驱邪仪式，以祛除她身上的晦气。

颛顼的结局

由于颛顼既是天帝，也是传说中的远古帝王，古代中国人对他很崇拜。关于他的陵墓有三种说法。一说，颛顼死后埋葬在北方的务隅山的南坡上，他的九个妃子埋葬在山的北坡。陵墓周围有熊、罴和老虎等猛兽看守。二说，颛顼陵在河南安阳市内黄县。三说在山东聊城。人们把颛顼列为上上圣人的第一等，至少从唐代开始，历朝历代官方都有对颛顼的国家祭祀。民间传说农历三月十八日是颛顼的生日，现代个别地区的百姓仍然有祭祀颛顼的活动。

和许多神一样，传说颛顼死后又复生了。颛顼死后，大风从北方吹来，天降大水，有蛇化作鱼，这条鱼叫作鱼妇。死去的颛顼，就会趁着蛇化成鱼的机会，附在鱼身上，死而复活。复活后的颛顼，半边是人，半边是鱼。神话中以这种方式复活的不仅仅是颛顼，据说周人始祖后稷死后，埋葬在建木西边。他在墓里复活，也是一半身体变成了鱼。这种肉体死亡后埋葬，灵魂又转生复活的神话，反映了古人的生死观念。

汉代人认为，颛顼死后成为北方天帝，海神玄冥辅佐他，掌握冬季，统治北方天空和大地。他们统治的地区从九泽一直延伸到大地的北极，一共一万两千里。他的标志颜色是黑色。

颛顼的后代

颛顼的子孙特别多。他死之后，嫡长子继位，袭高阳氏名号，号称孺帝，然而不久就去世了。另一个儿子老童精通音乐，声音像钟磬一样，非常好听，后来成为了天神。还有一个儿子叫穷蝉，成为灶神。每年到了腊月二十三，就要上天去告诉天帝人们家里的事情，人们怕他向天帝说坏话，便要在这天祭灶。颛顼断绝天地交通，使得人神分离，但是他的儿子却成了沟通人神的一个重要角色。

颛顼不肖的儿子比其他天帝都要多。其中三个夭折的儿子成为给人类带来疾病的鬼怪：一个住在长江，带来瘟疫；一个住在若水河，变成魍魉鬼；一个住在人类的房屋里，专门惊吓婴儿。他们就像希腊神话中给人类带来衰老和死亡的刻瑞斯一样。还有一个儿子生性古怪，喜欢穿破烂衣服，吃残羹冷炙，结果弄得骨瘦如柴。在正月月末饿死在一条小巷子里，变成了穷鬼。谁遇到他，立刻陷入贫穷。因此，古代的中国人每到正月最后一天就要举行“送穷鬼”的仪式，这就是晦日节。

神话传说中，颛顼的后代建立了很多国家，有人统计，有125个小国是颛顼的后裔。其中有季禺国、颛顼国、淑士国、叔歜国等等。

《国语》和《礼记》记载，有虞氏和夏后氏都“谛黄帝而祖颛顼”，意思是把黃帝视为天帝加以祭祀，而把颛顼视为祖先加以祭祀，因为尧、舜和鲧、禹都是颛顼的直系子孙。这样，颛顼也被奉为中华民族的共同祖先。

（作者：李涛，北京大学中文系研究生）

责任编辑 / 金蕾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