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金堂县淮口镇淮口中学/潘玉渠
怒放(外五章)
四川金堂县淮口镇淮口中学/潘玉渠
困兽哀嚎,井水波澜不兴。
木栅栏无法圈禁的那枝桃花,则会在风中磨损内心的鳞甲。在特定的时刻,人间是五彩纷呈的——
怒放作为一种修行,被万物竞相模仿。
年轮渐增的肉身,会用繁复的刺青篡改辽阔的天幕,也会在不经意间被周遭的景象所挟裹。
一个人的时间,用来恍惚,或思索。
桌案之上,灯盏静卧,纸墨温纯,一如四平八稳的措辞。没有毛刺、反叛,突兀和苟且,直抵遂心的笔端。
墓室,会为所有的族群敞开。
大风可以吹弯星河,让季节在草木间一茬茬地轮替;却独独无法摧毁我们用信念打造的蛛网。
对于理想的那份虔诚,是否应与宗教挂钩?
我不问山,不问水。
删除冗长的修饰,一页页沉淀下来的时间,会交出最直白的答卷。
文字的沟壑,在灯下纵横、纠缠。
无法复原的昼与夜,十万甲士的刀与马,还有祖传的头骨与姓氏,则成为捷报最难取舍的细节。
我们在史书间饕餮——
以商彝周鼎为器,大口大口地吸食沉香与烽火,必然也会误伤前世的自己。
兴衰,在一页纸间更迭。
别人的时代,已无法回溯,我们需要重新酿造思想的蜜。
在山河体内残喘的陵寝,作为历史的注脚,让我们懂得荣光并不那么容易传承。
后世的诘问,无法医治朽化的尸骨。枯败的陈迹,则像一把把铁锁,掣肘着史笔。被荒蒿吞没的道路,我们仍在苦苦摸索。那些罗列于碑志上的症候,仍在人间一再泛滥。
——而我们,应努力将自己熬成一剂庇佑后世的对症之药。
在四月,我们窥探到繁密的鸟群,正在枝条上坐果。
日历牌召集的三十个日子,全都水草丰美。
在四月,我们用一条大江喂养青山。
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看——蓝色的蝴蝶,挥舞柔软的翅。听——金色的蜜蜂,拉响悦耳的琴。
就是在四月——
我们要帮新婚的喜鹊,修缮巢窠;还要将羊群从牢狱中全部释放,让它们在一块绿绸上飘成洁白的云朵……
在四月,人类所能翻检到的宝藏,只有将泥土像梦想一样攥紧的根系。
——纵然孱弱、纤细,也从不畏惧黑暗中的瓦砾。
一步,两步,三步……
我们压低薄暮的体温,沿着竹叶连缀而成的小径,回溯到唐朝——拜望女校书。
时间,未死。锦江,还在。游人们佩戴着现代化的尘埃与绿锈,聚拢,又散开,仿佛一枚枚被风景绾上的活扣。
那口盖着石板的古井,作为明朝人献给薛涛的一份心意,得到了应有的尊重。而那株枝叶稀疏的梧桐,似乎对自己所见证过的故事不再那么敏感——
兀自迎风袖手,缄默而立。
历史,往往能让我们心生肃穆,不去计较今夕何夕,让我们终止是非之争,安静下来。
其实,在每一堆灰烬里,都藏有记忆的火光。
那些无法获得的俗世之爱,有时也会浸润一个人内心的疆界,让孤独一点点地温暖起来……
将自己藏进人海,似乎便能为你撤出一截平静无澜的视野。
没有人告诉我如何宽恕缘分。
老地方的白色围墙,依旧杵在那里,宛如那段陈旧的时光。连檐下停泊的那对雨燕,都可以在春天邀约风絮,在秋天比翼南飞。
而我,却再也不敢在你的心底停驻,抑或短暂的歇脚。
铁轨之上,颤动着晚点的咣当声。此一别遥山隐隐,我不确定前方有无一个能承担起这份愧悔的月台。
行驶途中,俗气的景致,勾不起丝毫幸福的想象。
低矮的信号灯,努力仰起诡异的头颅,射出的强烈光线,更像是种夸张的抚慰。
路,越走越远。对于你,我希望过去的坎坷,只是一种错觉。
我也期待——你正在无边的春色中向我靠拢,而非遥远地路过而已……
请停止书信里的担忧,熄灭心头不安的火焰。
路上的风景,会成为思想的回音壁。
不管铁轨洞穿掉多少山河,我都会守护着浩瀚的星宇,一程又一程地迁徙。
当云天变得黑白而抽象,当雾霭拉开距离,当时间在春秋间轮回往复,当树梢截留下仰望的视线,我也绝不放弃最初的愿想。
火车能够带走的,都不足以挽留;带不走的,才值得珍重。
落日在铁轨上洒出病态的白光,却也唤醒了此间所有的记忆——
关于流浪与吟唱;关于触手可及的笑脸、一次次违心的冷战;关于日渐疲惫的应对,以及自我束缚的种种努力。
我错过了所有的花季,却唯独不愿错过你。谁会去在意阴云满布的季节?
是的,仅仅几年,心底的苦恼便全部冷却了。
过去一如足尖印在旅途中的舞蹈,被冷漠的风沙抖落后,消失在了狭促的方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