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温情消融“金钱观”的差异

金环红

抱团取暖和将心比心，或许是与公婆相处的最高境界。达到这境界，“金钱观”不再是一个问题了……

金钱观的差异

我在金融公司工作，笃信“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千万别麻烦人”的做人原则。公公婆婆分别从五线小城市的国有企业和中学里退休，“漂”到我们所在的大城市之后仍活在“熟人社会”的金钱观中。

婆婆说：“培训机构派赠的小礼品，填个表格就可以拿到，你凭啥说不让孩子占便宜？我们是占便宜的那种人吗？”

公公说：“旅游时咱住亲戚家，买点礼物就可以了，你为什么那么怕欠人情非要住酒店呢？”

我反驳说：“我宁可出钱，也不想欠人情，太累。”

每当因金钱观起冲突时，老公就来和稀泥，家里也无太大的矛盾。

“换工”一定出麻烦

去年春季，我惊讶地发现：公婆并没有用我们给的钱为女儿的音乐早教班续费，而是跟楼上的一对老人“换工”——婆婆给人家的孙子补习奥数，人家的外公给我女儿进行音乐启蒙。

我火冒三丈，质问他们时，答案是：“人家外公是音乐学院的退休教师，多少人请还请不动呢。咱们为啥不利用现成的资源来互助？而是要花那些冤枉钱？”

我说：“如果真要请人家外公教咱女儿，那我宁可按着市价出课时费。他们若要请你辅导功课，也应该给你钱啊！你们这样的换工，如何计算呢？时间久了，还不是你嫌我没教好，我嫌你占便宜？……”

两位老人非常不认同我的观点，给我偷偷起了“资本家”的外号，认为我钻到钱眼儿里去了，活得没有人情味。事实上，我认为金钱才是“换工”的最好尺度。

公婆對金钱的看法充满偏狭激愤，迟早会吃苦头。

果不出所料，这样的换工教育持续没一个月就不了了之。

人家小孩在一次奥数比赛中发挥失常，婆婆为此好几个晚上睡不好觉，一会儿拷问自己是不是没有尽心教好；一会儿哀叹自己的知识储备跟不上形势发展……

没几天，对方外公在教我家女儿时，偶尔流露出不厌烦的神态。公婆回来气呼呼地说：“谁家孩子不调皮呢？我们孙女也就拨了一下他的二胡，至于说这么重的话吗？”

我趁机启发他们说：“人性的最大弱点是对自己的付出耿耿于怀。有些人涌泉所得，只付出点滴，仍觉得自己亏大了。只有用金钱来公正看待每个人的付出，才不会在心里扯皮。你们要是花钱把孙女送到早教班就不会有这种麻烦了！”

这件事儿之后，公婆停止了“换工”，乖乖给孙女去交各种学费了。

钱也是人品的试金石

今年夏季，楼下的邻居大妈说服公婆光顾她女儿开的微店。

他们不但买来自己用，还教他们向亲戚朋友、左邻右舍们推荐这些产品。公婆往家里买各种各样的“微店产品”。从洗发水到护肤品，从锅碗瓢盆到保健药品……我个人觉得这些东西质量并不好。我悄悄跟老公讨论时，他说公婆一准是被人家“洗脑”了——楼下大妈将做微商上升到“利国利民、精神文明”的高度，才忽悠得公婆乐此不疲地跟着去推销。

一天，婆婆问我要不要做楼下大妈女儿的下线微商。

我又气又好笑：“你们不是嫌弃我是资本家吗？不是认为金钱万恶吗？为什么又削尖脑袋想着让我用微信赚钱呢？”

……

婆婆充满同情心地说：“楼下大妈的女儿是单亲妈妈，就靠点微信赚钱养活女儿。多可怜啊，咱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我说：“帮人是有原则的，她卖的东西质量可靠吗？你帮她推销成功之后她有所经济方面的表示吗？还是滥用别人的同情心来为自己谋利益呢？”

老公也在一旁帮腔说：“她们家的车比我们好多了，我看不出来这单亲妈妈多么穷困潦倒，需要你们这样帮忙啊？”

老公这句话很有分量，公婆算了一下，帮着人家卖了好多商品却一点好处没得到。

我们尝试着跟公婆沟通，试图说服他们“不以盈利为目的的商业行为都是耍流氓”，不料他们又说我们这代人太现实、缺乏人情味、不懂得生活。我们反问他说：“对方要是知道感恩，或者基本的商业分成原则，那也不会让你们除了感谢的话语之外丝毫没有收获啊！”

……

此后，公公尝试着暗示让楼下大妈兑现当初“帮忙卖掉多少钱的商品，就免费旅游”的承诺时，人家却只说好听的话而没有任何实际的行动。

事实胜于雄辩，公公都有点认可“钱在某些时候是人品试金石”的理念。

多点“不是从钱来”的温暖

除了楼下大妈这种“奇葩”外，我们的小区有不少像我公婆这样重情义的老年人，他们之间有深厚的交情。

前不久，我家对门的婆婆中风了。出院后的她老了许多。我常常看到她像一座木雕一样坐在楼下的长椅上。

对门的媳妇过去抱怨婆婆喜欢“装老”、“矫情”，如今却改变了。

我问她为何不送婆婆去养老院。她的回答是：“总有一天我也会老，我如今所做的正在教育我的孩子。我希望自己年老时不卑微、不乞怜、不落魄；所以我就这么对待我的婆婆。”

我的公婆常去帮助这位守寡的老人，我与对门媳妇也经常一起散步。她说自己会把饭烧得稀烂一些，把马桶换得舒服一些；会邀婆婆的老朋友来家里坐坐，偶尔用轮椅推她去老年大学听听课……

我惊讶地说：“你真孝顺！”

她却说：“我只是意识到有一天，我会像婆婆这般老去。老而无能是不可逆转的事实，我只是希望自己可以保住婆婆的尊严，也帮她保住一点点的生活质量。”

当我向她抱怨我家公婆嫌弃我“爱钱”时，她启发我说：

“嫌你爱钱吗？其实是嫌你没好好陪他们啊！……我经常陪客户去足浴中心，发现足浴小姐们像亲闺女一样跟老人拉家常。那些在大城市人生地不熟、子女工作忙没空陪聊天的老人们，能找到一个有人理解、有人陪的地方，花起钱来一掷千金啊……所以说，老年人是骗子的目标啊。越是重情义的老年人，就越容易上当受骗！”

我们在小区一起兜几圈回来时，看到她的婆婆从长椅上站起来，窸窸窣窣地收拾衣服，找了很久还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

对门媳妇一边扶着婆婆回家，一边对我说：“有空多陪陪老人吧！我婆婆生病后收起了唠叨和做作，竭尽所能地帮我做家务。从前的帮忙是形式上的，如今的帮忙却是发自肺腑的。即使她做得不够好，却也足以温暖我的心。”

说实话，我越来越欣赏对门的媳妇——这位在银行上班的职场女性，一点都不给人“势利、计算、铜钱味”的感觉，她在用实际行动来告诉我两代人之间的偏见与摩擦，其实都可以被温情陪伴来融化。

回到家时，我看到婆婆在缝袜子，她怎么穿针都不进，叫公公帮忙也没用……是啊，他们渐渐老了。不只是芳华凋零、青春不再；更是逐渐失去价值感，成了赤手空拳的俯首就擒者。

为什么他们会叫我“资本家”呢？我想明白——不是因为他们讨厌我，而是他们对我们有铺天盖地般的情感需求，而我们却有事业要忙、有儿女要教，难免不胜其累，对他们非常冷漠、极度吝啬、总是想着给他们买礼物、逢年过节往卡里打钱，可是公婆都有工资我的做法显然温暖不到心里去。

从那天起，我开始更多陪伴公公和婆婆，也能够理解他们对我们的情感需求了。他们认为我孝顺起来，懂事起来，不再像一个铜臭味十足的资本家了！编辑/张立平laomalp820114@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