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璐
摘要:相和歌艺术是一种融合歌、乐、舞为一体的综合性场上表演艺术,在产生之初就与商业消费联系在一起,形成了独特风格。到了曹魏时代,其创作虽仍是供娱乐的场上表演,但实质上已脱离了消费因素的影响而过渡到文人化的创作,在这种变化中,商业因素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关键词:商业性;艺术生产与消费;相和古辞;三曹
在汉代,相和歌属于俗乐歌诗艺术的一种,是汉代社会上至宫廷帝王,中至豪富之家,下至底层百姓都喜闻乐见的一种通俗娱乐表演。作为相和歌艺术生产者的乐师,尤其是自身的富贵直接受消费制约的乐师,就会自觉地迎合消费者的审美需求,针对不同阶层的消费群体,创作形式各异的相和歌表演。对于帝王、豪富,往往是颂扬富贵,这种题材极大满足了上层人们的虚荣心和自豪感,使他们在观赏表演时心理产生极大快慰。当然上层社会也会偶尔观赏那些反映底层贫苦百姓生活题材的表演,但这或是以俯视的姿态加强了自身的优越感,或是在同情怜悯的泪水中加强了自身的道德感。对于下层民众,则是表现普通的日常生活场景,劳苦大众的艰难生活。
到了魏晋时期,相和歌的艺术生产和消费主要集中在以曹操为代表的曹氏家族这一最高统治群体,从武帝曹操,到文帝曹丕,再到明帝曹叡,还有陈思王曹植,曹氏三代可以说都是相和歌艺术的热心消费者、积极推动者和生产者。曹操时始设清商署,专门负责管理相和歌艺术的生产和表演。在父亲的影响下,曹丕也很喜欢相和歌艺术,不仅自作相和歌,而且还参与表演。之后的魏明帝对相和歌艺术也颇为热心,对其体制进行了创新。
一、从原来的注重叙事以娱乐观者,到现在的注重表现个体独特的情感抒发,极具私人化和个体性。如曹叡的《长歌行》没有记录具体的事件,只是写了夜晚鸣叫的孤禽,寥廓的星河,杂生的野草,失群的孤雁,完全是文人式的触景伤怀;曹丕的《燕歌行》二首,是他为中郎将北征在外时,述闺中之意而作,诗作绮丽绵密,情思婉转,尽显儿女情长;曹操的《善哉行》其二,有对自己卑微身世的伤怀哀叹,充斥着感伤气韵。汉代相和歌是供大众娱乐的,观者的接受方式等消费因素主宰着乐人的表演,叙事性和情节性突出,以博取观者的喜爱,因此,私人化、个体性的情感抒发较少。而到了曹魏时代,相和歌创作不是以盈利为唯一目的,创作者更多的是借助相和歌来抒发一己之私志,营造一种情感氛围,用婉曲的方式表达现实中不能直接说出的话,因此直接的叙事就不再是主要的表现方式。
二、从之前的人生苦短生命意识的萌发,到现在的对普遍宇宙人生的更为深层次的思索和追问,体现出曹氏三代的文人身份。如曹植《丹霞蔽日行》通过历史人物来反思,得出“炎光再幽,忽灭无疑”的悲叹,是关乎天地宇宙的终极思考;曹丕在《折杨柳行》中对于人人都向往的升仙得道表达了自己“百家多迂怪,圣道我所观”的觀点,从之前的虚妄信仰到现在的客观认识,充分体现了创作者的文化层次及认识水平的提高。不仅如此,他们的相和歌中还处处体现着“乐极生悲”,往往在欢乐盛宴之中弥漫着隐忧,这也是文人独有的心理,文人常会在胜景,盛情,极乐,繁华中尝出其背后的已逝,难续,悲愁。
三、重身份的他们除了有文人的细腻和风雅,对生命的追问和思索,还有身为统治者的抱负和担承,因此他们对相和歌艺术的娱乐消费有着多层次的需求,而非汉代那种对于其娱乐性、趣味性等单一审美追求。曹氏三代的相和歌开拓了他们亲见亲历的军事、政治题材,从之前的关注日常生活场景的小叙事,变成关注家国天下的宏大叙事。例如,曹操创作的相和歌中很多是反映了当时的重大历史事件,《薤露》前说何进犹豫不断自贻害,后言董卓弑逆宗社丘墟;《蒿里》则仍以汉末董卓叛乱为背景,主要揭露了以袁绍兄弟为首的关东“义士”以讨董卓为名,行称帝的狼子野心。
虽然汉代和曹魏时代的相和歌都是作为场上表演,但从娱他到自娱,相和歌艺术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商业性在这里起到了根本作用。相和歌发展到曹氏时代,商业盈利不再是创作时需要考虑的因素,创作者求媚的卑微姿态也一去不复返了,通俗亲民的特质也慢慢淡去,代之而起的是文人式的典雅感怀,个体性的抒发张扬,文辞的艳丽华美,结构的严密完整,而相和歌也最终从民间土壤中生命力十足的野花变成了文人案头上的一支瓶中菊。不可否认,文学最终还是会从粗犷走向精致,这是一个不可遏制的必然过程,曹氏三代对相和歌的新变,对于中国诗歌的发展起到了关键的承前启后的作用,从原生态的粗制,到开启后世文人化的诗歌创作,这是极具转折意义和开创之功的。
参考文献:
[1]王汝弼.乐府散论[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4:46-118.
[2]王传飞.相和歌辞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158-160.
[3]萧涤非.汉魏六朝乐府文学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126-127.endprint
北方文学·上旬2017年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