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益民
宋哲元是西北军的最后一任将领,也是赫赫有名的第29军的军长,喜峰口战役之后,他受到全国人民的拥戴,成为抗日明星将领,然而他在“七七事变”中的犹疑和摇摆,让一个更为复杂的宋哲元呈现出来。很快,平津陷落。
贻误战机之失,让宋哲元在压抑中度过了人生中最后的三年。1940年,宋哲元病逝于四川绵阳。朱德与彭德怀有联名挽联:“一战一和,当年变生瞬间,能大白于天下;再接再厉,后起大有人在,可勿忧乎九泉。”国民党方面的陈立夫所写挽联亦云:“扶危济倾,临大节而不可夺;忍辱负重,闻斯言更见其人。”两副挽联均言简意赅,寥寥数语,却透露出这样的信息:这是个有过争议的人,也是终让天下理解了的人。
战前形势:黑云压城城欲摧
日本帝国主义意图独占中国、称霸世界的野心,早在1927年出笼的“田中奏折”中,就表述得淋漓尽致:“惟欲征服支那,必先征服满蒙;如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支那。”为此,日本迈出了吞并中国的步伐,其后陆续发生的“九一八”事件与伪满洲国建立、“七七事变”与全面侵华战争、“大东亚秩序”推行与太平洋战争,无不是这一计划的具体实践。因此,“七七事变”是日本军国主义对外扩张步伐中的重要一环。正是通过这一事变,日军揭开了由攻占华北到全面侵华的序幕。
通过“九一八”事件,日本占领了中国东北,继而在东北建立傀儡政权“满洲国”。接着日本又把觊觎的目光盯向华北,试图在华北建立傀儡政权,所谓“华北自治运动”,便是日方策划的闹剧。
日本人很清楚当时中国内部存在的矛盾。当时的国民政府名义上完成了国家的统一,实际上徒具形式,因一些地域有地方实力派存在,中央对那些地方缺乏有效控制。当时的华北,正属于这种状态。日本人就试图利用华北实力派宋哲元与国民政府的矛盾,向华北渗透,极力强化其在华北的影响力。
宋哲元,字明轩,山东省乐陵县人。曾为冯玉祥部下,历任连长、营长、团长、旅长、师长职,为冯部“五虎将”之一。蒋冯中原大战,宋曾由师长升任西北军代总司令。冯玉祥战败,西北军受中央改编,宋哲元被任命为国民革命军第29军军长。
1932年,面对日本在华北的步步紧逼,宋哲元以“宁为战死鬼,不做亡国奴”的决心,致函张学良,请缨杀敌。张学良也深感热河、察哈尔两省(今河北北部、山西北部和内蒙南部)危急,遂向蒋介石推荐宋哲元。中央遂任命宋哲元为察哈尔省主席,肩负起捍卫华北的重任。
1933年2月,日军进攻热河,直逼长城。宋哲元下手谕传阅29军将士:“国家兴亡、本军存亡,在此一战!”遂下令29军在长城喜峰口、罗文峪等地与日军浴血奋战,取得大胜。29军因此而声名大震,受到全国人民拥戴。著名的《大刀进行曲》,就取材于29军的长城抗战。
然而,国民政府当时委曲求全,与日方签订《塘沽停战协定》,承认日本对热河的占领,为日本进一步侵略华北提供了所谓的法律依据。此后,日军多次与驻扎在察哈尔省的29军发生摩擦。1935年6月,由汪精卫主持的国民政府行政院,竟然又按日方要求,撤去了宋哲元察哈尔省主席之职。而宋离开察哈尔不久,何应钦代表国民政府与日方签署了《何梅协定》,进一步向日方退让,包括中央军撤出河北、撤换国民党河北省主席及平津两市市长、取缔河北省的反日团体和反日活动等等。这实际上意味着国民政府中央放弃了华北的主权,为两年后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埋下了隐患。
随着国民党势力在河北平津一带被削弱,华北局势充满危机,各派势力均在角力,包括日本人都在试图掌控这一要地。鉴于形势严峻,蒋介石不得不借助地方实力派控制华北,遂任命威望较高的宋哲元为平津卫戍司令兼北平市长,不久又调为冀察绥靖主任兼河北省主席。宋哲元则趁势将29军37师进驻河北及北平,实际控制了冀察平津地区。
1935年11月,国民政府为实现中央在政治上对华北的领导,设立了冀察政务委员会,以宋哲元为委员长,委员由中央任命。因日本干预,委员会中也有几名亲日分子,但宋哲元将军政大权全握于29军将领手中,不给日本人有可乘之机。
此时,日本人加快了分裂華北的脚步,不断在政治上制造分裂。他们策动华北五省(河北、山西、山东、察哈尔、绥远)搞所谓“防共自治运动”,试图通过华北政权特殊化,脱离国民政府,达到其控制和占有华北的目的。1935年11月,在通州成立以殷汝耕为傀儡的“冀东防共自治政府”,就是其“自治运动”在地方的具体实施。与此同时,日本人还加快了对华北的经济掠夺,日本内阁提出的策略是,将华北变为亲日的“特殊地带”,以便日本“获得国防资源和扩充交通设备”,实际就是掌控华北的经济命脉,掠夺资源以加强其侵华的力量。日本还强势威胁国民政府,不得干预华北事务,称华北的事由华北当局自行解决,包括华北当局与日方签定协议,也与中央无关。
日本人千方百计做宋哲元的工作,鼓动他加入“自治运动”,脱离中央;要求与他签定种种经济协定,诸如收购芦盐、棉花等,获取铁、煤矿产的开发和津石铁路的修筑等。
但宋哲元就像个太极高手,以“不说硬话,不做软事”的原则与日本人打交道。他表面上不刺激日本人,与之谈合作通往来;而一涉及主权领土问题,他便打哈哈,回避,久拖不办,尤其是根本不参与所谓“防共自治运动”。这让日本人越来越失去耐心,决心以武力迫使宋哲元就范。
1936年,日本军部确定的“昭和十二年(1937年)作战计划要领”中,明确提出在华北作战时的规划,拟沿平汉铁路、津浦铁路向南推进,占领黄河以北各要地;同时向山西及绥东方面拓展。而次年事变爆发后的战事进展,基本上正是这一年度作战要领的具体实施。1937年上半年,日本军部还不断派员到华北活动,为在华北采取军事行动刺探局势,搜集情报,并加紧在平津一带举行军事演习,调整兵力部署。华北上空战争的阴霾密布,以致于在1937年5至6月间,东京朝野竟流行着这样的传言:“华北不一定什么时候,或什么样的事件要爆发了。”“七夕的晚上,华北将重演柳条沟一样的事件。”柳条沟事件曾引发了“九一八”事变,则华北即将面临一场由日本人挑起的类似事变,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迫在眉睫了。因此,“七七事变”最终爆发,决不是偶然事件,而是日方长期以来处心积虑试图占领华北而挑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