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修还是翻新？关于“库兹涅佐夫号”的入坞工程

邓涛

2017年2月9日，漆面斑驳、喷吐着浓重黑烟的“库兹涅佐夫”号缓缓驶入北莫尔斯克港，虽然魁伟的舰体如今随着岁月已经有了一丝佝偻，但战火的洗礼却为其凭添了一丝肃杀之气，让人心生敬意。不过，人们此后几年很难再见到这艘巨舰了——“库兹涅佐夫”号将于2017年7月开始进行为期数年的大修。

作为俄海军现役的唯一一艘航母，“库兹涅佐夫”号曾在2015年进行了第一次“大修”。然而那次所谓的“大修”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维修的程度让人怀疑。从叙利亚战场归来后，“库兹涅佐夫”号要进行大修的消息再次传来，这次似乎是要动真格了。近日据俄国防工业人士称，此次大修为期两年半，耗资超过200亿卢布，约合3.5亿美元。

翻新还是大修？

按照消息灵通人士的说法，此次“库兹涅佐夫”号进坞休养，首要的问题就是治疗主机的心脏病。届时将对该航母上8座动力装置锅炉中的4座进行维修，另外4座进行更换。这是很自然的一个决定。要知道，当“库兹涅佐夫”号去年开赴叙利亚海岸时，其烟囱里冒出的黑烟引发外国网民和记者的一片揶揄。锅炉一路喷出的滚滚黑烟让太空卫星一览无遗，军迷们根据这别具特色的黑烟，戏称“库兹涅佐夫”号航母是“烧煤船”。并且很不厚道地“猜测”，“北约不需要雷达就能发现俄罗斯舰队，由于几十千米以外就能看到黑烟，俄罗斯的舰载战斗机也不需要配备导航装置就能返航”。其实黑烟是因为燃料燃烧不充分所造成的，而这个问题是“库兹涅佐夫”号从娘胎里就带来的毛病。1991年11月，眼见苏联已是大厦将倾、独木难支，时任北方舰队司令员的格罗莫夫上将为防止航母“落入他手”，在“库兹涅佐夫”号还没有完全建造调试好之时，便派人连夜将航母开往北方舰队基地，但其动力系统的兼容调试和相关设备零件的检查工作其实并没有完全完成。装配的8台KVG-4型增压锅炉和4台TV-12-4型蒸汽轮机存在安全稳定性不足的问题。而在后期的维护上，因对航母的维护经验不足，又遇上世纪末俄罗斯海军经费严重不足和海军管理混乱，动力系统的问题到今天是积重难返，再不解决就趴窝了。

俄罗斯海军“库兹涅佐夫”号和“彼得大帝”号穿越英吉利海峡，前往地中海，一架英国皇家空军“台风”战斗机在低空监视。可以看到，“库兹涅佐夫”号的烟囱冒出滚滚浓烟。

航空保障系统的深度维护也是“库兹涅佐夫”号此次大修的重头之一。在去年12月间，“库兹涅佐夫”号航母在十天之内曾连续发生两起坠机事故，令其饱受诟病。据分析事故原因是战机降落过程中航母拦阻索突然发生断裂。值得说明的是，“库兹涅佐夫”号航母上的着陆阻拦装置是乌克兰的产品，再次向乌克兰订购已然不可能。此次“库兹涅佐夫”号的大修将装备全俄罗斯自研的降落系统，包括阻拦索本身、滑轮缓冲系统、钢索末端缓冲系统、定长冲跑控制系统、复位系统、油液冷却系统和阻拦索支撑系统等装备，实现阻拦系统的去乌克兰化，全俄罗斯化。值得注意的是，另外有消息稱，除了对动力和航空保障系统的关键部件进行更替外，舰上还将安装现代化电子设备、通信、侦察、导航和作战控制系统。不过这样一来，“库兹涅佐夫”号即将开始的入坞工程也就超出了大修的范畴。事实上，此次“库兹涅佐夫”号航母入坞，其力度很可能远远超出人们的想像，用大修一词并不足以准确地描述其工程实质。对此，俄联合造船集团负责军舰制造的总裁拉赫曼诺夫和副总裁伊戈尔·波诺马廖夫，在近日接受俄媒采访时表示，维修针对的是原有的动力和舰体设施，升级则是指改进指挥系统和舰载机配套设施。塔斯社则在援引拉赫曼诺夫的话时，更加详细地介绍了即将开展的航母入坞维修和升级工程：“虽然遗憾的是，我们无法从概念和原则上将航母改头换面。但翻新将会使航母的指挥系统和航空能力迈上新台阶。”

显然，翻新与大修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拉赫曼诺夫的话直白地挑明了这一点。那么，“库兹涅佐夫”号将进行怎样的一种翻新呢？虽然俄联合造船集团的代表没有详细提及，但西方和俄本国专家们普遍认为，一旦涉及翻新这个词，那意味着过去的作战单元可能只会保留船体，其“内容”将全部换成新的。俄罗斯造船工作者具备此类经验。这方面最显著的例子是“戈尔什科夫海军上将”号航母。该舰1992年后就未出海，2004～2013年进行升级后卖给印度海军，入役名称为“超日王”。舰上所有导弹和火炮系统均被拆除，成了一艘“空”母舰。事实上，依照俄国过去对大型水面舰艇翻新的经验，“库兹涅佐夫”号很可能对舰体结构进行部分更改重建。比如，几乎占据了全部舰首的“花岗岩”系统就很可能被全部拆除。对此，俄海军上校、军事学博士康斯坦丁·西夫科夫认为，“这是合理的选项。去掉巡航导弹系统可以扩大舰载机数量，增加8架米格-29K或6架苏-33，从而大幅提升重型航母的战斗力。”

缺钱也缺技术

虽然“库兹涅佐夫”号的入坞翻新工程可谓雄心勃勃，但今天的俄国是否还有能力完成这项耗资不菲的复杂工作却还要两说。从经济上讲，情况就很不乐观。自乌克兰危机爆发以来，俄罗斯经济最近3年不断遭遇噩耗和打击，经济陷入全面危机。而这场危机正在以各种形式转嫁到军事领域。据俄罗斯塔斯社官方报道，2017年俄罗斯国防预算为2.836万亿卢布（447亿美元），与2016年相比下降1万亿卢布（157亿美元），降幅达27.1%！在这种惨不忍睹的经济情况下，俄国政府是否还有能力为“库兹涅佐夫”号的“大修”或者说是“翻新”拨付足够的款项是很值得怀疑的——要知道，作为一种典型的复杂巨系统工程，重型舰队航母的投入从来都是一个无底洞，从资金到时间进度都是如此，200亿卢布的工程预算和2 年半的时间也就是一个姑且听之的帐面数字罢了。

与缺钱相比，关键技术的缺乏同样是横亘在“库兹涅佐夫”号大修前的一堵高墙，几乎不可逾越。苏联的解体在很大程度上割裂了各加盟共和国间的工业体系纽带，俄罗斯军事工业因此遭受了重大打击，造船工业更是如此。前苏联的大型船只主要是在乌克兰制造的，准确地说除核动力潜艇以外的40%的海军舰艇、90%的万吨以上舰艇均由乌克兰建造，苏联时代唯一的一个航母建造厂是在乌克兰，主要的船用动力燃气轮机制造商也在乌克兰。俄罗斯地区本来大型船只的制造能力就比较弱，又经过上个世纪落魄的十年，能力大幅下降。目前俄罗斯建造的最大型水面作战舰艇仅有4 000多吨，实际上都是护卫舰级别。俄罗斯海军已经有20年没有开工全新的导弹驱逐舰了，这在世界海军强国中实属罕见，其原因就在于其造船工业体系在遭受了结构性破坏后，始终没能恢复起来。以关键的舰用动力系统为例，乌克兰的武器禁运严重影响了俄罗斯海军的战备和发展——目前被俄视为主力舰来建造的两型导弹护卫舰（11356M型和22350型）使用的都是俄乌联合研制的燃气轮机。乌克兰危机后，乌方停止向俄交付燃气轮机，这两型护卫舰的建造被迫暂停。

不光护卫舰级别的舰艇动力是如此，甚至几百吨的轻型水面舰艇建造也因动力系统的问题而受到影响。俄罗斯海军代号为“暴徒-M”的21631型小型导弹舰共有9艘的建造订单，但只有目前已经完工服役的前5艘获得了来自德国MTU公司的16V4000M90型16缸船用柴油机，但2014年乌克兰危机之后，欧盟对俄实行禁运政策，使得俄罗斯丧失了获得MTU柴油机的可能性，被迫寻找替代品。在这种情况下，俄罗斯于2015年5月与中国河南柴油机重工有限责任公司签订合同，引进河柴在2013年推出的CHD622V20型20缸船用高速柴油机，代替德国MTU公司的原装16V4000M90型16缸船用柴油机安装在2艘在建的21631型小型导弹舰上。使用中国柴油机的21631型小型导弹舰其实是一个很能说明问题的例子，虽然借为印度改装“超日王”号航母的机会，俄北方造船厂理论上似乎获得了对重型航母进行大修甚至是建造的能力，但关键配套部件的技术缺失，却使得这种能力大概只存在于纸面上。

结语

自服役以来，作为俄国海军唯一的一艘航母，“库兹涅佐夫”号从来没有进行过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大修，而航母的翻新大修却是航母的生命历程中最为重要的一次维修，对航母进行妥善的维护、检修，才能延长它的使用寿命。美国海军的航空母舰寿命都很长，比如1973年下水的“尼米兹”号核动力航母至今已是43岁“高龄”，但全舰状况仍然很好，再用一二十年不成问题。当然，也有反面的例子。比如前苏联海军在七八十年代建造的4艘1143型“基辅”级航母，由于缺乏维护，这4艘航母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纷纷报废、退役，其中服役期最短的一艘还不到10年。不知“库兹涅佐夫”号日后的命运将是怎样的。

责任编辑：王鑫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