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遇到人情，应该如何判

吴钩

南宋嘉定十二年（1219年），青年吴汝求到官府控告继母王氏侵吞了他父亲的财产。这本是一件案情明晰的家产分割案，却让法官为难了。

原来，吴汝求七岁时，生母去世，父亲迎娶了王氏为继室，而王氏正是看上了吳汝求父亲的经济实力才答应嫁给他的。婚后，王氏仗着丈夫对自己的宠爱，提出了很多过分的要求，不仅要求把吴家很多财产纳入自己名下，还要求以她的名义新购置田产、房产。吴汝求的父亲当时也不差钱，于是大笔一挥，全部答应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这个决定会为儿子的将来埋下隐患。几年后，吴汝求的父亲去世，王氏便带着她名下的全部家产改嫁了他人，吴汝求一下子从公子哥变成了流浪儿。吴汝求无奈，只好将继母王氏告上了法庭。

按照宋朝法律，百姓对自己名下的财产拥有独立的所有权与处分权，王氏改嫁他人、带走自己的全部财产，完全合法，原告吴汝求必败诉无疑。但是，这么判决的话对吴汝求并不公道，因为王氏当初蓄谋侵占吴家财产也是事实。如果法官依照吴汝求的诉求，判令王氏归还吴家财产，则是对法律条文的罔顾，因为王氏带走的田产、房产都在她的名下，王氏非抢非偷，理应拥有这笔家产。

到底应该怎么判呢？法官着实伤了一番脑筋，毕竟在宋朝，“徇人情而违法意，不可也；守法意而拂人情，亦不可也”，这两者还真不好兼顾。但这名法官接下来的做法不得不让人心服口服。

他通过手中的证据证实，王氏鼓动吴汝求的父亲以她名义购置的产业多达47处，实在有居心不良的嫌疑，而且改嫁后没有留给吴汝求一处，实在过分。所以，法官觉得判案应该“揆之条法，酌之人情”，就算王氏有证据证明财产都是自己的，法律也应考虑其出发点和当下的实际情况。因此，法官最后判定：王氏将丈夫生前给她购置的产业中的一部分给予吴汝求永久使用，这就解决了吴汝求目前的生活需求；但所有权仍归王氏，吴汝求不得典卖物业。如此，王氏的财产权依法得到保护，而母子的情分也得以兼顾，吴汝求也达到了自己居有定所的目的。

这一判决结果无论在现在社会是否行得通，在当时社会背景下所展示出来的仲裁技巧堪称高明。

如今社会中类似的财产纠纷也有很多，虽然法律已经很健全了，但仍有不少人企图钻法律的空子、侵占他人财产，这时就需要法官将依法办案与严查财产来源是否合法结合起来，只有这样才能尽可能地保证案件的公平公正。不过，类似吴汝求父亲的当事人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与其等纠纷出来后闹到法庭，不如提高自我财产保护意识，防患于未然。

编 辑/夏 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