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凡
这个春节,我是在老家度过的。本以为和家人团聚,能过个开心年,毕竟我已三年没回老家过年了,没想到却弄得很不开心,也很纠结。
也算是衣锦还乡。我在深圳打拼十多年,混得人模狗样,令人羡妒,这从村人瞅我的百万宝马车的眼神就可看出。我还沉浸在春节的喜庆和被人仰视的得意里,弟弟看我来了,准确地说,是给我不快来了。弟弟没有问候,没有客套,开门见山:“哥,你得借我点钱。”多少?20万。说真的,我没想他要借这么多,不是说借一点钱吗?弟弟说他年后想盖房子,老房子太破旧了,让他在村人面前抬不起头。我有钱,我是他哥哥,所以我得借他钱,帮他住上新房。弟弟的逻辑让我有些不适,也有些不快。你抬不起头,怪谁?还不怪你自己好赌成性,不思进取。你抬不起头,就要做哥哥的帮你抬头。什么逻辑!“我没那么多闲钱。”我说。“别太过分啊,一家子穿这么好的衣服,开这么好的车,还说没钱,鬼才信哩。”弟弟大声嚷道。邻居们听闻聚拢了来,我脸上有些挂不住。老婆拉了拉我衣角,小声说道:“能借就借吧,毕竟是亲兄弟。”“那你什么时候还?”“等过几年房子升值,我卖掉就能还。”我老家地处荒凉,等政府开发绝无可能,房子岂能升值?再说,房子升值你不卖,不等于不还了?总之,这钱借给他,就等于肉包子打狗。你以为我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
“那前年借你的4万块,你啥时能还?”我问。“哦,好像有这回事。”弟弟想了半天,冒出这一句,我快气炸了肺,才发现他还是个无赖。
我生意場上的朋友很多,有钱的没钱的,都不少。能帮就帮,几千块钱,还不还,于我,其实无所谓。但我的朋友,包括穷朋友,从来有借有还,还从不拖延,借前,不管钱多钱少,都写借条,数目、利息、期限、签名、身份证复印件、日期等,一样不少,规范得像是在签订双方合作的大合同。实在得逾期再还,就重写借条,内容依旧详实、清楚。还时,不收他利息,他还跟你急,说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就是这样。打起交道来,特别简单,双方都很轻松,不会觉得谁欠着谁,每次聚会,都像刚认识似的,特亲切,特有好感。
他人呢?收回思绪,不见了弟弟。给你气走了,说找妈去了。老婆说,一脸愁绪。
“大弟呀,你怎么变得六亲不认了,他是你亲弟弟呀。”老远就听见母亲的埋怨声,我急忙出门,把母亲迎进屋里。弟弟歪着头,绷着脸,不发一言,倒像我欠他钱不还。
母亲从老年活动室回来的,托老天的福,父亲走后,母亲身体依旧健朗,快80了,还能吃能喝能睡能走。每月我都寄钱给母亲,叫她不必太节约,该花花。
“大弟啊,你现在混得香,村里人教育孩子,都拿你当榜样,妈脸上有光哩,可你这样对弟弟,妈没脸见人的呀。”母亲越说越气,胸脯一起一伏。我担心母亲的身体,只好说:“妈你别说了,我借就是了。”母亲松了口气,我搀扶母亲坐稳凳子。一旁的弟弟一脸得意。
想到那4万块钱,没写借条,无凭无据,等于没借。我就要求弟弟写张借条,要不,多年后,你向他要,他还赖你诬陷,一脸无辜,装清纯。
弟弟拿眼看着母亲,说:“亲兄弟还要写借条,什么逻辑嘛,明摆着不当我是他弟弟嘛。他就是在外待久了,丢了人情味了。”这家伙,又拿母亲来压我。母亲打小就宠弟弟,什么都依他,加之这么多年,我常年在外,姐姐和妹妹远嫁他乡,只有弟弟陪在身边,在母亲眼里,弟弟才是最可依靠的吧。“大弟啊,兄弟姐妹四个,就你一个念过大学,数你最有出息,也只有你能帮弟弟,弟弟不帮你想帮谁啊。写啥借条嗯,妈给你弟弟作证就是了。”母亲喋喋不休着。我内心真不想借钱给弟弟,真要借,借条绝不可少。可是母亲她,唉,我很纠结。
这时有电话进来,是深圳那边的周局长,我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几乎全仰仗有周局长罩着。我立马接了,听后,我心一紧,更纠结了。手头仅有的20万闲钱,我是该借给弟弟,还是借给周局长呢?按说,周局长不缺钱啊,还要得这么急,下午就要到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