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都看透了

陈理

我把人都看透了。当人体科学在几十年前就进化到分子水平时，凡学人体生理学专业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感受。这样的专业不能细想，更不能在日常生活中思及：总不能在谈情说爱中将怀中的妹妹分解成一堆血肉骨骼，抑或是将妹妹的娇喘兴奋分析出交感神经系统亢奋是因为神经元因肾上腺素分泌增加传导速度加快，等等。所幸的是，根据兴奋抑制学说，美人在怀，兴奋非常，自然也就抑制了一些思维，会忘记自己的专业。所谓忘乎所以是也。

人体生理学专业的好处是，人的所有生命活动或有机体的各种反应，都可以说出个所以然来。也因此，在酒桌上，凡谈及酒量原理、凡谈及科学运动锻炼、凡谈及减肥方法等等，都会成为主讲，别人只有听的份儿。因为只要后面加一句，我的专业是人体生理，就一切完满。此时的技巧是，一定要通俗易懂但又不能过于直白，比如加几个诸如乙酰胆碱、受体、线粒体等专业名词是必需的。然后就在微醺中等待必然到来的酒友们敬仰的眼神……

当人体已然被拆零分解为一堆细胞之时，按道理就没有什么不能理解了，但其实不然。有相当一部分人的反应是生理学无法解释的，比如吃醋。这时当然不是指真的吃“醋”这种食品，你懂的。那种从心里泛起的酸溜溜的感觉，其生理机制是什么？当真无解。但本专业有一个好处，凡是暂时无解的东西就统统可以说是，那是心理学研究的。一句话就带过。但这绝对不是糊弄人，人常说，生理再往大脑上走就是心理，而生理再往医学上走就是病理。就是这个道理。

其实人体生理学作为医学相关的必修课，是属于基础理论。而在我读书的年代，一般是研究生阶段才会设立此专业。一般就业去向就是大学的基础课为多。我因此得以在某学院当教师。本专业如果在研究所，是不枯燥的，因为随着测试技术工具的進步，有做不完的实验研究不完的课题。教学又是另一回事了。人体就在那儿！虽然人体也遵从自然法则不断在进化，但那是以千万年为单位的时间跨度。也因此，年复一年教材几乎都不会变，即使有版本更新，基本的东西仍是不变。十几年过去后，就导致我上课时根本无需教案，只要拎几支粉笔就可以了。

好处是，学生总是会感觉很神奇因而可以收获不少崇敬;坏处是，总感觉不断重复这样的工作枯燥无味。近年来，随着年龄的增长，终于明白了平平淡淡的生活，也是生活。

瞧！我的专业让我看透人体;我的职业让我看透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