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追月
我是个爱写诗的人,写的最多的诗是关于明月的;我是个爱喝酒的人,很多酒是有明月时喝的,明月与詩、画、酒,就像阳光与鲜花,鲜花在阳光下才会绚丽多彩。有时候我想,不知是我因喜欢酒而喜欢上了明月,还是我因喜欢明月而喜欢上了酒,我总是喜欢把诗、酒与明月放在一起,而这种喜欢,没有理由。
明月像是连接时空的窗口,从窗口望去,我看到嫦娥奔月,感受到后羿明月寄相思的忧伤,我看到诗人李白把酒邀月,感受到他诗中有月、月中有诗的浪漫情怀。我能看到太多的悲欢离合,到最后竟然无言,唯有望月。明月像是口井,酿着数万年的美酒,谁都可以在酒里添香,酒香四溢时,总是会把我迷醉,恨不得一醉万年。明月是本书,记录了我的许多故事,明月是美玉,是首诗,是我的爱。
初三那年中秋,晚饭后,我与两位同学好友来到家附近的海棠园赏月。书生间的情感如月光般皎洁,一直以来,我们就有许多共同话题,惺惺相惜。说是赏月,也是因为人在月下更美吧,所有的话题都可以成为我们的共同话题:从人类第一次登月到唐僧取经,从足球、跳绳到诗词歌赋,说不尽道不完。月光穿过海棠树洒向地面,斑驳的黑白两色,忽明忽暗,如少年的心事。满树的海棠果被月光点燃,只是红色的火焰燃在了果子里,阵阵果香随银色的月光,携淡淡春山,盈盈秋水,迷醉了一切。若不是家人来唤,我们会忘了时间,大家意犹未尽,约定来年中秋一起赏月。
第二年秋收时,高一学生勤工俭学,我们住在团场连队拾棉花,中秋节那天,相约赏月的两人随父母回了家,一人的爷爷奶奶从千里外的内地赶来,一人在发了火的父亲面前像只被捆待宰的绵羊,只有从命的份儿,我顿感心里空荡荡的,然后坍塌了的情感涌上心头,如渐黑的天色,逐渐浓重,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为了和他们一起赏月,我拒绝了多次劝我回家的母亲。“常存抱柱信的”中的尾生迂腐吗?不,他找到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也许是与他相爱的人,也许是那个誓言,也许两个都是。晚上,我约了几个没回家的同学,偷偷买了酒与零食,找了个地方,喝酒,摔跤,吼歌,使劲儿的折腾自己,这夜的月光,恰似我与母亲的忧伤,不发泄不行。于是一刻也不让自己闲着,同学们被我一一撂倒在地,就算群起攻我,也只有倒地的份儿,摔着鞋子说我是在月圆之夜乱了丹田之气,现了原型的妖怪。我偶尔瞥了一眼明月,很美,我与相约的人都在赏月吧,只是此时的我落寞的像月宫中的吴刚,砍着怎么也砍不光的树,想着怎么也见不着的人,折腾到精疲力竭时以为自己睡着了,或许还醒着。
我总是对那轮明月感慨颇多,想些词来形容明月,做首诗来表达情感,年年明月,真的是“年年岁岁人不同”吗,明月是面镜子,能照出望月人的心,真的是从纯真到成熟了吗,似乎越长大、越成熟,越是对爱与恨难以定义,望月时也找不到可以形容的词,爱与恨一但存在,交织的像张网,网住的人很难再出来。
参加工作后的一年中秋,我和几个驴友登箭扣长城,在城上走了三十九公里,满是碎石,有台阶的平缓、有近乎垂直,每一块城砖都不是完整的,每一道裂纹都是不同的,不知承载了多少岁月的厚重,也许是长城过于雄伟,我从未像现在一样觉得自己如此渺小,人在觉得自己渺小时心却可以站的更高,看的更远。明月升起时,我与驴友夜宿城上,巨龙般的长城盘卧在一眼望不到边,连绵起伏的山脊,那轮龙珠般的明月与巨龙遥相呼应,载着巨龙的一生的故事,期待着读懂他的人。穿过城砖的杂草树木感悟到长城的沧桑与柔情,倔强而坚强的活着。呼啸的山风,像从遥远的时空那头刮来,夹带着人们的哀嚎声、欢呼声,声声传来,长城能听得懂,满山的树在月光下活了起来,树影婆娑,像来拜会长城的老友,明月像只眼睛,此时睁的最圆。我端酒,向长城、这山、这月敬几杯,然后我与山友推杯问盏,谈论天下事,可这些话题都不入我心。我想起驻守在这绵延万里的长城上的戍边战士,想起孟姜女与范杞良的凄美爱情,想起初三时的中秋夜,月已不是那时的月,而我还是那个我。皎洁的月光下,再轻的痒经年也变成了伤,万物更加朦胧起来。这时不知谁大声放歌:“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大家跟着吼了起来,眼前的山上,仿佛站满了士兵,穿着金甲的将军站在城北楼为众将士鼓气,一呼百应。接着,烽烟四起、刀光剑影。接着,战士们相拥而泣、凯旋而归。这一夜的感慨太多,难以入睡。
明月几时有?明月一直在我心里,无论我在何处,明月都很美,因为美在我心里,就像明月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