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宋殿儒
白蒿新娘
文 / 宋殿儒
三月熙风,空山佳阳,正是亲近“白蒿新娘”的极好时候。
白蒿,其实不仅仅是一株养眼诱胃的草,还是人间至爱的一位新娘。它出生在自然的荒野,而被宠幸于《诗经》和众多文字经典的怀抱。《诗经》叫它“蘩”;《毛诗传》叫它“皤蒿”;《夏小正传》叫它“由胡”“蘩母”“旁勃”;《僧深集方》叫它“白艾蒿”;《开宝本草》唤它“蓬蒿”。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诗经·小雅·出车》)这应该是最初视它为新娘的文字记载。这位新娘,在暮春三月,大地杂花生树,草长莺飞时,它匍匐在春阳暖暖的山野田埂上,等着那些满面春风的红男绿女们把自己采撷,笼在温暖的手心里,心里惬意的无法言说……
而在我北方的家乡,它更是被视为心中的宝贝。
小时候,奶奶常常招呼我:“走,跟奶奶去挖个花媳妇回来亲亲。”
其实,到了田里,才明白奶奶尊称的“花媳妇”就是那些懒睡在春三月田野山岗的白蒿们。白蒿其实并不像奶奶所称的那么漂亮妩媚。它压根儿就是一株蒿草,春天泛白着脸儿靠在一根蒿杆上懒睡,而到了秋天,它就会变成半人高的荒蒿。可是奶奶却说它是个花媳妇。
那时候,我心中的花媳妇只是门里年轻美丽的新娘,所以对奶奶的对它的推崇,从来不当回事。
可是,当我吃了奶奶做的清蒸白蒿菜的时候,才忽然感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美。我和奶奶曾经有过一番至今都难以忘怀的对话:
“蛋儿,白蒿咋样?”
“好吃,软,香,甜。”
“比啥都美?”
“比……比二婶都美……”
二婶是刚娶回来的漂亮新娘,在我眼里她最漂亮。奶奶听了我的回答,高兴地拍了一下我的小光头,笑着给我说:“人不一定好看就是美,像白蒿,并不咋好看,可是它好处多,是咱百姓饿肚子时的救命恩人,这样的人才最美……蛋儿将来能做个这样的好人,就一定能娶个白蒿一样德行好的媳妇。”
现在回忆起来,奶奶的话真是金玉良言。
当年每到夜晚,奶奶都会在老油灯下一边纺线,一边讲白蒿的故事。
奶奶说,相传,古时候,有个叫重耳的王子被人追杀,出逃的日子里,经常遇到没有吃食的情况,跟随他的大臣们只好到地里寻找野菜充饥。可重耳对所有的野菜,连看都不看一眼。有一次,他们走到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地方,随从介子推实在没法子为重耳找饭吃,就到山野里采撷白蒿让重耳充饥。重耳吃着白蒿,就连连赞叹好吃,并直夸介子推是个“有心眼”的人。
重耳出逃十九年后,已经六十二岁的他终于得偿所愿,做了晋国国君。从此,重耳餐餐山珍海味,可他却经常想吃白蒿。并且每每见到白蒿,笼在手心连声呼叫“见面噢,见面噢!”三个字。后来人们才知,重耳把白蒿唤为“见面噢”有着浓浓的念恩情感:一是他对白蒿有了像见到美娇娘一样倾慕的情感;二是,他看到白蒿就想起了当年的救命恩人介子推。
有一次我领孙子郊游,孙子看我很珍爱地挖了些白蒿回来,就问:“爷爷,这个草有那么好吗?”
因而我就把奶奶的故事讲给他听。孙子听后好半天萌萌地不言语。第二天,他就主动找我说:“爷爷,我的压岁钱,不买机关枪了,我想买个书包送给班上农村来的一个女同学,她家没钱买书包,总是背着一个塑料袋上学。”
我当时一下子就激动得红了眼圈,一种成就感迅速袭上心头。我明白是白蒿的默默奉献善德感染了孙子,使他明白了该怎么做人。
责任编辑/刘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