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玛玉珍
抱着甜美的女儿,走过满街污水的一条小巷。路人笑了。一位福态的阿妈啦走过来,爱怜地抚摸着女儿的俏脸:“这女孩真漂亮,很像你。”这句赞美让我拥有了双份的喜悦。“这么大的女孩儿還让阿妈抱着!”女儿挣扎着不再让我抱她,跳跃着走在泥泞的古街。突然兴高采烈地问我:“阿妈啦,您下辈子想做人吗?”我心不在焉地:“是的。”“我下辈子不想做人,我要做一只小猫。”她说。我无比诧异:“为什么?”“做人要写那么多作业,没有自由。”她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充满爱怜地抱着她亲吻。女儿闪动着明亮的大眼:“下辈子阿妈啦您做我的女儿,这辈子您对我的慈爱我双倍奉还。”原本善感的我泪流满面。
我,一个平凡的藏家女儿,感恩上苍的无比垂怜,赐我如玉千金,遗传了塔热家族所有的智慧和美貌,成为我尘世洪流中一棵救命的稻草。
当我不经意的一次叹息,她会关切地问:“阿妈啦,怎么啦?”那一刻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和满足,任何心灵的磨难都能一笑而过。
记得怀孕的时候,我顺转了一千次无量寿佛的金像,祈祷孩子端庄如菩萨,大智如菩萨,长寿如菩萨。当在清脆的啼哭中迎来了久久期待的婴儿,接生的医生将女儿抱到眼前,我竟然有种失落感,因为女儿又黑又皱,可我依然幸福地拥抱了她。
每一天、每一年从我眼前匆匆流逝,女儿像一只丑小鸭,慢慢变成了美丽的小天鹅。
后来,女儿变得善良而懂事。再后来,女儿当上了校级“三好学生”。后来的后来,女儿为埋头写作的我端来一杯热茶;或者为疲惫回家的我送来一双拖鞋;或者为伏案休眠的我披上一件外衣;或者为满身伤痕的我找来一堆药片。还有那天,她为死去的一只小鸟伤心落泪,为躲藏在后院的野猫送去舍不得吃的一块干肉。作为母亲,我多么幸福,与一个美丽的小天使朝夕相伴,祈祷和祝福便成了我每晚入梦前的执着。
因为女儿,因为她的美丽和优秀,我是众多阿妈里最最骄傲的那位。
幸福,是多么简单的一个词汇,却有着如此复杂的感受,或喜、或忧、或爱、或怜。让我甘愿放弃为自己灿烂活一次的机会。
当我闭上眼,聆听女儿用童稚的声音为我朗读《白雪公主》、《美人鱼》……我的母性让我有过无数次写写童话的冲动。
当我在温热的清水里,擦洗女儿纤瘦的玉体,我的母性让我有过学学医术的幻想。
当我在清静的斜阳里,陪着女儿踢踺子,我的母性让我有过当一名幼教的渴望。
当我在厨房里烹调女儿爱吃的一道菜肴,我的母性让我有过钻研烹饪的决心。是啊!一个慈母的心事如此透明,如此瑰丽。
因为女儿的细致和认真,每天的值日少不了她;因为女儿的善良和柔弱,每天会失去她心爱的文具;因为女儿的优雅和礼貌,老师的眼里溢出了会心的微笑;因为女儿的坚强与球技,顽皮的男生也禁不住为她喝彩!此时啊!我多想吟一首诗,饮一杯红酒,或者与心爱的他共唱一支歌……
诗人说:月下等待情郎的美妇不是我,风中吟唱“协钦”的美妇不是我,静夜抒写衷肠的诗人亦非我,我是绿色度母座下的一枝青莲,赐给我爱的人们本真的善心,留下自己伤痛的残心。因为无法找到比爱更珍贵的礼物,赠给那些逝世或者活着的人们。
女儿身着紫色的藏裙,在宽屏的电脑前玩着各种高难的游戏,俨然一个小高手,不时发出胜利的尖叫;周末的阳光下,提着小小的水壶,浇灌着满园的花卉,额头挂着晶莹的汗珠;又是女儿,拿着自备的小袋子,走在郊外的草坪上,捡着别人丢弃的垃圾,蓝色的衣裙让我想起可爱的“蓝精灵”。
才从校园里哭着出来,转眼擦干满脸的泪水,无比真诚地对我说:“阿妈啦,您说宽容是女孩儿最美的外衣,所以我会原谅永中塔杰打我。”邻家的孩子们摘了几朵盛开的玫瑰,女儿大声责备:“阿妈啦说,采摘花朵会让带着翅膀的小仙子无家可归,夜晚寒冷而死,所以不能摘花。”
噢!一缕轻袅的桑烟,是女儿如诗的名字——雨桑,是我前世的祈福,今生的造化。宝贝,含在嘴里、放在掌心、拥在怀里、梦在心田。宝贝,来世让我做你的女儿,让你一样为我宽慰、为我自豪、为我甜蜜、为我祈祷……
(原载于2008年第1期)
责任编辑:子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