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语入门》课文与练习研究

摘 要：《国语入门》是赵元任先生在1948年编写的初级汉语口语教材。此教材针对美国初级水平的汉语学习者编写，深受结构主义语言学、直接法、听说法影响。《国语入门》的课文内容多元，体裁丰富，蕴含着深厚的文化知识；练习的内容、形式和数量相对合理，能够起到帮助学习者掌握学习内容的作用。《国语入门》的课文和练习安排对当代的对外汉语教学尤其是对外汉语教材的编写都具有相当大的借鉴意义。

关键词：《国语入门》 课文分析 练习分析

一、引言

《国语入门》是中国“现代语言学之父”赵元任在1948年针对美国汉语初学者所编写的汉语口语速成教材，知识讲解全篇使用英文，课文则用國语罗马字，它的编写目标是培养学习者的汉语口语听说能力。周质平（2008）在《汉学、汉语和汉字》中提出无论就内容还是方法来看，《国语入门》都是对外汉语教学史上“现代化”的一个里程牌。然而，就目前已有的文献来看，至今几乎没有人对这本教材做过细致的分析。本文将对《国语入门》的课文和练习做具体的分析。

二、课文分析

课文是教材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中的内容会对教师的教学和学生的学习产生巨大的影响。周小兵（2008）曾经在《对外汉语初级精读教材研究》中指出课文的选择，直接影响教材质量和教学效果，好的课文，信息量大，生动有趣，难度适中，可以在阅读中自然学到知识和技能，学习者爱读，教学者爱教。《国语入门》中的课文内容多元，体裁丰富，蕴含着深厚的文化知识，有利于教学的进行。

（一）课文题材

学界对于题材的分类至今仍没有明确的标准，本文根据众多学者的相关研究以及本教材的特点，参考《国际汉语教学通用课程大纲》，将本教材的题材大致分为：日常生活、人物事迹、教育学习、中国国情、文化习俗、故事、地理常识、哲学思辨等。

根据我们对题材的分类，《国语入门》题材选择具体分类统计如表1：

由此，我们可以得出几点结论：

首先，《国语入门》的题材非常多元化，日常生活交际、国情、社会习俗、地理常识、哲学思辨等涉及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给予了学习者丰富的话题内容，能够引起学习者的兴趣。

其次，在所有题材中，有关看病、租房等日常生活的题材所占的比重最大，占了33.3%，可见教材对于日常生活类题材和教材实用性的重视。

最后，教材在特别关注日常生活的同时，也十分注重文化知识的传递，体现出文化性，例如：教材中有许多关于中国基本国情、社会习俗、地理常识和哲学思辨等文化内容。

（二）课文体裁

学界对于体裁的分类也与题材一样没有明确、统一的标准。本文根据已有的研究以及本教材的特点分析得出：本教材的题材包括记叙文、议论文、寓言、散文小品、诗歌、话剧、演讲稿这七类。

根据我们对体裁的分类，《国语入门》体裁选择具体分类统计如表2：

由此，我们可以得出几点结论：

首先，《国语入门》的体裁非常丰富，议论文、寓言、散文小品、诗歌、话剧、演讲稿等不断穿插在记叙文中，使教材内容显得生动而不呆板，能够调动学习者的学习兴趣。

其次，在所有体裁中，记叙文所占的比重最大，其余的体裁都只有一篇。所有记叙文都以对话形式出现，体现出教材对于学习者初级水平的考虑及对于教材实用性的考虑。

（三）课文语料选取原则

1.针对性原则

《国语入门》的教学对象为初级汉语水平的美国学生。

教学对象是汉语初学者，语料选取的都是最基础、最简单的内容，大多以简单对话形式出现，符合学习者现阶段的汉语水平，使学习者能够更容易接受。

针对学习者是美国的学生，课文内容还包括了一些能使美国学生产生共鸣、拉近心理距离的内容，以此来激发学习者的学习兴趣。比如：第24课《美国人演讲》讲的就是一个美国学生来到中国后发表演讲，表达他来到中国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

2.实用性原则

《国语入门》所选取的课文内容都是看病、租房、学习、参观拜访等日常生活中最常见的，真实、有意义而非“教科书式”的。它所提供的场景也都是日常生活中真实交际场景的再现；它所使用的语言结构也是日常生活中最常用的。通过学习教材所获得的知识能够立马在现实生活的实际交际中得到使用。教材始终贯彻“急用先学”的原则，十分具有实用性。

3.趣味性原则

《国语入门》的题材和体裁都相当丰富，日常生活、人物事迹、教育学习、中国国情、文化习俗、故事、地理常识、哲学思辨等方方面面的知识都能够引起学习者很大的兴趣；记叙文、议论文、寓言、散文小品、诗歌、话剧、演讲稿等形式不断变化又使学习者不觉得枯燥乏味。教材语料的选择很注重语言的幽默性和事情的情节性，课文内容、情节都十分引人入胜。例如：第六课《一个烟圈》讲述了主人公看着烟圈慢慢睡着进入梦境后所遇到的种种扣人心弦的经历；第七课《谈不停先生》讲述了一个极其爱好讲话的人所表现出的种种令人发笑的行为；第十课《无尾鼠》则以一只因为自己的犹豫不决而最终断尾的老鼠的经历告诉我们处事要果断；第二十课《海象与木匠》则以诗歌形式描述了海象与木匠的故事，情节跌宕起伏……

另外，中文学习者大多对中国的国情与文化有着强烈的兴趣，因此课文中渗透着的文化因素是十分有必要而充满趣味的。《国语入门》的课文中就处处透露着中国国情与文化。例如：第八课《正反字》以哲学思辨体现着矛盾文化；第十五课《世界地理》和第十六课《中国地理》教授了地理常识文化；第十七课《谈“工合”》以及十八课《参观民生厂》体现着中国工业的发展情况以及国情民生情况；第二十二课《念书》和第二十三课《白话文》体现着中国近代文学革命、文字改革以及教育制度的变化……如此种种可以看出《国语入门》是一本充满趣味性的对外汉语教材。

4.科学性原则

《国语入门》所选择的课文总体上是由易到难、由浅入深的。课文中包含的常用词汇由简单到复杂，由一篇课文中反复出现同几个词到后期一篇课文中词汇量逐渐增多；句型也由简单到复杂，从短小的简单句到复杂的复合句；课文内容也遵循这一规律，从简单的日常生活对话到逐渐体现中国的国情、文化，很符合学习者的学习规律。因此，它是一本科学合理的教材。

5.时代性原则

《国语入门》所选取的课文内容都是当时时代的普遍现象，具有强烈的时代感，而并非一味抓住中国古代文化不放。第二十二课《念书》和第二十三课《白话文》出现了中国近代文学革命、文字改革、教育制度改革的情况；第十七课《谈“工合”》以及十八课《参观民生厂》出现了中国近代工业体系改革等内容，这些都具有深深的时代感、先进性，毫无腐朽之气。

（四）课文的教学方法

教材在第三部分的开头“TO THE STUDENT”中详细地介绍了课文课堂教学的过程，并表示教师可以根据学生的实际水平进行适当的调整。

1.课文介绍

教材要求教师在口头介绍前八课课文时用英文，之后用中文。

（1）教师要解释课文中出现的读音、语法、词汇（包括俗语）。

（2）大声朗读课文

（3）做一些简单练习

（4）补充一些与课文有关的中文材料和对话

2.听录音或听教师大声朗读

3.小组训练

（1）听教师单独读（速度为每课4—5分钟）

（2）学生集体跟读

（3）学生单独地大声朗读，要求精准

（4）个人单独读，要求速度跟上

（5）边读中文课文边看或边听英文翻译

（6）改正口头或书面练习的错误

（7）改正之后口头练习加快速度

（8）补充口头练习

（9）用国语罗马字听写不熟悉的音节和不认识的词

4.作业

（1）大声读5遍课文，做到准确无误

（2）学习课文注释

（3）再读5遍课文，注意连接顺畅

（4）几句几句地复述课文

（5）继续读课文直到能够把握速度

（6）看着英文翻译说出中文

（7）回答课后问题

（8）以常速读出正确答案

由此可见，教材对于课文的教学十分注重听说技能的训练，主张大声朗读，口语练习相当多，大量操练，大量接触目的语，对于口语的准确性和流利性提出了较高的要求，体现了直接法的教学特点。

三、练习的分析

赵金铭（2004）在《对外汉语教学概论》中曾提到一部教材能否使学习者达到预期的学习目标，练习是重要的保证。练习的量、练习项目的设计安排、练习方式的多样化，既能检验教学者，又可检验学习者。如果练习做完了，做对了，学习者就基本掌握了本课的内容，这应该说是一份好的练习。由此可见，练习的编写在整个对外汉语教材编写中的重要地位。好的练习能够辅助学习者的语言学习，加深学习者对语言项目的理解，并且有助于学习者将语言知识转化为语言技能。同时它具有反馈作用，能够有效促进语言的教学和学习。《国语入门》也十分重视练习这一环节，教材中练习的设置在注重“质”的同时，也十分注重“量”。“质”体现为课文中所出现的重要语音、词汇和语法点在练习中都有很好的体现；“量”体现为练习的量较大，能够达到反复训练实现最终掌握的要求。总体来说，《国语入门》练习的内容、形式和数量相对合理，能够起到帮助学习者掌握学习内容的作用。

（一）练习的内容

《国语入门》的练习的目的是要切实提高学习者的汉语口语水平，提高学习者运用汉语进行交际的能力，这就要求学习者能够掌握准确的汉语发音、基本的词汇搭配、语法规则，同时能够运用规则组成语篇。因此，此教材练习的内容主要包括基本的语音、词汇、语法和语篇。

1.语音

语音的练习主要出现在教材的第二部分“基础任务”中，每一课都有大量语音的练习，包括声母辨音练习、韵母辨音练习、单音节练习、双音节练习、多音节练习、单个声调的练习、轻声的练习、“一”的变调练习、“不“的变调练习、三声的变调练习等。

2.词汇

词汇练习主要出现在课文练习中。专门针对词汇的练习相对较少，主要是用课文中所出现的重要词匯进行填空以加深对这些词汇的理解。但是，整个练习非常重视课文重点词汇的重现，各种类型的练习都反复出现课文中的重要词汇。

3.语法

语法练习主要出现在课文练习中。针对语法的练习相对较多，通过造句、替换练习、翻译等形式对课文中出现的重要语法点进行练习。例如因果复句、假设复句、并列复句、条件复句、转折复句等各类复句；“把”字句；疑问代词、疑问语气词、疑问句；语气助词“了”“啊”；动态助词；各类补语……

总体来说，《国语入门》练习中所涉及的语法点较全面而具体。

4.语篇

语篇的练习主要出现在课文练习中。《国语入门》的练习也注重培养学习者对语篇的理解能力以及运用规则组成语篇的能力。教材通过根据课文内容判断对错并改写、根据课文内容回答问题、语段表达等形式检查并加深学习者对课文内容的理解，加强学习者运用规则组成语篇的能力。

（二）练习的形式

《国语入门》中练习的形式灵活多样，包括：朗读练习；标声调练习；数数练习；判断正误并改正；根据课文内容回答问题；造句；替换练习；翻译；填空；听写；语段表达。其中语段表达的练习包括了默写、复述、概括、表演展示等形式。每篇课文后都选取不同的形式对课文内容进行练习。

各种形式的练习在24篇课文的练习中出现的次数及其所占比例如表3：

从上表可以得出：《国语入门》中练习的形式丰富多样，而其中替换练习是整个教材的练习中出现次数最多的一种形式，其次是翻译练习，这两种练习占了教材练习总数的63.2%。由此可见：教材对语言结构十分重视，认为句子是语言的基础，需要大量的练习，因此十分突出句型的操练。

（三）练习的强度

《国语入门》练习的强度相对较大。在第二部分“基础任务”，即语音教学中，对每一部分的语音知识都进行了大量的练习。在每篇课文后面都安排了大量的练习，平均每篇课文后选取4种不同的形式对课文内容进行练习。而判断正误并改正、根据课文内容回答问题、造句、替换练习、翻译等形式的每道大题后都有平均十小题的练习题，练习的量相当大，能够使学习者更好地掌握内容。

（四）练习选取的原则

1.科学性原则

《国语入门》的练习形式丰富多样，有十几种不同的练习形式，而且练习数量的选取也是十分科学、合理的，每篇课文后选取几种不同的形式对课文内容进行练习，某些形式的练习每道大题后跟着十来道小题，既能够使学习者完全掌握所要求掌握的内容，又不至于使学习者生厌。同时，练习的难度选择也是由易到难，循序渐进的。在前几课课文的练习题中会出现语音、语调练习，数字练习，近义词、反义词练习等较为基础的练习，直到最后几课课文后才出现默写课文、复述、表演展示等形式的成段表达的练习。翻译也是由刚开始的中文翻译成英文到后来的英文翻译成中文。因此，教材练习的选取是十分科学的。

2.实用性原则

《国语入门》练习的设计十分生活化，练习中所出现的词汇、语法点以及选取的例句都是日常生活中最常出现、最能用到的，遵循“急用先练，多用先练”“练了立马能用”的原则，十分具有实用性。

3.目的性原则

《国语入门》练习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求学习者掌握准确的汉语语音，基本的词汇搭配、语法规则以及能够运用规则组成语篇。目的是要切实提高学习者的汉语口语水平，提高学习者运用汉语进行交际的能力。教材就是根据这样的目的来选取练习内容的。

总之，《国语入门》练习的形式灵活多样，同一题型的练习量大，为学习者提供大量的句子进行操练。它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十分重视句型的操练。虽然也存在着客观题量过多、主观题这类的开放性题目过少、真实交际练习过少等问题，但不可否认它是十分有利于学习者掌握学习内容的。

四、《国语入门》课文与练习所体现的语言学和语言教学的基本理论

（一）语言学理论——结构主义语言学

《国语入门》采用结构主义方法来分析汉语，十分注重语言形式的分析。

1.重视语言知识的讲解

《国语入门》的课文的注释中对重要的语言点进行了细致的解释说明。

2.语言知识的系统性

教材的课文所呈现的语言知识是根据语法项目或语言点的难易程度安排的，由易到难，由浅入深，循序渐进，从而构成一个知识体系，十分具有系统性。

3.注重语言结构的操练

《国语入门》十分重视语言结构的操练，认为只有进行大量的练习学习者才能真正掌握语言结构，并能够在日常交际中熟练应用。在课文中学习语言结构时，教材倡导学生运用“重复法”，不断重复直至能完美掌握。另外，教材安排了大量语法“变换”练习，包括句式变换、替换练习、用某结构造句等，反复操练以至完全掌握该语言结构。

（二）第二语言学习理论——直接法

《国语入门》十分重视口语。教材的课文选取的都是“活的语言”，是日常生活中最常用的语言，“学到的就是实际可用的”。教材重视学习者听说能力的培养，提倡让学习者多与汉语直接接触，通过听录音、听教师朗读、学习者自己大声朗读、大量的练习操练、会话等形式，为学习者提供了足够的语言输入和输出的机会。在课文的学习上，在语音方面，教材提倡学习者直接进行大量模仿练习；在词汇方面，教材反对将目的语与母语一一对应的对译方法，而是要求学习者将词汇放入句子，放入语境中记忆；在语法方面，教材要求学习者不只是懂得语法规则，而且会说、会用。

在倡导“直接法”的同时，教材考虑到了汉语的特殊性，并不是照搬“直接法”，并没有完全排斥母语的使用，尤其是在初级阶段，反而充分发挥了母语的优势，帮助学习者降低学习的难度。例如：解释词汇的时候适当用英文解释；每篇课文都有英文翻译帮助学习者理解内容等。

五、结语

综上所述，《国语入门》的课文内容多元，体裁丰富，蕴含着深厚的文化知识；练习的内容、形式和数量相对合理，真正有利于教学的进行。因此，《国语入门》是一本非常科学的对外汉语教科书，对当代的对外汉语教学尤其是对外汉语教材的编写都具有相当大的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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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可扬 上海交通大学人文学院汉语国际教育中心 200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