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
印度:“两弱一活”的三只手舞蹈
与中国相比,印度的政府和市场这两只手都比较弱,但社会却有结构化的活力。
政府——“許可证大人”无力调控社会
印度政府历来被称为“ 许可证大人”,自1947年民族独立起,一直模仿苏联,力图建立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体系。直到1991年放开许可证管制,才算放弃了建立许可证王国的制度尝试。英国《经济学家》记者吉姆·罗沃在其1997年的著作《亚洲的崛起》中这样阐述:“他们打算拆除的制度是不可相信的。这个制度是本世纪中叶根据当时西方最时髦的先进经济发展理论设计的(正如一个印度出生的经济学家杰格迪什·帕格瓦蒂所写道的:‘印度的不幸在于有杰出的经济学家);而且,理论以印度官僚政治引以自豪的彻底性被付诸实施了。”
据罗沃的介绍,支持这个印度式计划经济制度(可表述为苏维埃共产主义减去暴力加上私有财产)的主要思想是,印度稀少的可供投资的资源必须导向其社会的最具生产性的用途(包括缓和贫困和工业化),而且只能委托政府为这些目标(不是货物和资本的印度市场,肯定也不是剥削性的国际市场)有效地部署资本。这个制度的3个支柱:对工业实行高度的政府直接所有(后来连银行也全归政府所有);对私有工业企业实行高度的政府管理;把外贸(后来仅有进口)和外国投资调至最低的可能性水平。1978年之后,中国通过逐步放开市场,鼓励竞争,而获得长期高速成长。而印度在1991年之前长达40多年的时间内,尽可能消除竞争。其经济逻辑是,竞争是“浪费的”。
长期以来,印度工业企业的政府所有,是非共产主义世界最广泛的。几个业务方向被设计为“核心工业”,只允许政府所有的公司经营。这样的工业不仅包括国防工业、原子能工业,而且还包括铁路、航空和飞机制造,发电和配电,煤炭、钢铁和重型机械。在1969年和1977年,印度还推动了两次银行国有化,实际上把整个金融系统装入了政府所安排的企业口袋。
可以想见,金融之与经济,如同血液循环之与身体机能。英迪拉时期,打着为穷人服务的旗号,将金融控制权交给了一个未经改革的政府,使得印度的农民和穷人依然要依赖私人高利放贷者。2002年的一份调查显示,如果将私人放贷者与公共的水电部门相比,绝大部分农民认为他们更相信私人放贷者。农民和穷人向银行借款时,即使能幸运地拿出银行所要的抵押品,具有借贷资格,平均也得花33周时间才能办完所有的手续。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贷款金额的10%~20%,都得用于行贿。
笔者的朋友孙亮女士在其《城堡里的发展经济学》中这样对比中国和印度:和中国一样,出于对国际形势的警惕和对民族自立的信仰,印度独立后采取国家主导工业化政策——自力更生、进口替代、政府大量投资于国营重工业。不同的是,印度一直允许私有企业存在,并鼓励其向劳动力密集产业发展。但为了把私有经济纳入国家计划的轨道,新德里反而需要发展出一套比单纯计划经济更加复杂细密的投资、贸易、外汇、信贷、价格和劳工管理机制,限定私人企业的发展规模和方向。20世纪50年代陈云主管经济时期,在制定钢铁计划时能细腻到记得为全国女同志的发夹单留出一吨钢的富余,已经令凡人惊叹,要做到迫使私人企业服从国家的这种精细计划,成功的可能可想而知。结果,管理这个庞大的“计划—市场”混合体制的需要,把印度政府官员造就成了全世界著名的“许可证大人”;而国营重工业和民间加工制造企业的脚步始终疲沓,对劳动力的开发严重不足,对资本的使用效率极低。
与中国的单一制体制带来的强大社会重组能力相比,印度政党和政府的社会重组能力十分低下,使其一直难以搬开阻碍发展的种姓、语言、管制等追求现代化进程的大石头。反而,经历自由民主政体、联邦政体、向西靠拢的政体(后殖民时期)后,印度仍有很强的殖民特征。虽然政治上已经不是殖民地国家了,但其思想、语言、文化、市场体系等各方面,殖民特征还很明显。印度政府无力调控社会,却有诸多具有独立利益的官僚群体通过腐败、推托、寻租等方式,向社会伸出了抽取之手,而非帮助之手。比如,印度各个层级的政府都有各种各样的税收,中央政府(联邦政府)征收企业税、物业税、消费税、关税等,州政府(邦政府)征收销售税、消费税、印花税等,中央转移支付占比为42%;地方政府征收土地税、房产税和市场交易税等。因此,印度政府对民间的帮助作用十分有限,主要在发挥汲取作用。在印度,政府几乎成为了腐败、不作为的代名词。
直到1991年,政府及其所有工业企业的雇佣人员,占“有组织部门”(10人以上单位)的71%。1970年后的20年里,政府提供的就业机会每年增长2.9%,比私人部门的0.8%高3倍多。国有部门平均工资是私营部门的2倍。而铁路职工、银行职工的总收入分别是普通家庭收入的2.5倍和4.5倍。1992年,一半以上的国有公司处于赤字状态,但这些“患病单位”要想破产,必须征得全体职工的同意。
1991年7月后,拉奥和辛格开始了模仿中国的经济革命,改革按激进程度递减的顺序排列如下:
(1)许可证和其他管制措施。生产线、反垄断的措施被取消,发行股票被允许,银行存贷款利率管制被去掉,只剩下3种贷款利率(改革前是50种)。
(2)外贸和外资。逐渐取消进口限制,关税从改革前的400%降到1995年的65%,批准外资实行“一次定案”,卢比实行经常项目自由兑换。
(3)国有公司。几十种“核心工业”已减少到8种。制定了一项私有化计划,1994年纳入了31家国有公司。少数几家私人银行开始一些限制型业务。
(4)税收改革。削减关税,降低个人和公司所得税。海关和货物税管理简化。
伴随模仿中国改革的进行,西方消费主义也开始在印度兴起。令孟买人骄傲的是,电视广告不再一味是机械工具和化学染料(典型的苏联格调),而是KamaSutra牌的有香味的避孕套。
但是,政府依然拥有否决权,原因在于印度的联邦制度。各邦有权利否决中央的项目。“许可证大人”仍很活跃。印度工业同盟调查发现,一个发电项目平均需要19个不同政府机构签署的17份批准书。在印度,从建厂到投产至少需要18个月,而在香港只需3个月。
总之,印度政府做它不应当做的事情太多,如雇佣太多的公务员、管理必须私有的工业企业、给予不需要帮助的人补贴等。这正在给政府自己的财政造成严重破坏,进而损害宏观经济的稳定,也削弱了政府做它必须做的事情(主要是教育儿童和建设基础设施)的能力。而且,这样做的失败使印度政治更加面临它的最大危险——种姓冲突和宗教冲突。
市场——限制内外竞争后的低端内向型经济
印度的市场也很软弱,是国内导向型的市场,产品大多很粗糙,难以走出国门。比如,笔者此行在印度所见的汽车、房屋建筑、公路和基础设施,以及手环、装饰等日常用具,都是粗陋的设计和加工。印度专家号称印度有全球最大中产阶级群体,有3亿~4亿的中产阶级,另外还有4亿城市居民,居世界第二;具有巨大的市场,完全可以消费本国的产品。但印度的劳动力成本极低(男性200~250卢比/天,女性120~150卢比/天,即约合12~25元人民币/天),土地价格极低(政府征用为50万卢比/英亩,市场买卖为100万卢比/英亩,即约合8000~16000元人民币/亩)。低收入与低价格、低质量相伴随,落入“三低循环”,难以实现产业的自主进步和升级。外向型经济的虚弱,种种的制度阻碍,使得低成本也难以成为制度优势,难以接手中国的产业资本转移。
吉姆·罗沃综述了印度经济的七个特征:
(1)1991年政府雇佣占“有组织部门”的71%,工资是私营部门的2.5~5倍。如银行员工是普通家庭收入的4.5倍。平均说来,印度各级政府把它们预算的60%用在公务员工资上,典型的“吃饭财政”。
(2)几乎主要的工业部门和银行都是国有的。
(3)1990~1992年,国有工业公司回收利润2%~2.5%,但只是因为石油部门的行政定价获得,否则国有公司的回报是负数。一半国有公司亏损,政府为其直接或间接补贴,最终通过“高价格、低产品、差服务”,转嫁给其他经济部门。
(4)印度的卡夫卡城堡。每一条生产线,每一个领域都要许可证,生产稍有不同的产品,就需要取得另一张许可证。这样,已经进入的私营公司有了利润保障,拿到了“护照”,无需竞争与革新;没有进入的寻租行贿。大公司申请一张许可证,就需要“反垄断部门”审批,所以也无心无力成长壮大。对经济与消费者来说,这是一种灾难。
(5)无论企业亏多少钱,未经全体员工同意不能关闭,所以政府拉郎配现象普遍。
(6)为防止外国人带入不必要的产品或转移不必要的资源来破坏政府的“善举”,消费品进口是非法的,资本与进口面对的是天罗地网式的许可证管理制度。
(7)反竞争制度带来的不是节约,而是浪费。印度1955年是排名世界第8的工业化国家,到1973年排到16名,此后更是一路下降。
吉姆·罗沃在《亚洲的崛起》中,评价了1991年改革后的印度政府官员向市场伸出的贪腐之手:“种种许可证制度,使得50年代相对廉洁的印度公务员(当年,贾瓦哈拉尔·尼赫鲁任总理曾把两年接受6瓶威士忌礼物的一个官员送进监狱)到1991年已变得像亚洲其他国家一样贪污受贿了。”
与工业部门的虚弱相比,农业的虚弱更值得关注。农业产量比其他任何东西都更关系到穷国大多数人生活的好坏,但印度农业上的总表现是凄凉的。吉姆·罗沃这样对比中国和印度:“像所有的穷国一样,中国和印度都是(基本上仍是)乡村社会。它们的经济成绩和社会福利主要取决于在乡村发生了什么。在制定有利于农村群众的政策方面,中国远比印度做得好,特别是在邓主义改革的时期。”
中国在1978年后解放农民,放手让农民为市场而生产,农民收入增加后,创造了乡村的购买力,通过乡镇企业自发进行乡村工业化,并提供储蓄和投资。与之相比,印度的农村则停滞不前,用于肥料、电和水的大量补贴没到乡村穷人手里,而是到了比较富裕的人那里。与中国类似,印度长期存在城乡不平等的贸易条件。印度对农产品收购价格低于生产成本,这种做法实际上是从乡村强行抽走储蓄,以资助政府领导的城市工业化。中国自1978年就不再采用这种做法了,虽然工农业还是不等价交换,但农民在80年代得到了比以往多得多的利益。市场化改革后,中国农民自发的农业投入,也大大高于印度。中国人均耕地不到印度的一半(35%),但中国的稻谷、棉花和花生在产量上是印度的2~3倍,小麦产量比印度高40%。印度的肥料补贴都流入到富人手中,施肥量仅仅是中国的三分之一,所以产量只相当于中国的四分之一。
在农村教育上,中国在计划时期相当广泛地普及了农村义务教育,之后也不断进步。印度在教育上花在大学上的钱相对太慷慨了,而让乡下穷人自费上小学,使得印度农民,尤其是农村妇女的文盲率大大高于中国。时至今日,印度还有52%的妇女是文盲,而中国整体的文盲率已经不到5%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2014年1月29日发布的报告显示,印度是世界上文盲人口最多的国家,成年人文盲人口达2.87亿人,占全球文盲人口的37%。虽然印度的识字人口从1991年的48%上升到2006年的63%,但由于人口增长,印度的文盲人口数量没有减少。中国国家统计局公布的《2010年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主要数据公报(第1号)》显示,中国文盲率由2000年的6.72%下降为4.08%,文盲人口(15岁及以上不识字的人)为0.55亿人,文盲人口为印度的19.2%。印度成年女性文盲率是52%。中國对非文盲的定义是能认识2000个汉字,而印度对文盲的定义是,不能用本地的语言写出自己的名字,可见这个统计严重低估了印度的文盲率。
印度前总理辛格曾这样激愤地评价印度市场经济:“这怎么能叫作市场经济呢?赶快叫停吧。农民作为土地所有者却没有权力决定价格并处理财富。那些呼吁自由化的先生们,你们中有谁来捍卫这些农民的权益?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骗局。如果你们今天拒绝农民的哀泣,并把他们送入铁牢,那么明天他们就会拿起武器。农民拿起了武器,他们将无处不在,而你们只能坐以待毙。在奥里萨邦的KalingaNagar已经遍布反圈地的人民运动,一年来公路全部被堵死,越来越多的普通群众被逼上梁山,他们汇入了毛泽东主义的洪流。发展成这副鬼模样,要不是我这一大把年纪,身体也不行,我早就是一名毛泽东主义者。”
社会——自由民主政体下的结构化活力
印度的社会,有比较多的言论、集会、结社、出版等自由,有比较多的自我管理和自我服务,具有多元和活力的特点,从这一点上讲,印度社会比中国社会发挥着更强的社会作用。到过印度的人,都会被印度社会的多元和活力所感染。以至于有人评论说,印度是人类得以生存下来的关键所在。当整个世界都以金钱为核心,来重组自己的家庭生活和社会生活的时候,印度显示了其独特的国家特质。“要是没有印度,这个世界将会贫乏到只剩下物质。”印度伟大诗人泰戈尔也如此描述印度文化活力的高深难解:“在西方人眼中,我们的文明是高深的玄学,恰如演奏钢琴在双耳失聪的人看来,只有指尖的跳动而没有乐声。”经济学家阿玛蒂亚·森也切实感受到西方人对印度的不了解和不理解。当他20世纪80年代后期来到哈佛大学后,发现著名的“哈佛书店”中所有关于印度的书,都被放在宗教栏目下。在西方中心主义的话语体系下,印度形象在不屑一顾和浪漫幻想这两个钟摆之间,不断摆荡。
印度的社会也有其重要缺陷,使得社会的活力只能在盘根错节的结构化社会之中。
首先,因为宗教、族群、种姓、男女尊卑等几乎不可撼动的传统,形成了结构化的多元社会。传统结构是如此强大,以致吸纳了所有变革的因素。比如,种姓吸纳政党、种姓吸纳宗教、种姓吸纳社会,使得本来对种姓制度产生变革性的力量,最终被种姓制度所俘虏。前文我们描述了依靠现代民主制度,本应瓦解种姓制度传统的政党政治,最终却逐渐演变出教派主义政党、种姓主义政党,并在全国和地区间都占据上风。几千年来以众生平等、人人平等为基本教义的佛教、基督教甚至伊斯兰教,本应成为印度教种姓制度的革命者,最终却在印度式宗教中演化出等级森严的种姓尊卑体系。印度的种姓阶层,更像是部落群体或血缘集团,而非马克思所分析的经济阶级。仅仅依靠社会经济地位,根本无法预测其政治倾向,以至于印度选举分析中的一个重要论点就是“你不是投选票,而是投种姓”。你若要集中精力分析印度社会、印度经济时,又会有印度的本土研究结论提醒你:“重要的是政治,傻瓜!”
其次,在结构化的多元社会中,有大量宗教、种姓、民族、政党活动。8.4亿农村人和4亿城市人,都有了自己结构化的族群归属和社会活动,使得大多数的社会活力,仅限于这些结构化的社会空间之内,无法突破强大的社会结构。与中国农民相比,印度的政治贫民(如大量不可接触者群体)、市场流民(劳动力还都在刘易斯陷阱之中,近乎无限供给的劳动力,使得印度劳动工资还处在刘易斯拐点之前)、社会贱民(普遍存在却没有改变迹象的自杀、离家出走、街头行乞和贫民窟)状况,比中国更加深刻和严重。
20世纪60年代,时任美国驻印度大使的约翰·肯尼思·加尔布雷斯访问了中国,对中印两国社会做了对比观察:“我曾经估计到,你从机场到美国领事馆穿过整个马德拉斯,在每100个人中不会看到10个以上的人在忙着或做任何有明确目的的活动。其余人不是闲着,就是无论如何也没干什么。可是在这里(南中国的广州),除孩子外,忙着或做有明确目的活动的中国人的比例在90%左右。”
当时的中国,常常不被认为具有很大的社会活力。如今比较中国和印度的社会,足以看到中国社会的活力,主要在经济领域;而印度的社会活力,主要不是在经济领域,而是表现在政治、宗教、社会运动上。这或者是中国龙和印度象的重要区别。
小结:传统与现代的纠缠
在中国,传统与现代的相生相克已经十分深刻,但中国20世纪初以来的思想革命、社会革命、政治军事革命,尤其是土地革命,已经打破了一切传统,百年努力,已经持续地重组了中国社会。
在印度,传统与现代的纠缠,使得现代部门只能在强大的传统结构的夹缝中生长。这种变革的过程,将会十分漫长,甚至进一步结构化。例如,高种姓的既得利益阶层,已经将种姓结构深置于政治、社会、宗教、文化等社会结构之中。虽然低种姓群体已经组成三大全国性政党——大众社会党(BSP)、全国人民党(RJD)和社会党(SP),常常在“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的政治斗争中,扮演捍卫种姓结构的角色。其中,与国大党长期轮流执政的印度人民党(BJP),有很明显的印度教民族主义色彩。还有一些地方性政党,在谋求成为全国性政党过程中,正致力于将更多的地方语言进入宪法。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印度连全国语言文字的统一,恐怕都难以有摆上议事日程的预期。耶鲁大学历史学荣休教授帕利坎说:“传统,是死人的活信仰;传统主义,是活人的死信仰。传统需要传承,一旦拘泥于传统走不出来,就在传统主义的泥潭中打转儿,无法进行社会结构的革新。这使得印度的所谓现代生活方式,只是这个国家古老重写本上的另一层文字而已。在欧洲,过去就是过去。在印度,过去的许多方面,也是将来。在印度,现代化和种姓、神灵甚至童婚携手并进。”
印度城市化进程中的乡村化,就是传统主义的例证。受甘地信条的影响,印度精英阶层认为农村应该在印度占据神圣的地位,这阻碍了对城镇更好的规划。甘地在给他的继承者——印度第一任总理尼赫鲁——写的一封信中这样说:“我确信如果印度要获得真正的自由,以及世界要通过印度得到真正的自由,那么大家迟早会认可这样一个事实,即人们将生活在乡村而不是城镇,居住在棚屋而不是宫殿。生活在城镇和宫殿里的人们无法和睦相处,他们的生活将暗无天日,只有暴力和谎言。”受甘地主义的影响,使得印度缺乏城市化的整体设想和规划。城市缺乏交通路网、地下管网、水电通讯网等基础设施的设计考虑,使得大多数印度城市都是一个大农村。
结语:中国龙和印度象,谁将是好的舞者?
两只强手和一只弱手的中国,正处在民主社会主义和权贵资本主义选择的争论之中。两只弱手和一只结构化活力之手的印度,正处在竭力挣脱结构性传统,让市场壮大为强手的经济改革进程之中。
要理解印度的决策机制为何比中国效率低,需要了解并理解印度“多元而不合一”的基本社会特征,了解印度人的“信仰即是生活”,知道印度社会为何会落入“制度化的贫困”,并像一只大象一般,难以改变。如此众多的官方语言、文字,如此众多的宗教流派,如此等级森嚴的种姓制度,又有如此众多的政党主张及地区分治,使得印度地区间、民族间、种姓间、阶层间很难建立互信机制,整个社会难以采取统一行动。这是一种国家发展的“囚徒困境”。有这样一个比喻:印度人就像是沙滩上的一桶螃蟹,每当有一只螃蟹试图爬出桶时,其余的螃蟹就会把它拽回去。
也有人积极地评论印度,因为在稳定和效率之间,印度比中国更看重稳定。“印度像一辆有12个轮子的卡车,即使有一两个轮子被扎破,也不会翻到沟渠里。”相比而言,中国的轮子较少,前进得更为迅速。但人们却担心,如果一个轮子失灵,后果将不堪设想。
如今,中国龙和印度象,都处在经济放缓之中,而且可能是长久性、结构性的放缓。两个文明古国的现代化之路和农村发展之路,都需要持续比较、持续观察、持续推动。让我们一起保持一种姿态:一只眼睛盯着中国,一只眼睛盯着印度吧。
(续完)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大学农业与农村发展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