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乐平南窑茶器研究

胡锦彤 （景德镇陶瓷大学 333400）

唐代乐平南窑茶器研究

胡锦彤 （景德镇陶瓷大学 333400）

茶文化与瓷文化同起源于中国，是中华民族之瑰宝。乐平唐代南窑既是目前景德镇地区发现最早的制瓷窑址，还是现存世上最完整的唐代龙窑。南窑瓷器胎质厚重、釉色种类繁多，以青釉最为精致，且还出土了不少带有西域文化的瓷器，例如：青釉大碗、穿带壶、褐彩人面陨等。南窑烧造的茶具主要有碗、盏等日常用品以及唐代特有的碾茶器---茶碾。唐代因饮茶之风盛行，随即迅速将茶具文化发展推向高潮。唐代乐平南窑茶具以茶盏、碗为主造型简单，浅腹，敞口，釉色以蟹壳青釉为主，多数茶具内壁满釉，外壁施釉不到底，基本无纹饰。茶碾为瓷制，碾槽是碾轮分离开的，碾轮无釉，碾槽外壁施青釉，素面无纹饰。

南窑；茶碾；饮茶；洪州窑

乐平南窑是江西地区一处重要的特色鲜明的以烧造青瓷为主的唐代窑场，位于江西景德镇乐平市接渡镇南窑村东北的窑山上，始烧于中唐，兴盛于中晚唐，是我国迄今发现为止，作为古代龙窑窑炉分布最为密集的、布局最有规律、瓷业生产组织最严密的唐代龙窑窑场。乐平南窑的所在地，接渡镇是乐平古代竹木的集散地，交通便利，与周边多个窑场有着承前启后的关系。例如：昌江区竟成镇湖田窑、黄泥头窑，以及浮梁县湘湖镇兰田窑。南窑窑址在官方文献中未见记载，但在当地南窑村吴氏康熙四十三年《吴氏宗谱》中有相关记载，宗谱记载该地原为平地，因有古代窑场废弃物堆积而成甑皮形状山丘，故称为甑皮山。吴氏于宋代桥居于此，将窑场废弃物堆积冠名为甑皮山。说明吴氏家族在宋代迁居此前已有窑场存在。但是窑场已经不进行生产活动了，由此可以确定的是南窑窑场在北宋中期就已经停烧。

南窑窑场目前所发掘的釉色种类繁多，大体可分为青釉瓷器、酱釉瓷器、青釉褐斑瓷器和褐彩瓷器以及素胎器，其中以青釉瓷器为主。目前馆内收藏的只有青釉瓷器以及少部分有代表性的酱釉瓷如带有西域色彩的酱釉腰鼓和刻有“西北”、“西南”“西”的铭文，外壁纹有八卦纹饰的素胎瓷器以及具有特殊断代意义的器型，例如穿带壶、夹罐、褐彩人面陨。

其中茶器以青釉碗、盏、为主，还有部分酱釉瓷器。以及部分茶碾。青釉茶具其釉色多以蟹壳青釉为主，内壁施满釉，外壁施釉不到底，多采用蘸釉的方法。部分釉面有冰裂开片的现象，胎质坚硬厚重，胎色多呈深灰色，由于胎土淘洗不净，且其并未像洪州窑一样用化妆土掩盖，所以导致其烧出的器物含有少量的沙粒且气孔较多。碗的器型皆为敞口，口沿向外微撇，造型简单，实用性强。

茶碗的器型总体来说比较适中，但也有部分青釉大碗的出现，其口径有四十到五十厘米之宽，且器型较粗糙，整体比较笨重。在笔者看来，当时的唐代人们是不可能用如此之粗犷的器具的，在结合江西地区唐代的地方志后，笔者发现，唐代江西地区有大量的胡人在此经商活动，官府还特地为他们建造了他们特有的生活场所----胡肆。当时的唐代人民也特别为他们烧造了适合他们自己使用且具有胡人民族特色的器物，青瓷大碗就是其中有代表性的生活用品。

南窑目前并未出土完整的茶碾器具，只出土了碾槽数个，碾轮数十个，其中碾槽均以破损，碾轮的器型较完整，部分破损器物的损坏程度都在可修复的范围内。据笔者观察碾槽内部均无施釉，外壁多施青釉，有些许泛灰，碾槽整体呈长方形中间有一段弧形的沟槽，碾茶时可使碾轮在沟槽内来回转动。碾轮呈中间厚四周薄的圆饼型，无施釉，中间有一个空心的洞，是用于穿手杆（有铜制、陶瓷制的，装上手杆之后，可更方便的 推动的碾轮）的。

据陆羽《茶经》中所记载，“碾，内圆而外方，内圆备于运行，外方制其倾危，内容堕而外无余，木堕形如车轮。”从陆羽对茶碾的描述可知，乐平唐代的所发掘的碾具确是茶碾。据笔者了解茶碾的出现于唐代的饮茶习俗有很大的关系，由于唐代的茶叶通常会制成茶饼，因此需要茶碾将其碾磨成粉末状，方便人们烹煮，由此茶碾便诞生了。同时期的茶碾还有鎏金金属制的。与洪州窑的对比

洪州窑遗址分布在江西省丰城市所属的曲江镇等5个镇(乡)的18个自然村,位于赣江或与赣江相通的清丰山溪、药湖岸畔的山坡和丘陵岗阜地带。其最晚在东汉末年就已烧制出较为成熟的青瓷，兴盛于西晋、中唐，衰落于晚唐五代。其窑火足足燃烧了800多年，之后由于原料的用尽及烧造技术的停滞不前，逐渐被景德镇窑和吉州窑所超越。

总体来说，洪州窑分布广泛，烧造历史悠久，且器型也繁复多样，釉色以青褐釉和青釉为主，玻璃质感强，釉层肥厚透明，纹饰多以莲花瓣纹、牡丹、水波纹、月花纹等简单纹饰的刻花、划花、印花和堆塑花纹为主，其中以莲花瓣纹为主，这与当时佛教的盛行有关。由于南北朝和唐朝对佛教的崇信，尤其是唐代的佛教文化摒弃了部分传统印度佛教的思想，加入了本国儒道等本土传统文化，以一种全新的更贴近唐代人民价值观念的文化穿梭于人们的生活中，潜移默化的感染了人们的生活方式和审美理念。而此时出土的一系列刻有莲花瓣纹的唐代托碗、盘托多足器还有用于加热的嶕形器等无不显示着佛教文化在当时的普及程度。

洪州窑是唐代江西地区最早使用匣钵烧造的窑场，匣钵的使用使得瓷器免于直接受到明火的烘烤，这样不仅保证了器具的完整性，还能使其受热均匀、保持釉色澄净。因此这种技法的使用立马得到了其他窑场的呼应，大家纷纷效仿，中晚唐时期南窑除使用单层匣钵烧制以外同时还运用衬块间隔明火叠烧、衬块间隔明火套烧，和匣钵覆烧的工艺，这些工艺的使用使得唐代南窑无论在烧制成果和烧制效率上来说都领先与洪州窑。

从目前唐代洪州窑出土的嶕形器、托碗、、盘托多足器等一些专门吃茶的工具来看，唐代的饮茶之风已刮至豫章郡，此时期的茶具胎质多粗糙，胎色多呈铁灰色，皆施化妆土，釉面多呈褐色或者褐中泛青，且釉面细腻，温润，外表多素面无纹饰。直到晚唐洪州窑逐渐衰落，器物类型逐渐减少到只剩下简单的碗、盏、壶等简单的日常器具，釉面暗哑无光，不见纹饰。其衰落的原因笔者猜想有两点：一是由于洪州窑的制瓷原料一直是自给自足的，而在经过几百年的使用后，制瓷原料终于枯竭用尽，原料来源受到限制；二是在经过安史之乱后，经济萧条，人们忙于过生活，填饱肚子，对于这些高雅的事物已无心再看。在这点上似乎与乐平南窑有相似之处，因为南窑烧制陶瓷的原料也一直是自给自主的，全来自其附近的白土塘，显少从外界运输过原料来烧制，所以笔者猜测之后南窑的没落也和其原料的用尽有关。

陆羽曾在茶经中对洪州窑有过这样一段评述:“盔,越州上,鼎州次,婆州次,岳州次,寿州、洪州次。越州瓷、岳州瓷皆青,青则宜茶,茶作白红之色。邢州瓷白,茶色红；寿州瓷黄,茶色紫,洪州瓷褐,茶色黑,悉不宜茶。1”从这段话我们可以看出，陆羽作为一名品茶家，他并不喜欢洪州窑的茶具，甚至不惜将其排在唐代六大名窑之末。无非是因为洪州窑褐色的茶具所盛的茶是黑色而影响了茶的“美色”。但当笔者与馆内人员沟通时，他们十分自豪的告诉我在天宝年间，洪州窑茶具曾一度被韦坚选为“贡品”并深获唐玄宗的赞美。而对于陆羽对洪州窑的贬低，他们觉得那不过是一个品茶人的己见而已，并不能因此而抹杀洪州窑茶具的价值。在笔者看来确实如此，褐色茶具虽不宜饮茶，但其部分精品茶具器型之规整，胎骨之坚硬，釉色之莹润肥厚，是足以与越窑青瓷所媲美的。

不同于唐代南窑茶具器型之平平，早、中唐代洪州窑的茶具相对来说就较为独特了，例如饮茶器托碗，他是有碗和托盘所组成，碗为主器，托盘辅助使用，盘中一周凸圈，恰好围绕腕足，起到稳定的作用。托碗起源于东晋，兴盛于南北朝，之后一直有生产，并成为洪州窑代表性的产品。还有用于加热的三足釜形器。敛口，矮领，扁圆腹，圜底下有三足有的肩上还附有单环状把手，亦有人称其为三足炉；还有盘托多足器、嶕形器等等。这样一对比乐平南窑茶具除了盏碗之外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器型好讲的，但这也是暂时的，因为就像笔者之前所说的目前南窑的发掘工作还只是刚开始而已，所以在之后是否会出现新的器型都还只是个未知数。

之前笔者有说道因为唐代的茶叶多被制成茶饼，因此烹煮时必须要用碾茶工具将其碾碎方便烹煮。南窑地区多是用瓷制茶碾，而洪州窑地区则是用擂钵。其早期多为石质或者木质，呈口宽底窄状，之后到唐代有了瓷制的擂钵，敛口，下窄，内面刻有自底向口放射状的线纹。也是用于碾碎茶饼的。

从烧造时间来看，唐代乐平南窑始烧于中唐，兴盛于中晚唐，衰落于五代；洪州窑始于东汉晚期，盛于隋唐早期，终于五代；景德镇窑始烧于唐武德年间，从宋代时期其大放异彩，之后一直繁荣发展。乐平南窑的兴盛时间正好卡在洪州窑衰落和景德镇窑兴起之间。再从其烧造的器具特征来看，乐平南窑出土的器具有鲁山窑、洪州窑、长沙窑三大窑口的特点，其中以洪州窑特征最为明显，都以水波纹、弦纹、圈纹等简单纹饰装饰，釉面都比较莹润，有光泽，杯盏都有敞口、敛口、外卷唇之分。唐代景德镇窑的青瓷基本沿袭了唐代南窑青瓷的器型特征，且从其出土的器具来看，除了基本的生活用具外，二者都出土了青瓷茶碾，稍有不同的是，景德镇白虚湾出土的茶碾有刻“大和五年”的铭文，而乐平南窑并无刻字。但是洪州窑并无出土茶碾，发现的是擂钵。据史书记载，唐代茶叶多制成茶饼，之后再由饮茶人自行磨制成粉，煮开后饮用。照理说乐平与南昌相隔如此之近，制茶器具应是不会有什么太大差别的，可结果是，南窑地区和景德镇窑地区的碾茶器具都是瓷制的茶碾，而洪州窑的碾茶器具却是擂钵。因为当时在洪州窑地区附近的人们是以饮擂茶为主的，这是一种以茶叶、米、芝麻、黄豆、花生、盐、桔皮、青草药为原料，将其洗净、焖煮、发酵、晒干后混与钵中将其捣成泥状，在冲入滚水，撒些碎葱，即可饮用。至今在江西部分地区还留有这样饮擂茶的习俗。由此可见正是因为洪州窑地区景德镇地区所饮的茶不是同一种类，这也导致了他们的制茶工具的不同。

唐代乐平南窑的发现不仅填补了乐平市唐代青瓷窑址的空白，还将景德镇地区的烧窑历史往前推了足有八百多年，这对景德镇地区的陶瓷历史研究具有十分重大的意义。乐平唐代南窑以其丰富的瓷土资源以及富庶的材薪资源为基础，加上它处于乐安河与鄱阳湖的包围之中，拥有得天独厚的水运条件和便利的交通要道，以及它及时的抓住了洪州窑走向衰落，而景德镇窑、婺州窑等青瓷窑口未全面在江西地区蓬勃发展的有利时机，付之景德镇浑厚、悠久的陶瓷文化，使得乐平南窑的窑火以熊熊燃烧的气势照亮了唐代乐平地区烧瓷的历史。

注释：

1.陆羽.《茶经》 [M].凤凰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