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田窑宋元瓷器演变重构审美新境界

2017-07-13 01:06商晏雯王梦林湖北工业大学艺术设计学院430000
大众文艺 2017年22期
关键词:制瓷白瓷釉色

商晏雯 王梦林 (湖北工业大学艺术设计学院 430000)

湖田窑宋元瓷器演变重构审美新境界

商晏雯 王梦林 (湖北工业大学艺术设计学院 430000)

湖田窑青白瓷从五代时期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它的历史作用。发展到了南宋,其青白瓷的烧制质量已经自成体系,品质优良,并一改唐宋以来的制瓷理念和审美方式。历经元代湖田窑生产的乳浊白釉及明代早期的甜白釉,为明清时期中国瓷器的辉煌打下坚实的基础,重构了中国瓷器审美的新境界。

青白瓷;湖田窑;审美;重构

青白瓷是宋代以景德镇湖田窑为代表烧制成的一种具有独特风格的瓷器,因为它的釉色介于青白二色之间,因此又习惯称之为“影青”。青白瓷在宋元两代成为瓷中精品受人喜爱并非偶然,色泽悦目可能是最主要的原因,青白瓷釉质清澈透明,积釉处晶莹如一弯湖水,在当时被赞为“假玉器”,可见其精美绝伦竟可与玉器相媲美。经过了放浪不羁的魏晋风尚、豪放包容的盛唐气象,终于轮到青白瓷来代言宋代的婉约优雅。

瓷器自诞生之初就由青瓷独领风骚,千年之后,白瓷从青瓷之中脱胎出来,首次表达了古人对于“纯净”的追求,而青白瓷的产生正是在这种纯净之中加入了一抹清凉,景德镇湖田窑无论从质和量上都成为青白瓷的集大成者。

考古证明,湖田窑创烧于五代时期,这一时期的产品以青瓷为主,兼烧白瓷,所烧白瓷虽不及北方邢窑精细,却是江南地区最早的白瓷产地,它的产生打破了北方地区对白瓷的垄断,为青白瓷和枢府瓷的产生奠定了基础。

五代时期的湖田窑制品在同期产品中并非上成,反而略显粗笨,因瓷胎中铝含量偏低容易变形,所以采用加大足径、加厚足壁的方法来承受器物上部的重量,降低变形率,此时的湖田窑并未普及匣钵装烧的方法,而是采用支钉叠烧法,使火焰、灰尘直接与坯体接触,烧成后釉面不洁净,釉色青中泛黄者居多,且在足底与碗心留下明显的支烧痕迹,十分影响美观。

青白瓷本是南方工匠对北方白瓷的学习,却因江南地区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造就了青中有白、白中泛青的独特釉质,它的出现无疑是对白瓷的仿造过程中令人惊喜的意外,湖田窑的窑工以敏锐的智慧抓住这个意外,并将其不断发扬、改进,才成就了宋元两代青白瓷“冰清玉洁”的美誉,这时的青白瓷烧造工艺虽不成熟,却还是以其青白相间的独特釉质拉开了中国青白瓷时代的序幕。

后人评宋史,习惯上以靖康之变、宋室南渡为分界,将其分为北宋和南宋。北宋的建立结束了五代十国的割据纷争,为后世带来一百多年的太平,宋初实行了一系列宽减赋税的政策,使百姓得以生息,经济得以复苏。在这个基础之上,我国的制瓷业也迎来了一个极其辉煌的时期,全国各地名窑林立,瓷胎、瓷釉、造型、装饰各具特色,景德镇青白瓷以其日益精进的制瓷技艺和清透湖水般的釉色跃居宋代六大窑系之一,成为各大窑口争相模仿的对象,并且远销海内外。北宋末年金人南侵,战乱对于北方制瓷业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定窑、磁州窑、钧窑的艺匠们为了躲避战乱而迁往富庶安定的江南,其中一些窑工来到“水土宜陶”的景德镇,战争的灾难使人民流离失所,却也使得北方精湛的制瓷技艺在景德镇落地生根。我们看到很多湖田窑印花器难以与定窑印花器相区分,就是湖田窑印花工艺受到定窑深刻影响的结果。然而湖田窑在烧造白瓷上始终无法超越定窑,索性扬长避短,依着南方人在山清水秀中沉淀出的审美趣味,改良出了耐人寻味的青白瓷。南宋初期,湖田窑坐享资源的优势和技术的保障,理所当然的走上了青白瓷生产的顶峰。南宋赵汝适所著的《诸蕃志》中记载,我国的青瓷、青白瓷和白瓷曾被销售到十五个地区或国家,可见瓷器这一中国特有的产品在海外受到的喜爱。湖田窑发展至南宋,早已不是当初只为满足盛放物品之需,青白瓷在盘盌盏壶之外占领了越来越多的领域。从枕、炉、渣斗到围棋、象棋、鸟食罐,产品包罗万象、制作精良,已经达到了胎白质坚、釉色青翠,代表了南宋制瓷的最高水平。这时常见的纹饰有水草纹、团鸾纹、双龙纹、花卉纹、婴戏纹等,线条粗犷流畅,充满生活趣味。

景德镇地处江南,地下蕴含各种丰富的制瓷原料,如瓷石和釉果,高岭土和匣钵土等,它全年日照充足,有利于湿坯的自然干燥,温和湿润的气候适宜植被的生长,为烧制瓷器提供了充足的木柴,流经城内的昌江为瓷器的外销和商贾的往来提供了便利的水上运输。众多优越的自然条件成就了景德镇“水土宜陶”的美誉,而湖田窑则享用着这得天独厚的地域环境。

北宋早期的青白瓷依然带着初生事物的青涩不成熟,窑工们似乎还没有领悟到让青白瓷纯净莹澈的秘诀,所以这一时期的瓷器釉层较薄,青白中泛土黄者居多,少数青白泛绿。但湖田窑的艺匠们并非固守传统、不求上进,他们将做好的瓷坯放入耐火土制成的匣钵之中,一匣一器的入窑烧造,称为“仰烧法”,仰烧法使瓷器隔绝了窑火与灰尘,如此,湖田窑才能向着润泽洁净的玉质感更进一步。

此时的湖田窑并没有摆脱唐、五代以来的审美情结,以器物饱满圆润,简洁纯净和如玉般的润泽。到了北宋晚期,湖田窑的瓷器造型、釉质釉色、工艺印刻基本上改变了以往的审美习惯。

到了南宋,由于延续了北宋早期的仰烧工艺,器物的圈足在烧造的过程中不再荷重,瓷器得以制作的更加轻盈,由唐瓷的饱满浑圆逐渐变的轻巧玲珑、修长秀美,有些器物甚至达到了薄如蝉翼、轻若浮云的效果,纤薄的瓷器甚至可以透过日光。并且,湖田窑的窑工已经熟练掌握了还原焰的控制要领,使青白瓷冲破唐人对越窑“类冰如玉”的修辞赞美,而真正达到了如冰胜玉的境界。

早期的湖田窑以素器为主,不见装饰,至北宋中期,器物的造型不断丰富,一反以往器物的单纯素面,装饰手法上也不断推陈出新,刻花成为湖田窑青白瓷装饰的主流,窑工们用竹刀在半干半湿的坯胎上刻出所需的纹饰,不求严谨,但求随意洒脱。古人仿佛天生就是艺术家,寥寥几笔便可将海水、游鸭、花簇的意境表达的淋漓尽致,再辅以划花、篦划纹等手法,使装饰图案更加活泼、精美。北宋晚期,湖田窑已经熟练掌握了“半刀泥”的刻花技艺,所刻出的每一根线条都有深浅变化,青白釉就像一汪清泉隐现在这种深浅变化之中,刀法奔放潇洒、图案虚实相间、釉色沁人心脾,集中体现了南宋时期景德镇制瓷的审美倾向,为景德镇在明清时期成为中国瓷都奠定了审美基础。

宋代词人李清照的《醉花阴》中有这样的诗句“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其中的“玉枕”便是对青白瓷枕色质如玉的描写。宋人做瓷枕讲究趣味,将顽皮的婴孩作为瓷枕的造型,甚至有虎形枕和狮形枕等,本该凶猛的野兽经过他们的创作,多了一分俏皮可爱、憨态可掬。这一时期还出现了釉下褐色点彩装饰,将褐彩恰如其分的点在动物的双眼之上,起到了“画龙点睛”的妙用。

至此,宋朝人经过北宋和南宋时期的不断探索,终于一改汉唐豪放外向的气魄,用温文尔雅、淡泊宁静的境界追求取而代之,而湖田窑青白瓷无论从釉色还是造型上都与这种境界追求相匹配。不仅如此,南宋湖田窑的青白瓷更加精巧、晶莹剔透,它是宋朝晚期审美标准的重构,是对瓷器审美的新境界。

元代湖田窑的枢府白釉进一步乳浊化,明初人曹昭著作的《格古要论》一书已经记载了元代枢府瓷的一些情况,该书“古窑器论”中曰:“古饶器,出今江西饶州府浮梁县。御土窑者,体薄而润最好、有素折腰样。毛口者体虽薄(一作厚)色白且润尤佳,其价低于定器。元朝烧小足印花者,内有“枢府”字者高。新烧大足素者欠润。有青色及五色花者,且俗甚。今烧此器,好者色白如莹,最高。又有青黑色戗金者,多是酒壶酒盏,甚可爱。”由青白釉演变到乳浊釉,其本身就是一个质的飞跃。尽管在元代以前,北方定窑白釉瓷早就乳浊化了,但南方白釉乳浊几乎是没有发现的,所以受到北方白釉瓷的影响既是南北融合的趋势也是自身烧造技术的完善。在乳浊白釉的基础上,元代的青花瓷、釉里红瓷等,才真正意义上散发出独有的艺术魅力,瓷器的审美标准离现在又更进了一步。

凭借景德镇得天独厚的制瓷优势,以及独尊明清官窑的产地。明代早期,在白釉乳浊化的前提下,景德镇湖田窑烧制的白釉更为精进,这时的甜白釉宛如白砂糖一样,甜美、洁白、细腻、无瑕。逐渐集中了中国瓷器审美的导向。

明清时期,景德镇瓷器在甜白釉的基础上反复探索和几经优化,使白釉更加洁白、沉稳和含蓄,奠定了中国瓷器多元化的发展基础。

此时的器物造型丰富而经典,雕、刻、塑、描、印、绘等制作工艺手法达到了登峰造极之境界,由于器物有了优美的白釉做底,才有了青花瓷、色釉瓷、五彩瓷、粉彩瓷、珐琅彩瓷等的奇光异彩、富丽堂皇、姹紫嫣红。

古代瓷窑的发展总是被时代打上深刻的烙印,我们透过一件小小的瓷器,便可窥见古代的民风民俗和古人的所思所想。在山清水秀的江南地区孕育出青白瓷仿佛是冥冥之中的必然,它是宋人淡泊内敛审美理想的缩影,是景德镇得天独厚的造化使然,青白瓷在青瓷与白瓷之间觅得一席之地。湖田窑青白瓷的不断探索与发展,到了明清时期最终融合并取代了南方的青瓷与北方的白瓷,使中国瓷器的制作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统一,重构了中国瓷器审美的新境界,并深刻地影响着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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