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评的正义与激情
——评李建军《大文学与中国格调》

2017-07-13 09:20北京田泥
名作欣赏 2017年7期
关键词:李建军伦理文学

北京 田泥

读书论道

批评的正义与激情

——评李建军《大文学与中国格调》

北京 田泥

李建军善于以微见著,通过对诸多个案的微观聚焦、剖析、阐释,汇成了整体的当代文学形态、现象与文学现实,涉及文学的自性、文学经验、文化重建与批评生态环境的营造,体现了李建军作为批评主体在文学——现实——历史文化链条上的别一种文学实践,彰显了自己的个性,推进了中国当代文学、文化的演进,具有深厚的理论价值、美学价值与社会价值。

批评正义 大文学 中国格调 伦理立场 质疑精神

李建军的新著《大文学与中国格调》由作家出版社2015年1月出版。本书作为他的最新成果,延续了他近年来《小说的纪律》《文学因何而伟大》《文学的态度》《文学还能更好些吗》《文学与我们的尊严》等著作的道德情怀、伦理精神及批评正义。

本书以微见著,通过对诸多个案的微观聚焦、剖析、阐释,汇成了整体的当代文学形态、现象与文学现实,涉及文学的自性、文学经验、文化重建与批评生态环境的营造,体现了李建军作为批评主体在文学——现实——历史文化链条上的别一种文学实践。

《大文学与中国格调》共分五辑,由最近几年所撰写的文章结集而成,内容涉及写实文学、小说创作、诗歌和散文作品、“诺奖”的“西方中心主义”、古代文学经验的现代转换等许多问题。而“中国文学的自性与格调”是本著的主旨所在。本著立足于世界文学—文化视野,在文学现象与文本细读的基础上,以文学自性的构建为发轫点,同时,又强调文学介入历史、介入社会现实的重要性、逻辑性。它以率真、朴质的批评气度,深广的文化视野与文学素养,客观、科学的文学反思与理性质疑精神,对典型的文学现象、文学史实、文本现实等做了缜密、细致的勘探、析疑,显示着李建军对文学、哲学、历史、现实等关键词的深度思考与理性判析,形成了自足、厚重的文学批评架构体系,也体现了一个当下中国知识分子批评的正义性与伦理性。

贯穿李建军批评正义理论的核心是启蒙主义与儒学伦理道德精神。文学伦理的考量是他统摄、鸟瞰文本的视域、灵魂,而文学伦理对应的政治伦理、社会伦理、生活伦理等,则又折合成一个复杂的伦理价值体系。李建军倾向于把文学视为社会伦理对应、投射的形式,而伦理趋向与文化现实的关系成为批判考量的基本问题之一。

伦理性的质疑本意在于以一种当代意识、精神,寻求有机的文学生态秩序与社会秩序的建立。他坚持自己的伦理立场,以发展的眼光看待文学的历史、现实,并与作家展开了积极的对话:“本来,严肃意义上的文学批评应该具有严格的尺度和严谨的态度,要对作家不成熟的创作和不可靠的思想进行冷静的反思和对话性的质疑,从而向社会提供负责任的判断和有价值的‘批判性话语’……一个好的批评家,只有当他行己有耻、不仰人鼻息的时候,只有当他敢于坦率地表达自己的真实感受和思想的时候,他才有可能写出有价值的批评文章,他的文体才有可能是活泼的、热情的、有个性的,才能最终达到韩愈所说的那种‘气盛言宜’的境界。”在李建军看来,批评家除了具有最起码的质疑精神,还必须兼具“盛气”,也就是面对问题直言不讳的正气和胆气。《易经》上说:“君子之道,或默或语。”李建军则不屑于“默语无常”,以端直、俊爽的现实主义批评,走笔纵横,气势雄浑,极具视觉冲击力。批评的意义开始在与文本世界的对话中形成,这其中蕴涵着对抗文学史的能量,这种能量来自于对既存的成说与史实的质疑、批判的态度与能力。

伦理美学实践在于重构一种真实的逻辑,追求文本事实与社会现实的无差别性。而批评艺术的哲学根基,在于理性的道德和客观主义原则的坚持,也就是说他的批评思想是现实的,而又超越时代、时间的局限。他习惯在对文本细节的聚焦、放大呈现中,将理性评判、价值取向巧妙、细腻地容纳进遒劲、冷峻的批评文字里,但在规约的反讽表述或质疑表达中,又极富思想与批判激情,且携带有机智的果敢与率直,不失灵动的趣味与善意的真诚,恰是“金刚怒目”的尖锐、犀利与“菩萨低眉”的温润、敦厚并存,应了韩愈所言:“气盛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皆宜。”(《答李翊书》)例如,从《司马迁:敢批暴君逆鳞的勇者》《王实味与鲁迅的文学因缘》《萧红活着会怎样?》《无尽苦难中的忧悲与爱愿——论史铁生的文学心魂与精神持念》《犹如泪珠射来颤抖的光明——余易木论》《在隐士与猛士之间 ——从散文创作看邢小利的心灵痛苦》里,我们就可以看到作者对文学画廊中的司马迁、鲁迅、萧红、史铁生、余易木、王实味、左琴科等作家,因其独立的文学自由意志与人性深度的表达,充满了由衷的尊重与敬仰。在《艾青的樱桃与左琴科的坚果》里,他以文本事实、史料为基础,不拘泥作家已有的学术地位、影响,而依据创作事实,在不同的时空架构中,比对性地将两位作家的文学主张及作品理性呈现给读者,直言不讳使他们大相径庭的为文之道、文学形象跃然纸上,诸如《被时代拘制的叙事——论〈创业史〉的小说伦理问题》等,则对柳青等一些作家植入政治权力意志的文本予以批判,体现着作者一贯的坦率认真的批评态度和细读深究的批评风格。

就其本质,这种正义批评是一种具有冲突性的对话,要求批评家不能闪烁其词、模棱两可,而必须显示自己是否欣赏和喜欢的情感态度,直言无隐地向人们提供作者写得是否“美”、是否“好”的价值判断,体现出批评者的主体性,蕴含其学术品格、文化素养、伦理价值与审美判断,不妥协于世俗潮流的利益标准,也不是单纯的政治晴雨表,而是秉承学识良心,以自己的卓识对接文学现象、文本本质乃至深层的文化脉动等的一种洞见,一种哲学意义上的理性的碰撞、艺术生命的感应,甚至毫不夸张地说,是精神的对弈。学术真理在冲突、争鸣中获得提升,得以见证。当然,批评家自身的学术趣味与倾向性也或多或少会渗透到批评的载体中,而适度的参与,并不会影响主体评判标准,甚至成就了批评家的个性表达。

李建军的《大文学与中国格调》关注当下,深入文本,结合历史、现实语境,针对中国当代文学批评、当下的文学批评存在,问题意识贯穿始终,而多维多角度的批评理论向度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拂去历史尘埃,介入历史语境,在伦理与现实的层面,进行深度反思,并对政治伦理、生存伦理予以深究。在《其言直,不隐恶——论韦君宜的晚年写作》中,作者对韦君宜小说“自我剖析和自我忏悔”的主题,予以充分肯定,认为韦君宜“胁从为恶”的自我批评,是真诚而理性的:“韦君宜的忏悔,涵盖了公德和私德两方面,从外部的社会性生活,到内部的家庭生活,都有所涉及;她的忏悔也是具体而微、落到实处的,绝无空洞虚泛之弊。在文过饰非业已成为文化习惯的文化语境里,她的这种真诚的忏悔,就具有了特别高尚的性质和特别重要的意义。”《在人格上绝不含糊的诗人——思忆文学与〈牛汉自述〉》一文则重申了“文学必须承担沉重的道德义务和伦理责任”,并通过对《混沌时代的泪与死 ——论丛维熙的〈走向混沌〉》里的大量真实、鲜活的细节细读,印证了“文革”带来的“政治劫难”,“文革”的本质特点,就是极度的反常和极度的混乱,就是对常识、常理和常情的彻底颠覆,就是对千百年来形成的社会关系、生活方式、情感方式、道德模范、伦理基础和价值体系的彻底颠覆,就是正常的人际关系和生活秩序都被破坏了。

齐邦媛的《如此感伤,如此温良,如此圣洁——论〈巨流河〉》,是一部引起广泛好评的佳作。李建军在解读这部作品的时候,揭示了它所包含着的文学意义:“文学是离同情和怜悯最近的一种精神现象。一个优秀的作家,往往是一个懂得爱的价值的人,而一部真正意义上的文学作品,也总是包含着善良的意愿和道德性的关怀。一部规制宏大的叙事作品,如果没有道德视景,对善恶和是非也完全漠不关心,那么,它就很难产生持久而普遍的影响力。”在《苦难境遇与落花生精神——许燕吉论》中,李建军发出这样的感叹,许燕吉的《我是落花生的女儿》“是自传,也是‘公传’。她记叙个人颠沛流离的经历,也记录了处于社会底层的人们的不幸,记录了国家和民族‘世极’的苦难历程”。反思性写作与伦理精神,是李建军推崇的;理性的坚持以及对伦理道德观与现实性统一的需求,也是他的批评指向;而平庸的叙事模式,却是他所摈弃的:“缺乏独到的发现、思想的深度和批判的精神,本质上是平庸的、苍白的、依附性的;作为一种懒汉主义的叙事方式,它是一种世界性的文化现象,流行于几乎所有的时代,尤其流行于那种禁忌甚多、缺乏活力的文化环境里。”缺失的正是丰富的历史内容、清醒的反思精神和自觉的启蒙意识。“对文学来讲,重要的不是看它够不够‘纯’,而是看它的格局够不够‘大’,格调够不够‘高’,看它是不是具有这样一些特点和价值——过人的道德勇气和言说激情,真诚的态度和真实的品质,完美的艺术性和丰富的美学意味,巨大的意义空间和内在的思想深度,以及普遍性的人性内容和持久的感染力。更为重要的是,要有自觉的反思意识和反讽精神,要敢于正视历史和现实的异化性的生活图景,不回避,不遮掩,通过真实而完美的叙写,为人们提供启蒙性的叙事内容,为人们的内心生活,提供支持性的精神力量。”李建军的阐释提供了这样的讯息:关于历史的书写渗透着一种权力意志,对作家思想与叙事方式的控制;而作家反思历史灾难的书写,发掘属于自己的反思空间,从而完成了对自我与社会的双重反思性。

第二,介入性的文学对话,在于采取与作家乃至文本进行平等的心灵对话式的解读,兼具双重视域或视力——在完整的历史语境与社会语境中,来理解作家的体验,体察作家无所适从的心灵痛苦、人格扭曲和精神幻感,体现了对作家的尽可能的尊重;同时,又能够站在时代的高度,去审视文学历史、现实生产的条件、环境与伦理精神。在《犹如泪珠射来颤抖的光明——余易木论》中,他对被放逐青海的上海籍作家余易木的悲惨命运,以及他的文学追求,做了深入而细致的诠释。余易木饱受命运作弄身心受到摧残,在尊严被严重践踏到极限的时候,几欲死,最终选择了坚强地活着;他虽然至死没有回上海,但却没有失去对生活、生命本身的信仰,怀揣理想激情,以笔为旗,“情往会悲,文来引泣”(《文心雕龙·哀吊》),叙写了“文革”“反右”带给人们的伤害,留给人们的伤痕,实现了对“反智主义的反击和胜利”,依然蕴含着多种情绪表达,感伤的苦难中不乏浪漫主义精神、诗意情怀与美好的情愫。他在《被时代拘制的叙事——论〈创业史〉的小说伦理问题》中指出,柳青小说的书写模式,接受了特定年代权力决定性地影响着中国当代叙事的小说伦理,缺乏特立独行的批判精神:“小说伦理乃是小说艺术的核心问题。因为,小说写作中的几乎所有问题,最终都不过是一个小说伦理的问题。所谓小说伦理,是指小说家在建构自己与生活和权力的关系的时候,在处理自己与人物、人物与人物之间的关系的时候,起主导作用的是作者。作者对待生活、权力和人物的伦理态度,决定了他会写出一部什么样的作品,会塑造出什么样的人物形象。”《无尽苦难中的忧悲与爱愿——论史铁生的文学心魂与精神持念》是一篇研究史铁生的具有独到见解的文章。李建军对具有宗教情怀且影响人们“心魂”的史铁生予以高度评价,认为他尊重“传统文学”的经验和成就,却又有突破小说叙事成规的先锋精神,而“超越了利己主义狭隘性的爱愿和利他精神”,则是史铁生文学的潜性主题。透过《穿越黑暗的文学远征——读章诒和小说〈刘氏女〉》《别有骚意君须会——论〈骚土〉的“文革”叙事与反讽精神》中,具有文化反思性,揭示了“文革”时期因个人崇拜导致社会的病态与畸形发展;《得诀只在能透过一层——论李唯的小说》中认为以探索人性异化和权力腐败的秘密为主题的李唯,具有怀疑与反讽精神的写作态度,是一种与消费时代的娱乐主义和功利主义反道而行的学校叙事路径。

第三,介入当下的文学现实环境,质疑文学价值评判标准。在《马悦然欠谁一个道歉》中,作者针对批评家的姿态与倾向性问题,条分缕析,层层逼近,尖锐而客观地批评了那种“想当然”的批评方式。《为顾彬先生辩诬》则将批评聚焦于批评的客观有效性,指出了这样一个事实:虽然由于语言与文化隔膜引发的误读,顾彬阐释中国文学、作家有不尽人意的地方,但他能够站在世界文化视野、文学背景下,为中国当代文学批评提供了很有价值的学术信息。《直议莫言与诺奖》通过对莫言与“诺奖”的解读,指出了这样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由于文化沟通和文化交流上的巨大障碍,“诺奖”评委无法读到原汁原味的“实质性文本”,只能读经过翻译家“改头换面”的“象征性文本”,因此难免存在“谬奖”的问题。《2012年度“诺奖”〈授奖辞〉解读》和《〈蛙〉:写的什么?写得如何?》这两篇文章,则以文学的自性原则,批评了“莫言诺奖”授奖词隐含着的“东方学”意识形态。作者通过对“诺奖”的文化检视和析疑,表达了对“诺奖”评价机制的质疑;同时,对把持“文学诺奖”的颁奖委员会的文化动机与文学政治,对生产文学经典的文化资本制作中的世俗性、僭越性、资本性,都进行了极为深入的分析和揭示。李建军还以伦理道德评判标准,对莫言小说写作伦理进行质疑,认为莫言“文学—政治”观的错谬,在于其缺失开放的文化视野,缺乏中国文学中的“温柔敦厚”的美学精神,缺乏司马迁指正评价屈原时所说的“好色而不淫”与“怨诽而不乱”的内在节制,有着极度严重的文化自卑心理,是用西方文化谱系展示丑陋的中国现实的一次僭越性的书写,隐含的政治伦理是西方视角下对中国文化现实、社会现实的批判,迎合了西方的政治审美价值判断,符合他们对中国文化的消极想象。他最后总结道:“伟大的作家不仅从不否定文学的政治性,不逃避文学的‘政治性责任’,而且还积极地介入政治,因为对他们来讲,政治就是生活本身,就是文学叙事的具有核心意义的内容构成。所以,我们根本无须否定文学与政治的关系,而应该追求能够使文学的精神更加自由和健全的政治性,应该追求能够更内在地升华文学的审美价值的政治性。”应该说,在文学的现代性的文化过渡中,忽略本土的社会、文化艺术和思想的内驱力,没有从自身的文化和思想历史出发,从社会语境出发和内省式的思考为基础,追求“畸形”的文学表达获得域外文化资本的青睐,是本末倒置的。

第四,介入中国文学的传统和经验,在中国文化资本中寻找文学自性发展的资源与文化谱系,构建当代大文学与中国格调。一个优秀的评论家必须具备思想性、现实性、伦理性、学术性与审美性。李建军以自己的文学践行,来构建文化重建的自性,他认为批评家的滋养、视野应该逸出国别、族群,但中国格调的个性的文化、文学批评却根植于本土,来自于中国的文学经验,成为批评家的有效的精神、文化资源,而经典重读就是获取“文化根性”的有效路径。

李建军对中外文学及理论相当熟悉,广征博引、运用自如,这得益于他厚实的文化积累与生活积淀,加之理性的思索,形成了纵深有度而系统的知识结构与理论资源;而在重拾中国文学经验中的精髓的同时,也有着对经典的“文化反哺”。在《司马迁:敢批暴君逆鳞的勇者》中认为司马迁伟大的批判性叙事,具有时代的超越性与先锋性;在《〈史记〉与中国小说的未来》中指出:“司马迁对权贵阶层的勇敢而机智的反讽,体现出的是一种伟大的写作伦理,是一种具有永恒价值的叙事典范和修辞经验。”“从主体精神、反讽模式和求真态度等方面看,司马迁的雄强的阳刚之美,他的‘以人为本’的人道情怀和‘以民为本’的人民伦理,他的‘不以成败论英雄’的历史观和叙事伦理,他对酷吏和弄臣的尖锐反讽,对肆意极欲、滑贼任威的暴君‘上层反讽’,他的 “不虚美,不隐恶”的实录精神,依然是当代小说写作很宝贵的伦理精神和经验资源。”而《〈呻吟语〉:岂独呻吟而已也》《〈红楼梦〉的孩子——论〈百合花〉的谱系、技巧与主题》《守成启蒙主义的文化理念与文学言说——林鹏论》等印证了这样的文化事实,即回到中国文化谱系与文化经验,并充分吸纳、摆脱对西方文学的被动消极模仿,开创中国文学的新时代。

新媒体时代,文艺批评不应蜕变为商业批评和人情批评,而批评家所持的文学态度、立场,所应承担的道德、文化责任,都在重新调试,但不变的是问题意识与质疑精神永远伴随着文学存在与发展。而文学批评视野、批评姿态及其素养,关切到当代文学、文化审美走向。李建军的这种批评质疑与抗争以及一切思想言论,分析问题和指摘缺失的时候略显尖锐,而就其本意,已经逸出一己之利益与情感冲动,纯粹的学术态度、激情批评与精神操守,更深层次地来自于对整个文学环境的忧虑与担心,助益于文学批评生态环境的营造,尽管批评情绪依附在感性的判断中,参与了对文学现实的观照,但并未超出理性的范畴,控制在有效的、冷静的、质疑表达中,体现了对文不对人、就文论事的理性的批评正义追求,用他的话说:“作家越是‘伟大’批评家越是要检查其‘不足’——这倒不是偏要跟他过不去,而是因为他更容易成为效法的榜样,追攀的楷模,如此说来,对他的批评,其实就是对文学理想的守护,对文学信念的捍卫。”

事实上,李建军在质疑中建构的积极的批评姿态,蕴含了他对中国文化的自信,甚至是诸多的理性期待:“对当代的中国作家来讲,最为重要的,不是获得流于形式的‘世界性’赞美和基于误读的‘国际性’奖赏,不是追逐那种时髦的‘时世俭梳妆’,而是像屈原、司马迁和杜甫一样,正直而勇敢地介入自己时代的‘公共生活’,以中国人特有的‘忧哀’情怀和反讽精神来创造‘中国格调’的,亦即‘风流高格调’的‘大文学’,建构中国文学自己的‘公共性’,并最终抵达与人类经验相通的‘普遍性’和‘世界性’,唯有这样,我们的文学庶几会受到中国读者的欢迎,并最终真正赢得世界读者的尊敬。”文学想象是公共理性的组成部分,是伦理立场的必需要素。而优雅的文学格调便体现在情感性、正义性与现实性上,而批评的正义也原本是一种对文学乃至社会、历史现实的一种客观有效对接,摈弃功利、私欲,体现自己无偏私的中立性标准,而这种标准里蕴含有道德感、正义感。

今天,仍以文化意义为诉求的批评通常有两种路向:要么回到自我的精神构筑中,与当下文化事实与现象保持距离,要么是把文学存在的诟病作为质疑、抗议的对象。显然,李建军属于后者。他坚持自己的伦理立场的“直派批评”,积极对文学批评美学价值与伦理价值意义进行探求,彰显了自己的个性,成就了他的文学研究与批评,也推进了中国当代文学、文化的演进,深具深厚的理论价值、美学价值与社会价值。

①李建军:《文学批评:事关盛气与耻感》,《文艺报》2011年6月8日。

②③④⑤⑦⑧⑨⑩李建军:《大文学与中国格调》,作家出版社2015年版,第17页,第36页,第57页,第69页,第103页,第204页,第273页,第286页。

⑥⑫李建军:《大文学与中国格调》自序,作家出版社2015年版。

⑪李建军:《作家享有批评豁免权吗》,《大文学与中国格调》代跋,作家出版社2015年版;另见于李建军:《是大象,还是甲虫——莫言及当代中国作家作品析疑》,北岳文艺出版社2013年版。

作 者:

田泥,文学博士,副研究员,就职于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主要致力于当代中国女性文学、女性文化研究。

编 辑:

斛建军 mzxshjj@126.com

猜你喜欢
李建军伦理文学
《心之死》的趣味与伦理焦虑
街头“诅咒”文学是如何出现的
《白噪音》中后现代声景的死亡伦理思考
打火机引发的血案
打火机引发的血案
浅谈我国社会工作伦理风险管理机制的构建
打火机引发场血案
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