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 闻[江苏师范大学, 江苏 徐州 221116]
时空叙事:《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的艺术解读
⊙秦 闻
[江苏师范大学, 江苏 徐州 221116]
奥地利作家斯蒂芬·茨威格的小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以“书信”的独特形式展现小说主人公的内心流动意识。它以时间和空间为引擎,以“私欲言说”的方式创造内在真实。通过复杂的时序的重组和时距的锻造,以及从地点、行动域、视域等不同层面空间技巧的运用,展示了作者对事件独特的讲述方式。
书信体小说 时间 空间 叙事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时间与空间是小说故事的基本框架,小说中的人物与事件总要处于一定的时间与空间的坐标中,从而得到生长、延伸。罗曼·英伽登认为:“文学作品实际上拥有‘两个维度’。”在第一个维度中所有层次的总体贮存同时展开,在第二个维度中各部分相继展开。对于时空的安排也体现了作家的智慧与才情。在书信体小说中,由书信带来的视角与叙事角度上的转变,使小说中的时间和空间就像在聚光灯下不断旋转的多面体,作者的视角就是这个聚光灯。作者用独特的方式来建构小说中的每个部分,这既打破了作品的一贯性,又使读者的感受复杂起来,不自觉地融入小说营造的既陌生又熟悉的氛围中。奥地利著名作家斯蒂芬·茨威格(1881-1942)的代表作品——中篇小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1922),以书信结构全篇。陌生女人追忆、剖析自己短促的一生以及她对R的爱经历萌生、成熟、死亡的全部心理历程,呈现了女主人公一颗炽热、自尊自爱、痴情、无怨无悔、执着的心。小说以细腻的笔触成功地塑造了一位“陌生女子”的情痴形象,在世界文学史上独树一帜。
文学是时间的艺术,小说的叙事与读者的阅读都是一个时间过程,叙述者按照时间的顺序刻录下生命的留痕,读者则随着小说时间的推进,思想空间自由转换。小说的叙事涉及两个时间概念:“讲”故事的时间——“文本时间”和“故事”内容本身的时间——“故事时间”。小说中文本时间和叙事时间的关系主要表现在时序、时距和频率这三个方面。茨威格的小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时序的重组和时距的锻造艺术性极强:
著名小说家R到山上度过了一次历时三天的郊游,今天一大早便返回了维也纳。……
他颤抖着两手,把信放下。然后久久凝神陷入沉思。
首先,在时序的重组上,小说以第三人称旁白的角度叙述展开,写作家收到一封厚厚的来信,悬念就设在不知名的信件上,最后以第三人称结束小说。整部小说浑然一体,作家将自己置于全知全能的第三人称位置,与小说主人公保持冰冷的距离。小说开头、结尾都是以R的细节动作、心理描写行文,形象地勾勒出R的生活节奏以及这封“陌生女人的来信”对R的触动。这种全知全能的视角体现小说的虚构性(诉说别人的故事),而时间的叙述又增强其真实性。“历时三天”“今天”——时间的精确看似无意,却着实给人以存在感。“日期”“他的生日”……作者以时间作为引擎,一步步将读者吸引进时间的漩涡,用时间的“连续性”讲述女主人公执着、热情、寂寞而艰苦的十三年时光。
我的儿子昨天死了——我和死神整整搏斗了三天三夜。流感袭击着他,我在他的床边足足坐了四十个小时。
信件的内容涵盖回忆与现实。从时序角度来看,作者将现在与过去颠倒,在陌生女人的追忆中不断地插入现实中她“此时此刻”的感受。这种相互交错的时间安排既避免了平铺直叙的流水账,又使读者不断地更新自己的感情与主人公共时存在。
其次,在时距的锻造方面,茨威格有意拉长了主人公遭遇突发事件的时刻,收缩了与事件无关的因素,诸如背景、原因等,把读信人的目光聚焦到写信时的“昨天”:
我的孩子昨天死了——你从来没有见过他……
我的孩子昨天死了——除了你再也没有一个我可以爱的人了……
书信传达的时空隔断往往会衍生书信的远距离想象,读信人可能感觉不到写信人的“昨天”——这个与往常一样的“昨天”与自己的昨天有什么不同。况且,经过邮差的辗转,此时的“昨天”就更难以理解,读者与书信中的陌生女人之间不免生出距离感。而在小说中,作者六次用“昨天”“三天三夜”“四十个小时”——具有紧张感、渗透力的时间词语将读信人与写信人拉近,使读者深刻体会写信人所经历的天塌地陷般艰难的“昨天”,这几个简单的时间词语打破了书信由于自身的局限所产生的时间间隔。“第三天晚上”“三四个钟头”“就在这时候”“此刻”,陌生女人把读信人带到她的“昨天”,使小说里的“收信人”和小说外的读者都“亲眼看见”了孩子的死亡,深深体会到从“昨天”到写信的“此刻”,每一时刻都揪心似的啃噬着这位陌生女人的灵魂。
我要和你单独谈谈,第一次把一切都告诉你……
从“此刻”——“这可怕的时刻”起,陌生女人开始回忆,开始讲述自己的秘密。回忆将出生到死亡一一道来,小说文本中频繁地出现“此刻”“那一小时”“当时”“几天以后”“有一天下午”“那天夜里”“这一秒钟”……一再证明,陌生女人与R之间的每一分钟,她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小说篇幅不长,却一口气使用了二十多个“此刻”“那一刻”“在这一秒钟里”“在这瞬间”之类的词语,仿佛女人从十三岁到十六岁,每一小时都是在R身上度过的。这精确到时时刻刻、分分秒秒的时间将陌生女人从爱的萌生直至最后绝望弃世的心路历程淋漓尽致地展现在读者面前,每一个相遇的时刻,陌生女人都视如至宝。时序的重组与时距的锻造产生陌生与真实的交错。时间如同一根红线贯穿起整个回忆的过程。在时间的维度上,历时的分分秒秒叙述出一个个震撼人心的情节,打动R的同时,也触动了读者。
龙迪勇在《空间叙事学:叙事学研究的新领域》中谈到文本的视点会影响到叙事中空间的建构。超越文本中虚构的“此在”与“彼在”,在相互视点的转换中产生不同的空间效果。如果对空间进行解剖,场景便是构成空间复合体的基本单位。文本语言的表述成为空间概念的一个重要索引。加布里尔·佐伦在《走向叙事空间理论》一文中对文本空间进行垂直于水平的分析后将空间区分为地点、行动域、视域。地点是地志层面的场景,行动域是时空层面的场景,它可以容纳多个事件在同一点发生,也可以包含同一事件连续经历的时空,而视域是文本层面的场景,它涉及读者的心理感知和阅读解码,是比较复杂的场景。
这篇小说的空间叙述特色,其一是地点的不断转换。信的开头将视角锁定——“床的四角高高地燃着四支蜡烛”,读者的目光就被吸引在“床边”——这一狭小的空间。在这小小的空间里,被时间拉长的记忆如电影般清晰地呈现在读者眼前,从而确信“三天三夜”的折磨,“这可怕的时刻”,对于陌生女人来说是历历在目。茨威格将空间把握在自己手中,借陌生女人的笔娓娓道来。
我拿来第五根蜡烛,放在这张桌子上,我就在这张桌子上给你写信。
读者的目光跟随着信的继续而不断转移,不仅从“昨天”转到“今天”,转到“此时”,而且从点着蜡烛的“床边”转换到“桌子上”来。狭小的空间没有旁观者,没有其他的声音,只有女人的痛苦在无声地诉说。回忆就像一架摄影机,由陌生女人的住所——这一狭小、黑暗的空间转换到陌生女人回忆中十三岁到十六岁的全部生活所存在的各处:十三岁的那幢房子——大门口——楼道。
其二是事件具有纵横广阔的空间容量的行动域。小说包含了“我的儿子昨天死了”,这一事件的来龙去脉所串联起的多个事件空间。通过回忆,信中给我们展示这个“陌生女人”从一而终地崇拜和爱慕着作家R,从邻居到情人,以致在多次邂逅为R生养了一个孩子,将一生的爱奉献给了R。不断变更的文本时间是其重要语码,“这匆匆消逝的一分钟”“最后一天”“这绝望的时刻”“凌晨两三点钟”……甜蜜、悲哀与孤独萦绕。小说采用假定的空间,通过错综的时间来实现它的叙述,并且经由时间上的逐点前进来造成空间幻觉。十六岁的记忆层层展开:胡同——街道——饭馆——剧院——舞厅——R的寓所,在相遇、相爱、相别中娓娓道来。每一次的相遇既喜悦又悲哀,缘由如陌生女人所言:“你没认出我,当时你没有认出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认出过我。”三次缠绵之后有了孩子,陌生女人的生活从此有了寄托:“他轻轻抬起眼睑,然后用他那聪明漂亮的黑眼睛——你的眼睛——向我、向这个世界投来明亮欢快的光芒。”苦难也随之而来:“亲爱的——我卖身了。”陌生女人用一切守护这份暗恋,她记忆中的每一空间都有着R的身影,因此每一处都星星点点地带着欢喜与感伤并存的色彩。通过镜头的切换,空间也按照回忆——现实的逻辑有条理地变换,将陶醉在美好的回忆中的陌生女人活生生拉回残酷的现实,拉回到这狭小、冷清、黑暗的屋子里:“我的孩子昨天夜里死了……现如今他却躺在那里,停止了呼吸。”整个回忆在时间与空间的变幻交织中呈现。从现实的狭小空间不断地放大到回忆中的广阔的空间又从容自然地回到现实中,游刃有余,小说以女性个体独白的方式细腻地讲述着复杂的社会生活。
其三是读者的阅读解码所参与的丰富视域。文学中的时空是想象的时空,当书写者在描述“我”的行动和心理时,读者同R一起阅读这封信,跟随信中的时间和空间转换,仿佛这封信的第一读者就是自己。这种强烈的错觉感使读者与作品中人物的感情融合起来,深化了对作品的情感。读者视域的不断丰富也使小说包孕更大的联想空间。当文本中出现呼号对象“你”时,同一个阅读者又会脱离书写者的时空,将自己等同于书信中的收信人,置身于收信人的“此情此景”,似乎写信人是直接在与自己进行倾诉告白,情绪极易融入其中,引起共鸣。在读信的短短几个小时里,文本以外的读者与作品中的作家R共同见证了这个陌生女人一生情感丰富的内心奥秘。
书信体小说充分利用书信这种被时光隔断的形式,在传情达意上既充分显露真情实感又另类地制造距离感。《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通过作者的匠心独运,以细腻的文笔将单一的事件丰富地讲述出来。回忆与现实的穿插,时间与空间的交融,真实与幻觉的交汇,并且将书信作为小说内容的主要构成部分,形成“戏中戏”的讲述方式,巧妙地将意识的流动形成文字,真实而意味无穷。
[1][波兰]罗曼·英伽登.对文学的艺术作品的认识[M].陈燕谷等译.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8:1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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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童庆炳主编.文学理论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 2008:246.
[4]龙迪勇.空间叙事学:叙事学研究的新领域[J].天津师范号的服饰和住房在此都被消解,他们是一群精神上的王者。
然而,作者虽然表达了对消费社会的谴责和精神世界的推崇,并用这些流浪青年作为消费社会的反叛,但其本质上也并未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纵然流浪青年人的精神世界比阿里娅娜们要宽阔一些,对社会问题也相当激进,但他们毕竟只是颓废而已。如何保持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物质追求与精神追求之间的合理平衡,如何在物质文明建设的同时进行精神文明建设,如何在追求物质生活不断提高、不断改善的同时提高精神生活,如何对物质享受、时髦风尚有浓厚兴趣的同时保持精神上的格调和境界,依然是一个复杂的尚待解决的问题。这个问题不仅是西方社会所要面对的,更是我们社会主义中国建设中所要解决的。居尔蒂斯用严格的现实主义手法来描写女主人公维罗妮卡,充分揭示了在消费文化盛行的社会里,维罗妮卡身上所表现出的符号性消费,服装、住宅等象征财富、地位和身份的符号成为她追逐的对象,也成为改变她命运的决定性因素。维罗妮卡的形象带有一定的普遍性,是当时社会的一个缩影,她和吉尔的婚姻悲剧也是无数男女婚姻的影射。居尔蒂斯借两人的婚姻悲剧写出了消费社会下人对服装、住宅等物的无限欲望所导致的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的失衡,反映出他本人对人类历史发展进程中消费社会的深刻思考,同时对当今社会物质膨胀下产生的一系列悲剧,如人性异化、道德沦丧、亲情缺失等也具有一定的警醒作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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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Jean Baudrillard,Simulations Semiotext(e)and Jean Baudrillard[M].1983:23.
作 者:吴佳佳,中国海洋大学外国语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外国文学。
编 辑:赵 斌 E-mail:948746558@qq.com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6):54-60.
[5] 赵宪章.论民间书信及其对话艺术[J].文学研究,2008(4):57-70.
作 者:秦 闻,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艺学。
编 辑:曹晓花 E-mail:erbantou2008@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