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叶 酱
斋普尔:粉红之城
文/图|叶 酱
去印度之前,我看了一部叫作《涉外大饭店》的英国电影。这部电影讲述了7位老人被带有欺骗性的异域风情广告吸引,前往印度斋普尔度假,下榻在一家名为万寿菊的大酒店。
7位老人中,有人是在丧夫后决定开启新生活,有人是为了寻找童年时的好友,有位老太太是被送到当地的医院做手术,有一对夫妇是想要改善僵化的夫妻关系,还有来印度寻找第二春的“艳遇党”……
然而在德里机场转机时,他们却被告知,前往斋普尔的航班取消了。老人中有一位是前高级法官,他童年时在印度生活过,便雄赳赳地带领大家去汽车站买票,坐上“疯狂巴士”,再转乘三蹦子,一路冲锋,总算顺利来到那家“可爱”的酒店。
这故事很印度是不是?而我的遭遇也和电影里一样,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抵达和离开斋普尔—这座听起来很适合养老的城市。
一
我乘坐的火车清晨5:00将从阿格拉军营火车站出发,前往斋普尔,所以我4:00收拾好背包从旅店出来,想找辆三蹦子把我送去车站。然而,旅店外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街道上,一片浓雾,连牛都在睡觉,静得好像会跳出鬼来。跟说好的完全不一样。
事情是这样的:虽然每次进出旅店都能看到一堆三蹦子围在门口,但这次出发时间太早,所以我几次三番跟老板确认这个时间有没有车。他跟我说没问题,三蹦子24小时随叫随到,万一没车,还可以找睡在前台的小哥帮忙。
而此时,我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寻找着三蹦子,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我抄起背包奔回旅店,直接掀开毯子,把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印度前台小哥拎起来,然后发现他根本听不懂英文!
这下死定了!今天开往斋普尔的火车只有这一班,何况我还约了好友在斋普尔汇合。滴答滴答滴答,我像个拆弹专家一样用脑力计算着各种解决方法和后路。突然,我看到旁边站着一个“高富帅”的印度小哥,他同样背着背包,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你去哪儿?”我问道。
“阿格拉军营火车站。”
“你怎么去啊,都叫不到三蹦子。”
“我预定了专车。”小哥边走边说,我则紧跟在他身后。
刚到旅店门外,浓雾中两只车灯就远远地射来微弱的光线,且越来越近了。“我能跟你一起去吗?”小哥手一挥,我赶紧钻进了车里。没等车门关好,车就嗖的一下蹿了出去。我这才发现,挡风玻璃前什么也看不见,车好像行驶在云端,厉害的是,司机的身体里好像自带导航系统,在迷雾中左拐右转,游刃有余。
司机把我们平安且准时地送到了火车站门口,我俩匆匆告别,去寻找各自的列车车厢。
▌斋普尔火车站前
二
我买到的是最低等级的坐票,就比站票好那么一丁点儿。火车一路走走停停,晚点两个多小时,于正午烈日当头时抵达站点。
印度每座城市的三蹦子大军似乎都有自己的风格,斋普尔的是典型的傲慢型。火车站前的广场上挤满了车,开价高,极难还价,司机们像是暗中达成了协议。晒得快要中暑,身上被臭虫咬的包也奇痒无比,我很快放弃了跟司机打持久战的想法,认输!毕竟已来到了拉贾斯坦邦的首府、号称“粉红之城”的斋普尔啊。
“粉红之城”其实并不那么粉,是更偏向于赤砂岩的浅浅的赭红色。追根溯源,这颜色是献媚的结果—1853年,为了迎接英国威尔士亲王的造访,整座城被刷成了粉红色,并保存至今。
很快,三蹦子从一扇粉红色的大门驶入老城,望不到尽头的长街上,开着一间接一间的小商店,它们的外表看起来像是“复制+粘贴”的,里面茶叶、香料、五金、牛奶、锅碗瓢盆,什么都卖。
斋普尔这样的古城,可看的东西太多了,风之宫殿、琥珀堡、城市宫殿,各种城堡神庙……但人就是这样,独自一人的时候,简直是打不死的女战士,任劳任怨能吃苦,一遇到伙伴就立马崩盘。
三个姑娘碰到一块儿,一般会做两件事—吃到天昏地暗和逛到脚断。我们仨一拍即合,先去撮一顿自助烧烤,尽管这里所有的海鲜、鸡肉、羊肉烤出来都是咖喱味的。
吃完烧烤,我们去到斜对面的街上寻找该地最有名的酸奶Lassi Wala。来过斋普尔的背包客会给新人传授一个小秘诀—如何在一排Lassi Wala店中找到最正宗的那家。走到跟前你会发现,这里整条街都是酸奶店,而且除了招牌设计不同,名字完全一样。不过,据说标记“shop 312”和“since 1944”的那家才是正牌货。
我捧着一次性陶瓷杯喝着Lassi Wala,想起许崧老师当年站在Lassi Wala店门口对“全球化”的吐槽:“若是让美国人到这条街上开酸奶店,大概会先把Lassi Wala的招牌买下来,接着起诉所有用这个牌子的竞争对手,然后把店里弄得窗明几净,摆满白色的桌子、红色的椅子,再将陶罐换成塑料杯,调配出二十几种口味,最后在门口摆一个印度将军玩偶作为吉祥物,逢年过节搞点儿促销活动。嗯,这不是‘全球化’,而是‘全球美国化’。”
不知道是这番话起了作用,还是被正牌货和冒牌货愉快共存的商业模式感动,我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手里这杯酸奶是为期一个月的印度之旅中最好喝的,以至到了乌代普尔、孟买,都还惦记着。
三
在斋普尔老城,时间过得特别快,尤其是当姑娘们钻进某间纺织品店里。我们在里面耗了几个小时后,分别提着一块6米长的纱丽布出门。在印度店员的培训下,我们深信自己可以把这块布裹成一件纱丽,并相约下一站去“蓝色之城”拍照。
步行回旅店的路上,我们经过了风之宫殿。它实在是太不起眼了,完全不是照片上鲜艳夺目的橙红色,更像是一块令人犯密集恐惧症的巨型蜂巢板。据说,过去嫔妃们就躲在那953扇窗户后面,默默看着路上往来的人。
与风之宫殿相隔一条马路的几家咖啡馆发了横财—老板们的上一代在这里家安,有经济头脑的后代们就把楼越盖越高,打出了“风之宫殿最佳景观咖啡馆”之类的噱头,让游客们在多花几个钱喝一杯奶茶的同时,给风之宫殿照个全景。
四
即使风之宫殿让我失望,但即将离开斋普尔这事还是让我有些伤感,留给斋普尔的时间太少了,不过也许十几天后会再回来,我说不好。这里是印度,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我们计划不了任何事。
像电影《涉外大饭店》里说的,世界上还有哪些地方,能像这里一样冲击你的神经?这里是一个新世界,挑战就是要去适应它,不仅要适应,还要乐在其中。
我很认真地实践了这一条定律。第二天中午,当在斋普尔火车站看到电子屏上显示“前往焦特布尔的列车晚点10个小时”时,我们无比冷静,去窗口退票,花了几秒钟时间思考是坐大巴去焦特布尔,还是直接飞孟买?
然后,我们仨便挤在了一辆向机场加足马力狂奔的三蹦子上。40分钟后,我们刚预定的航班就要起飞了。
事实证明,我们的决策是英明的。之前在路上遇到的小伙伴们也几乎在同一天遭遇了“世纪大晚点”,大家纷纷退票,转乘大巴或改变行程。
只有日本小哥藤井桑凭着坚韧的意力,在瓦拉纳西火车站等了13个小时,终于等到了车。当我躺在孟买舒适的大床上时,收到他发来的消息:已经等了10个小时,好冷,可也只能等下去了。
祝那些坚定的、顽强的人好运。而我也预感到,为了一杯酸奶再回斋普尔,似乎是需要很多爱和运气才可以完成的事。
▌玫瑰味Lassi Wala
▌斋普尔老城市场
▌斋普尔路边卖佛供花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