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鹌鹑蛋的爸爸

张军霞

中午11点，老梧桐树下，他骑着三轮车过来，看看表，时间不早也不晚，刚刚好。摆好烤蛋的小机器，点火，从纸盒里拾起一枚鹌鹑蛋，两手轻轻一捏，蛋液精确地倒入机器上面圆圆的凹槽里，蛋壳则飞入另一个纸盒，再捏起一枚鹌鹑蛋，重复同样的动作。

五个鹌鹑蛋为一组，等到蛋液被烤得凝固时，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签把蛋取出来，烤蛋的香味刚刚飘起来，早有眼尖的孩子，跑出校园就冲过来要买。他拿起一串鹌鹑蛋，麻利地刷上一层酱，孩子接过来，也不嫌烫，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沾了黏糊糊的酱汁，反倒心满意足地笑了。

“我要一串！”“我要两串！”每串鹌鹑蛋卖两元钱，放學的孩子们不断地挤过来要买，他不停地烤蛋，不停地刷酱，短短20多分钟的时间，孩子们大多已经被家长接走，校园门口重新变得冷清起来，卖零食的高峰期过去了，放在三轮车上的小塑料盒也收获了不少零钱。这时，又一个小男孩满头大汗地跑过来，高喊一声“爸爸”，就抓起三轮车上的大水杯，咕咚咕咚喝起水来。他怜爱地帮孩子系紧敞开的扣子，嗔怪道：“又乱跑，衣服也不穿好，感冒了要打针！”

小男孩委屈地说：“我才没乱跑，一直在教室打扫卫生呢！”“不对啊，昨天是你值日，今天怎么又轮到你了？”“今天是大头值日，他让我替他，不然……”男孩说着拿起一串鹌鹑蛋塞到嘴里吃起来。

“不然怎么样？”他着急地问。

“不然，他就要告诉班里所有的同学，放学后都不许买咱们家的烤鹌鹑蛋！”小男孩抹了抹嘴，又说，“不就是扫地嘛，我替他就是了，没什么了不起的！”

他认识那个外号叫“大头”的孩子，他的个头比儿子高出许多，很胖，每天放学都是家长开车来接，时常来买烤鹌鹑蛋，自己吃，还请同学吃，花钱多少也不在乎。

又过了几天，他还在梧桐树下的老地方烤鹌鹑蛋，小男孩从教室出来的时间，又比别人晚，他忍不住责怪儿子：“臭小子，别人都走光了，你可是最后一个出来的，没完成作业，被老师罚站了吧？”小男孩倔强地昂起头，“不对，我是第一个写完作业的。”

“那为什么在教室里待那么久？”他不放心地问。

“还不是那个大头，一定让我替他抄笔记，不然……”男孩看了看爸爸，忽然不说了。他微微皱了皱眉，也没再问。

第二天，男孩放学，照例来到梧桐树下，左看右看，却没有找到熟悉的三轮车。这时，却见父亲骑着一辆自行车来接他了。“爸爸，你怎么不烤鹌鹑蛋了？”他问。“我找到了更好的工作呀。”他答。“什么好工作？”孩子追问。“反正比烤鹌鹑蛋清闲多了。”他笑着说。

晚上，小男孩快要睡着时，隐约听到妈妈问爸爸：“这是何苦呢？你没什么力气，却跑去当搬运工，不如烤鹌鹑蛋赚得多，又这么累……”爸爸淡淡地说了一句：“这没啥，赚钱并不是最重要的。”

在爸爸的心里，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呢？小男孩想了又想，什么也没有想明白，慢慢地，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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