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第一次对我发脾气,就给我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一个惯于欺负弱小的大孩子,用碎玻璃在我刚穿到身上的新衣服背后划了两道口子。父亲不容我分说,狠狠打了我一记耳光。我没哭,没敢哭,却委屈极了,三天没说话。在拥挤着七口人的不足十六平米的空间内,生活绝不会因为四个孩子中的一个三天没说话而变得异常的。全家都没注意我三天没说话。
第四天,在学校,在课堂,老师点名,要我站起来读课文。那是一篇我早已读熟了的课文,我站起来后,许久未开口。老师急了,同学们也急了。老师和同学,都用焦急的目光看着我。教室的最后一排,坐着七位外校的听课老师。我不是不想读。我不是存心要使我的班级丢尽荣誉。我是读不出来,读不出课文题目的第一个字。我心里比我的老师,比我的同学还焦急。“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不开口读?”老师生气了,脸都气红了。
我“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从此,我们小学二年三班,少了一名老师喜爱的“领读生”,多了一个“结巴磕子”。我,从此失掉了一个孩子的自尊心……我的口吃,直至上中学以后,才自我矫正过来。
(节选自梁晓声《父亲》,题目为编者加)
写法出击
读完选文,我们仿佛看到一位低垂着脑袋、紧抿着双唇的邻家小男孩,他怯怯地呆望着地面,委屈可怜的模样真令人同情与心酸。他为什么不解释呢?为什么不争辩呢?因为他惶恐解释与争辩将会让父亲更加发怒。父亲一定误以为是他调皮捣蛋惹的祸。这种忐忑不安与深刻的惧怕使年幼的他愈加谅解与同情父亲,惯于受父亲的“统治”。其实,当我们以父亲生活的时代背景与生活的艰辛程度作为基调去品味文中的“父亲”时,便能深切地触动心底最纯净最炽烈的亲情之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