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宣布退出联合国:说了那么多年凛冬将至,现在凛冬真的来了|壹周演义

2017-07-07 01:30
壹读 2017年6期
关键词:纸牌丽莎时空

准备好了吗?3-2-1-请睁眼。

那个平静得令人抓狂的女声再次传来时,我紧闭的眼皮挣扎了片刻,鼻子深深吸进一口气。但愿这是最后一次听到这个声音了,我默默地在心里祈祷,拜托了,请让今天成为最后一次。

距离我第一次“认识”这个女声,按照通用时间的标准,其实也才过了两天不到的时间。只不过那两天对于我来说,已经犹如十年那么漫长。

哦,因为我不在通用时间中。

第一次听到「她」时,她自我介绍说她叫丽莎。然后就是一长串的问卷问题,声音与电脑屏幕的显示同步:

请问您是如何听说我们的?

——网络传单。

您参与我们的Beta版本测试,最大的原因是什么?

——我缺钱。

现在是体验说明:「时空缝隙旅行体验馆?」是Netflix网络电视电影播放公司开发的最新产品。依托于Netflix本身的海量电视和影片储备,「时空缝隙旅行」利用量子物理学最新研究成果,制造人工虫洞,带领旅客进入自选的影片世界中。

根据量子物理学,只要宇宙的空间无限大,任何一种世界,都存在于宇宙之中。Netflix使用缝隙技术? 将时空积压、折叠,大幅缩短目的地的距离,使虫洞旅行成为可能。

请注意:「时空缝隙旅行」不是虚拟现实,而是穿越虫洞、进入真实存在的平行空间。

——?我已了解

免责声明:Netflix只负责带领旅客穿梭至选定影片的时空,保证其初始设定与影片一致。然而由于影片中的已知条件有限、并且旅客的参与可能会改变该时空的走向,Netflix无法保证整趟航程中的一切都与旅客的所选影片保持一致。

又:「时空缝隙旅行体验馆?」尚处于测试阶段,因地震、火灾、量子跃迁等人力不可抗拒的因素所导致的旅客滞留、因时空折叠所造成的衰老速度的增加或减慢,概不负责。

——?我同意

请填写您想要进入的影片:

——《纸牌屋》

請用黑色墨水笔签名,写下日期,并点击提交:

——鲁滨逊*何,2017年4月1日

我写下自己的名字,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握着鼠标的右手微微发抖。就在我的食指轻微抬起,准备向左键下落的时候,屏幕上又跳出一个新的对话框。

《纸牌屋》第5季已制作完成,尚未公开。若选择第五季作为旅行目的地,将获得加倍酬劳。是否进入第五季?

第5季都已经拍完了?我心中一颤,惊喜真是突如其来。我是纸牌屋的铁杆粉丝,既能将第5季先睹为快,还能赚双份的酬劳,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我爽快地按下了「是」,提交了表格。

申请审核的很快。两三分钟之后,扬声器里的丽莎告诉我,“您的审核已通过,请进入旅行舱。旅行途中有任何需要,请闭上双眼,用标准音轻声说「技术支持」,技术人员就会即时来到您身边。”

她的话音未落,电脑后方的一扇小门蓦地弹开,我离开座位,推门而入。

说实话,这间旅行舱比我想得还要小。从一扇和我一样高的白色小门进去,里面只够放下一张单人床。床上有蓝色的枕头和白色的被单,整个空间如同一个悬空的感冒胶囊。

“何先生,欢迎您搭乘天际号时空缝隙旅行船。请您平躺、放松、闭上双眼,我们的旅行将很快开始。飞行时间:0.03秒。”

我安分地闭上眼睛。飞行的时间短得几乎感知不到,我在旅行舱里的时间,大部分是用来准备和读秒。

准备好睁眼了吗?3-2-1——然后是一个漫长的停顿——请睁眼。那个叫丽莎的女声唤醒了我。

我从床上坐起身来。旅行舱丝毫没变,而床尾那扇白色的小门喀一声解锁弹开,露出一条缝隙。

外面的光线很亮。

我把双脚在地上放稳,慢慢地站起身子,推开这间胶囊的小门。一股强烈的人造白炽光向我的双眼刺来,迎面还有巨大的欢呼声、以及人头攒动处那种特殊的、躁动不安的鼓噪。

我发现自己正走在一条通道的台阶上。再往上走三级台阶,一个上万人的体育场霎时在我面前展开。炽烈的顶灯将四面台照得如同白昼,体育场的中心挂着美国国旗、还有四面硕大的显示屏,上面是弗兰克*安德伍德和他美艳强势的太太兼竞选搭档克莱尔。

眼前的灯光、墙壁、脚下的台阶和空气里的燥热都真实得几乎不像是……另一个世界。我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自己的身后,那里早已没有了白色胶囊旅行舱的影子。

“请允许我介绍现任总统、下一任总统、我们唯一的总统——弗兰克*安德伍德——出场!”

克莱尔铿锵的话音未落,巨大的欢呼如浪潮般从我的后背袭来,席卷了整个体育场。

“一直以来,我作为总统的第一要务,始终是美国人民的福祉。我上任以来,改革税收、投资基础设施建设、增加就业、提高消费者信心,美国正在从金融危机的打击中渐渐回到发展和繁荣的正轨。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我们对于一切对美国发展的破坏,必须予以零的容忍。”

整个体育场屏息凝神,我看看自己的四周,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座位前,捂着嘴巴或踮着脚,他们都在等待他说出某个他们心念已久的字,词,或者一句话。

“对于恐怖组织零容忍,和对于一切支持恐怖主义国家势力的坚决态度,是这个政府最核心的部分。而今天凌晨,联合国安理会未能通过向叙利亚、伊拉克、卡塔尔三国的正式宣战,意味着它已经不能代表美国人民的利益了。”

“没错!”

“就是!”

开始有人高声附和。

“所以!”安德伍德总统做了一个戏剧性的长长的停顿——“我现在正式宣布,美国将退出联合国。”

掀翻体育场顶棚的欢呼雷动。

“美国并不是要重回孤立主义,”站在体育场中心的安德伍德总统稍微放缓了语气,“在退出联合国之后,美国会保持和其他国家的联盟与合作,并且重新谈判,达成一个对美国更有利、更公平的国际协定。”endprint

“总统先生!您真的相信能建立一个新的联合国机制吗?”第一排的记者们已经因震惊而疯狂。

“如果能,那很好;如果达不成,那也无所谓。”

一句“那也无所谓”,彻底将安德伍德总统的执政风格一锤定音。“明天,这个国家将做出一项重大、关乎存亡的决定。这个国家需要的是一个强有力的领袖,”他的结语慷慨高昂,“一个坚定、无所畏惧的领袖。一个可以在危难中带领人民前进的领袖。”

接着不出几个小时,危难果然就来了。

“突发事件:滨海的曼彻斯特发生恐怖袭击。今天傍晚8点一刻,一家便利店被不明持枪人士扫射,伤亡人数尚未确定……”CNN插播的新闻出现在街头、车站和所有的显示屏幕上,“FBI已介入调查,目前还不清楚该地区是否仍有恐怖袭击的危险……”

当然,这个被袭击的曼彻斯特不是英国的曼彻斯特,而是位于麻省、距离波士顿30公里的滨海小镇曼彻斯特。一个平静的、以优美的渔港风光著称的、总是阴天的小镇。

可是为什么恐怖分子要袭击一个只有5000居民的麻省小镇?

无处不在的新闻播报员还在不停地说着话,我在街上加快了脚步。11月晚上的秋风渐凉,我裹紧大衣,脊梁骨里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气。

天可真冷。我走着走着,抬头瞥见路边一个黯淡的酒吧招牌,没有多想,推门而入。

反正是在平行世界里,在哪儿喝酒都无所谓,我心想。

“来一杯黑啤。”我在吧台坐下,向站在里面的年轻小哥说到。

“马上就来。”

我的黑啤端上桌的时候,小哥把吧台旁的电视调了几个台,换到了HBO电视台。今夜的客人很少,小哥悠闲地插着手,仰头欣赏起电视里的节目。

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电视,可是——等等、等等——我的眼球如同老旧的照相机一样,定格在电视屏幕上,几乎失焦:

不可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可那一头金色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扁平的、永远不高興的嘴唇,小得如同侏儒的双手和随时在自负和愤怒之间自由切换的表情——他还能是谁?

“这、这是谁?”我用颤抖的手指指向电视。

吧台的年轻人头也不转,“这是唐纳德*特朗普啊,你没有在追「权力的名义」?”

“什么特朗普,他是特朗普总统?”

“是啊,是约翰尼*德普演的总统,演得不错吧?没想到杰克船长演起总统来还真像回事。”

“这是……连续剧?”

“你有多久没看电视了?”吧台小哥露出难以置信的嘲笑表情,“「权力的名义」是最火的连续剧了,主角就是德普演的总统特朗普,是一个自负、残忍、无所不用其极的纯政客。当然,「权力的名义」本身就是一部政治剧,观众当然都是来看政治斗争,真正用来治国的经济和民生政策不是电视剧的重点。”

“不过HBO还是想用它来影射现实,”小哥继续侃侃而谈,没有注意到我急促的呼吸和惊恐的脸色,“主创人员将对于安德伍德总统的不满灌注进了他们对于特朗普总统的设定中,连日常行走坐卧的做派都越来越像。这剧的收视率超高,还带红了男女主角一票演员。尤其是男一号特朗普,他最经典的标签性场景,就是他时不时地在剧中打破“第四道墙”,转过头来直接盯着镜头向观众说话。你看——就是这样。”

我木然地把头转向电视。

“他们说我缺乏政坛的经验,”电视里的特朗普直面着镜头,嘲讽地冲观众挑挑眉毛,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视和不屑,“事实上,我对付钱、傻瓜和烂人的经验,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多。这就是他们每天都必须对我说「是,总统先生」的原因。”

那一瞬间,特朗普透过镜头和电视,直接地盯住我的眼睛,我也盯着他、他的脸、他的表情、他的一丝一寸——

恐惧。如同掌舵的水手瞄见海平面远处朦胧的冰山一角,我被一种恐惧的迷雾突然地包围了。连续剧、权力的名义、特朗普?我的大脑还来不及理清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身体却已经做出了诚实的反应:我两腿颤栗着,从吧台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技术支持!”我闭上眼睛,开口呼叫。闭上眼睛之后本来眼前是一团黑,在我发出呼叫信号之后,从远处渐渐亮起一束光,进而走来一个白衣白帽的年轻女人。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先生?”白衣人露出标准的六齿微笑,这是丽莎的声音。

“我……我要回去,”我一咬牙说到,“请带我回去。”

“现在退出,只能获得约定酬劳的50%,请问您确定要退出吗?”

“哦……”我犹豫片刻。“确定,”最后我回答她。50%的酬劳也不错了,我想,相比于这个诡异而……扭曲的地方。

“好的。立刻为您执行返航。旅行时间:0.04秒。”

我平复了心情,继续闭眼等待回家。眼前白衣的丽莎渐渐远去,直到视线又回到一片黑暗时,耳边再次响起了她面无表情声音:

3-2-1-请睁眼。

我睁开眼睛。

一片绿得鲜艳旺盛的草坪,两边点缀着红白黄色的小花,身旁都是拿着话筒、收音麦、扛着摄像机的记者。

这又是哪里?至少不是我家的花园。

“欢迎各位来到玫瑰花园,”我循声望去,花园另一头的讲台前,仍是一样的金发、一样不逊的臭脸、小得令人发指的双手和自鸣得意的嗓音,“每一天,我都在为美国的安全、福祉、繁荣和工作机会而奋斗——”

一瞬间的恍惚。

“……这就是为什么,我今天要站在这里宣布,美国正式退出「巴黎气候协定」。”

一言既出,底下的人群无法抑制地聒噪起来。“天呐!特朗普总统在白宫玫瑰花园宣布,美国退出巴黎协定!”旁边的女记者低声向电话耳语,“没错、你没听错,他真的宣布退出了,真是疯了!”

——主创人员将对于安德伍德总统的不满灌注进了他们对于特朗普总统的设定中,连日常行走坐卧的做派都越来越像。endprint

不,不不不不不……这太疯狂了,这不是我的世界,这是「纸牌屋」里的连续剧「权力的名义」!

“技术支持!”我大喊了一声,白衣的丽莎却没有像第一次那样立刻出现。“技术支持!”我越想越心慌,不知不觉抬高了声音,“我要回去!我来错地方了,带我回去!”

“请不要惊慌,立刻为您启动返航程序。”隔了几秒钟,技术支持终于响应了,还是那个声音,平稳不惊地告诉我,“请闭眼、放松,飞行时间:0.05秒。”

“等等,你说的返航,是返回哪里?我不要返回纸牌屋,我要返回自己原本的世界!我一开始跟你们签合同的那个世界、我——”

可是我还没说完,就被耳边再次响起的丽莎打断了。

3-2-1-睁眼。她说。

“由于潜在的恐怖袭击威胁,麻省的多个投票点临时关闭……得麻省者得天下,而安德伍德总统在麻省的支持率,在民调中比共和党的康威平均低了4个百分点……”

我站在广场上的岔路口,向左走向右走都有一个巨大的電视屏幕。安德伍德的正面特写牢牢霸占着硕大的屏幕,“必须拿下麻省,不管用什么手段!”他祭出一贯的低沉吼声,而我盯着巨大的电视,心跳加速。

接着屏幕瞬间切换——5月30日,即将上线。

呼,那是「纸牌屋」新一季的广告,我稍微松了一口气。「纸牌屋」又变回了电视剧,至少我从那里逃出来了。

嘭!

“走路不看路吗?”我还仰着脖子边看电视边走,不知是我撞上别人还是别人撞上我,对面响起一声尖锐的责备。

“对、对不起,”我慌忙正过头来,为自己的走神道歉。可是当我抬起头来,对面却是一个穿着巨大的皮草斗篷的年轻女人。下一秒钟,我立刻意识到了她哪里不对——明明已经开春的天气,她却穿得像一只北极熊。

年轻女人白了我一眼,“看什么看。”

我说,“已经4月份了,你还穿着皮草走来走去,不热吗?”

她不耐烦地瞪起眼睛。“我要往北走。”

“北边?你去北边干什么?”

“你懂什么,我要去北边的长城。”

“你要去长城玩?不如去东戴河吧。”

“你真是屁都不懂。看见我这身衣服了吗?”

“我说的就是你这身衣服。现在春天都过到末尾了,你穿个皮草干嘛?

“我不是说了吗?我要去北边,黑城堡。那里冷着呢。”

黑……长城边上的黑城堡?“等等——”那个年轻女人已转身离去,我脊梁骨里莫名的寒气又回来了,那寒冷顺着脊梁窜上脖颈和脑袋,“等一下——你为什么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你不知道吗?”年轻女人说这话时,抬头看了看户外屏幕上还在重复播放的纸牌屋预告片,“你们还在关心谁当总统、谁称王称霸,可这些无聊的选战都毫无意义,因为凛冬就要来了。不管谁当王,都阻止不了冬天。

“冬天……这么快就要来了吗?”

穿皮草的女人一笑,“冬天现在还没来,但它7月准来。”

“7月准来?”

“你还真是屁都不懂。7月16号,冬天就到了。”

她话音落时,阳光穿过皮草上浓密的长毛,给她的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年轻女人在那耀眼的金边里回头,最后看了我一眼。在回头的一刹那,她俯视众生的脸上露出一丝轻笑,轻笑的尾巴又携着一种近乎怜悯的温柔神态,对我说了最后一句话:

“Winter is coming,只不过你们一无所知。”

她转身离开的背影,登时变做了一身漆黑的羽毛长袍。

技!术!支!持!我彻底陷入了崩溃的深渊。“我要回去,给不给我钱都无所谓,停止实验、带我回去!停、现在就停、一切都停!”

“你已经回去了。”闭上眼睛,面前又模模糊糊地出现了白衣丽莎的身影。

“不对、这不是!这不是我离开的那个世界啊,请把我送回原来那个正常的世界去……”

“这就是「那个世界」呀!”白衣人的声音由远及近,“你所看见的一切,都是同一个世界。只不过你的眼睛被打开了,人的视界一旦开启就不能复原,这个世界,就再也回不到原先那样了。”

什么呀,这都是哪儿跟哪儿,你到底在告诉我什么?!

“一千年前,人类最伟大的发现告诉我们:地球是圆的。这是众所周知的。然而少有人知道,一千年后,人类又取得了一个同等伟大的发现:时空也是圆的。”白衣的丽莎似乎充满了无穷无尽的耐心,“确切地说,时间和空间,都是一个圆形。当然,在拓扑学上说是圆形,实际上则是一个曲折的闭合图形。”

我心里咯噔一声。

她的声音却没有停下。“你所看见的一切,都不过是在时空上的投影。你站在不同的角度,看见了不同的二维故事,才会以为他们是不同的世界。但不用担心,世界仍是世界,这个世界一点也没有改变,你也从没有远离。”

我彻底愣了。硕大的广场和体育场,闪烁的广告牌和电视屏幕,咆哮的政客和北风,他们的一切纠缠着、呼啸着,向我的周身压迫而来。我在中间自顾自地团团转着,只能眼见他们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那么,请问——您现在要去哪里呢?”丽莎没有给我太多的思考时间。

“我……”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随便带我去哪里,”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最后一次。”

准备好了吗?3-2-1-睁眼。

面前是一间客厅,十分眼熟——很像是我自己家的客厅,但我不能确认。墙壁的颜色比印象中的陈旧很多,沙发也从纯净的浅灰色变成了一种混沌不清的土黄色。

唯有沙发的对面仍是电视。我按亮电视的开关,天线在那一瞬间信号不稳,屏幕上粗糙的银色沙砾发出刺耳的沙沙声,一时看不清正在播出什么画面。我双腿发软,颤抖的手伸向沙发的靠背,在惊恐中瞪大了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眼。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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