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尼采的超人哲学

郑州大学公共管理学院

摘要：尼采向来是西方哲学史上一个倍受争议的人物，也是二十世纪以来被误解得最深的哲学家之一。在尼采庞杂的思想体系中，“超人哲学”无疑占据着重要的地位。他认为，真正的哲学应当成为“超人哲学”，而超人哲学则是建立在“上帝死了”的基础之上的。尼采的“超人哲学”理论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关键词：上帝死了；大地的意义；权力意志；超人

尼采所提出的最主要的问题是——在传统价值全面崩溃的时代，人应该如何重新确立生活的意义，正是在追寻这个问题的答案的过程中，尼采提出了他的“超人”哲学。尼采认为，真正的哲学应当成为关于人的学说，而超人，则是人的目标和理想，因此，真正的哲学应当成为超人哲学。尼采的“超人”，是不同于传统的和流行的道德的一种全新的道德，是最能够体现出生命意志的人，是最具有旺盛的创造力的人，是生活中的强者，是建立在他宣称“上帝死了，要对一切传统道德文化进行重估”的基础之上的。

一、“上帝死了”是超人哲学的基础

尼采一再宣称“上帝死了”，用以表明以上帝或绝对理性概念为基础的基督教和理性派哲学的终结。

（一）理论提出的时代背景

尼采认为，由苏格拉底和基督教肇始的西方文明，并不意味着人类的进步，而是意味着人类的日益堕落和退化。

19世纪是西方传统文明和价值体系濒临崩溃，虚无主义抬头的时代，真正具有创造性的文化一片凋零，市侩文化充斥于世，人的生命力和本能冲动被压抑和扼杀，人们处于一种麻木、无目标、无标准的状态。科学技术虽然产生了巨大的进步，但是人们的精神却日益贫乏。基督教和理性派向人们鼓吹的“真实世界”、“绝对”、“上帝”等理念，已经暴露了其虚构性。与此同时，达尔文的进化论日益盛行，但是其进化论所强调的只是生物的族类进化，而忽视了杰出个体的生命力，抹杀了人与动物的本质区别，把人降低到了动物的水平。

总而言之，人们已经处于一种失去依靠和理想，从而也失去价值和意义的状态。

（二）神祇的衰落

上帝死了，是怎样死的？在这里，尼采使用了两个富有诗意的寓言：一说，上帝是因为他太大的同情窒息而死的：“‘你在他身边供职一直待到最后，查拉图斯特拉经过深深的沉默之后沉思地问道，‘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听人说，他是被同情扼死的，这是真的么？”①另一说，上帝是因为嫉妒心而笑死的：“古老的神祇早已完结了：——真的，他们获得快乐的神祇的善终！他们并没有‘像黄昏那样渐渐暗淡地死去——这是人们的编造！倒是：他们有一次笑死！”②从这两个寓言中可以看出，尼采对于上帝的否定，是在道德价值的名义下进行的，由此可见，尼采不仅在宗教的领域内，而且还在道德的领域内，宣称上帝的死亡。

以往的形而上学家们，均以上帝为价值上的最高理想，对此，尼采进行了强烈的反对，他提出理想的上帝早已破灭，只是人们浑然不觉罢了。尼采“上帝已死”的思想，实则是对于西方文化价值根源的强烈否定。在“上帝死亡”中，尼采既扮演了刽子手的角色，又扮演了传信者的角色。

上帝死亡的经过是这样的：在古老教会的“启示神学”中，上帝被视为是世间万物的创造者与启示者，人类的一切理智、欲望以及情感都需要上帝来满足。到了近代，这种信念首先被“理性的神学”所取代，认为人类只需要借助于上帝来进行思考和认知必然性。接着，“道德的神学”又取代了“理性的神学”，认为人类的求知不需要上帝的帮忙，但是仍然需要上帝来帮助其德行，而使其生活幸福。最后，“浪漫的神学”出现，认为人类无论是在认知必然性，还是在行为道德方面，都无需上帝的帮忙。

从这一过程来看，无所不包无所不能的，全知、全能、全善的“上帝”节节败退，存在性越来越弱。但直到尼采，才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宣告了上帝的终结，即“上帝死亡”。

（三）上帝死亡的意义

尼采的“上帝死了”予以基督教以致命的打击。他指出，基督教是弱者的避难所，由基督教的信仰所产生的道德法则，是弱者的护身符，因而基督教被称为是“怜悯的宗教”，这种宗教的道德价值，将会使人萎靡不振。因此，尼采大力倡导人类在追求真理、幸福以及善意的过程中，要充分地肯定自我。上帝的影像是多余的，它不仅阻碍了人类的创造性发展，而且还削减了人类的存在价值。

上帝的宝座被推翻后，人类开始依据自己的意志而行动。人类要发挥责任感来建立正义与秩序，人们应以最大的努力来进行创造，以便于获取人类自身的主宰权。查拉图斯特拉之要务，在于赞扬生命的意义并重建其尊严，恢复健全的自我而发挥其潜能，在创造中体现出人类价值的高尚。

尼采用锋利的文笔，向那些颓废的文化价值提出挑战，而后又在废墟中重新树立起一套新的价值观念，即“重估一切价值”——用坚强者的道德代替懦弱者的道德，用主人道德代替奴隸道德，用创造的超人代替虚幻的上帝。

二、超人哲学的内涵

既然上帝已经死了，为了挽救以及重新肯定人的价值和意义，就需要为人类寻找新的依靠和理想，就要为人们寻找新的上帝。这个新的上帝不是彼岸世界的造物主，而是处于现实世界的、有血有肉的“超人”。“上帝已死，我们现在希望超人诞生”，就这样尼采把“超人”当做是挽救人类免于堕落和退化的力量。他认为，只有出现了超人，人类才有远景。

（一）“超人就是大地的意义”

创造的超人代替了虚构的上帝，尼采呼吁大家，不要相信那些宣说天国希望的人，而是要对大地守忠诚。以此，尼采向世人宣称了超人的意义：“我教你们何谓超人：人是应该被超越的某种东西。你们为了超越自己，干过什么呢？……

超人就是大地的意思，你们的意志要这样说：让超人就是大地的意思吧！我恳求你们，我的兄弟们，忠实于大地吧，不要相信那些跟你们侈谈超脱尘世的希望的人！他们是调制毒药者，不管他们有意或无意。”③

尼采所谓的“大地的意义”，具有积极和消极两个方面的涵义。消极方面：反对基督教的信仰，反对基督教的来生论世界观；积极方面：要求回到古希腊自然主义的人生观。

尼采认为，过去的宗教都是幻影，都是虚妄的神话，尤其是基督教的原罪学说，它束缚了人性，使人们低估自己，对自己的存在感到厌恶，进而导致人类失去存在的真实性。所以，尼采要彻底改变这种倾向，使“新人”得以出现，我们从他的“精神三变”中就可以看出来：“我要向你们列举精神的三段变化：精神怎样变为骆驼，骆驼怎样变为狮子，最后狮子怎样变成孩子。……孩子是纯洁，是遗忘，是一个新的开始，一个游戏，一个自转的车轮，一个肇始的运动，一个神圣的肯定。”④由骆驼的坚忍负重的精神，一变成为狮子的攫住主权的精神，在这种精神转变的过程中，借着抗击传统主义，推翻迷妄宗教的潮流，进而过渡到第三种精神——婴儿的出现。也就是说，我们要重新肯定现在，肯定自己，在恢复健康的本能中，逐渐形成创造的冲动，重新赋予生命以一种绝对的信念，并对价值体系予以重新的评估。

尼采已经指出，神权压缩了人类活动的能限，甚至否定了生命存在的价值。同时他也指出，宗教的道德观念乃是建立在神学的基础之上的，这种道德早就已经失去了自主性，成为了奴性的标榜。所以，尼采在推翻旧的价值的呼吁中，超越了世俗的善恶分野，建立了“超善恶”的道德观。这种新的道德观的建立，要求重新树立人的尊严，发挥人的创造性，使人成为他自己，主宰他自己，进而成为道德的主人，而这种道德也就是尼采所谓的“主人道德”。

（二）超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对于什么是“超人”，尼采并没有对此作出明确的、直接的回答，而是通过与所谓的“末人”的比较，以及其他隐喻来间接地回答。

在尼采那里，末人在性质上与超人恰好相反。首先，末人是独特的生命和本能，即个性被泯灭的人，他们按照习惯性的、传统性的思维方式和道德规范来思想和行动，千人一面，众口一词。其次，末人是缺乏创造性，缺乏自主性的人，他们一切都模仿别人，或者听别人的指使，走别人走过的路，按别人的评价方式来评价，拾人牙慧，人云亦云。再次，末人是庸庸碌碌、浑浑噩噩地生活的人，他们苟且偷生，无所作为。总之，末人是缺乏旺盛的生命力（权利意志）的人，是为理性派哲学和基督教传统以及奴隶道德所支配的人，实际上，也就是指日常生活中的普通人。

与末人相反的超人的根本特色，就是生命力（权利意志）得到充分发扬的人，是冲破了一切传统性的思维方式和道德规范的束缚的人，是超越善恶的人，是具有鲜明的个性和独特的创造性的人，是具有超群的智力、坚强的意志、绝对的自主性以及高昂的激情的人。平常人卑微懦弱，而超人则勇猛刚强，他们逾越一切，重新估价一切；超人是社会和自然的立法者，本身不受任何法律的约束；超人是道德和真理的准绳，本身不受任何道德和真理的约束。

由于尼采并未给超人下一个明确的定义，而他对于超人的隐喻又含糊不清，因此，我们可以对之做出不同的解释。例如，他把超人比作金发野兽，后者既可以隐喻狮子，作为自由、刚强的象征，也可以隐喻雅利安民族，作为种族主义的代称。又如，他说一般人之如超人，犹如猿猴之于人。人类是从昆虫进化而来的，现在还带有昆虫的性质。人类是从猿猴进化来的，但现在却比任何的猿猴具有更多的猴性。而超人就不一样了，他决不带有低级动物、猿猴和人类的性质，这意味着，超人是由人进化而来的，但却是比人更高的物种。然而，尼采又指出，超人不是按照达尔文主义的自然选择规律进化而来的。再如，尼采曾经指出，超人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英雄、伟人，历史上和现实社会中的最伟大的人物都太人性了，他们不是超人，但是他又承认，这些人是权利意志旺盛的人，而这与他对于超人的解释相一致。由此可以看出，尼采的超人哲学中存在着一定的矛盾。

总而言之，尼采的“超人”是一个具有多层次、多方面含义的概念，人们可以对它作出各种不同的解释。就其最基本的含义来说，超人无疑是人的生命力和本能，即权利意志的理想化和人格化，是与理性派哲学和基督教传统所确立的人的价值相反的，是新的价值观念的理想化和人格化，或者说，是狄俄尼索斯精神的理想化和人格化。因此，我们应当从整个尼采哲学，特别是其权利意志论的基本倾向来理解和评价他的超人哲学。

三、超人哲学的影响

尼采的超人哲学，包含着积极向上的、合理的思想，它不仅在整个西方哲学的发展史上产生了深刻的影响，而且还对我国的文人思想的创作与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一）对西方的影响

尼采从基督教信仰已破的事实出发，引出了一切传统价值必将随之而崩溃的结论。他把欧洲人所面临的“价值真空”展示给全体欧洲人看了，在他的时代，这种解释或许会被人看作是危言耸听，可是到了二十世纪，人们愈来愈强烈地感觉到，这种价值真空论愈来愈频繁地被谈起，现代人无家可归了。

价值真空意味着人生失去了从前似乎明白而又确定的意义，于是，人的存在的荒谬性便成為了现代西方文学和哲学的一个主题。同时，价值真空又意味着人生并无约束性，于是，人的自由权的开放性和无限可能性也成为了现代西方文学和哲学的一个主题。

尼采的超人哲学，强调每个一人必须独立地为自己创造价值，提倡个人至上以及自我实现，这也对后来西方哲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二）对中国的影响

当尼采的思想被介绍到我国时，早在梁启超时代，王国维、鲁迅、陈独秀等人就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尼采攻击基督教，这与我国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反对封建礼教与提倡个性解放是相类似的。在鲁迅的心目中，尼采是一位否定旧传统的思想战士，是“偶像破坏的大人物”，鲁迅希望改革者能够发扬尼采的“打倒偶像”、“重估一切价值”的叛逆精神，突破传统思想的禁锢，对中国社会和旧文明毫无忌惮地加以批评。

尼采的超人哲学，与其说是致力于构建一个完美的思想体系的过程，倒不如说是一个生命的自我超越的过程。尼采的超人哲学破除了对以往传统权威的崇拜，这对于当今中国社会的新的改革来说，无疑具有深刻的反思作用。

贯穿于尼采超人哲学始终的那种积极向上的进取精神，是值得我们借鉴的，这主要表现在：它赋予了人生以积极的意义，肯定了人生的价值；宏扬了人的主体性，提高了人在自然界中的地位；赞扬了人的创造精神，体现了人的自我超越性和自我完善性。另外，尼采对于基督教伦理、传统道德以及理性主义的尖锐的批判，是对价值重估的伟大尝试。所有的这些，对于我国精神文明的建设都不无借鉴之处。

四、结语

尼采的超人哲学对现代西方思想的影响无疑是显著的，其真正的意义在于首先揭示了现代西方人的基本境遇，提出并且严肃地思考了拨动着现代西方人心灵的重大问题。尼采的超人哲学所表达的是，在传统价值全面崩溃的时代，现代西方人的痛苦与迷茫以及苦苦寻求出路的渴望，也许，这正是尼采超人哲学的生命力之所在。

注释：

①（德）尼采：《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M].钱春绮译，北京：三联书店，2014年，第312页。

②（德）尼采：《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M].钱春绮译，北京：三联书店，2014年，第211页。

③（德）尼采：《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说》[M].钱春绮译，北京：三联书店，2014年，第7页。

④（德）尼采：《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M].钱春绮译，北京：三联书店，2014年，第7页。

参考文献：

[1][德]尼采.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M].钱春绮译.北京：三联书店，2014年.

[2][德]尼采.权利意志[M].张念东，凌素心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0年.

[3]陈鼓应.悲剧哲学家尼采[M].北京：中华书局，2015.

[4]陈鼓应.尼采新论[M].北京：中华书局，2015年.

[5]刘放桐.新编现代西方哲学[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

[6]邰克锋.尼采的超人哲学[J].大观周刊，2012年，第33期.

[7]鲍克伟.尼采的超人哲学新探[J].安徽大学学报，2004年，第26期.

[8]刘厚田.尼采的超人哲学思想对20世纪中国的影响[J].太原师范学院学报，2007年，第6期.

作者简介：惠叶子（1996—），女，汉族，陕西省榆林市清涧县人，郑州大学公共管理学院2014级本科生，哲学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