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

石哲铭

偷得一刻美好的闲暇时光，阳光透过头顶浓郁的绿色摇晃在信手翻开的纸页上，随手拎一本诗集，我看到了上面竞有纳兰容若的诗句：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再一次看到这么直抒胸意的诗，心还是禁不住被触动。

已经好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都不曾读这位敏感多情才子的任何诗词，总觉得他的人生太凄惋，他的诗词太悲情，而读他的诗词犹如渡沧海。

“人生若只如初见”，这句令人不忍卒读的话，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却道尽了人生无数期愿，也隐蔽着一个人的无尽情愫。渡沧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一刻的我，差点掉下眼泪来。虽然明白童年已过，明白青春即将飞逝，也明白人生一切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的道理，可再次看到这样的句子我还是会忍不住心酸。

初见时，你笑靥如花，美眸如霞。在那一瞬间，我欣喜得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我们好似两个天真充满幻想的孩子，一边身负学业的重任，一边幻想无限美好的未来。我们一起，说很多话，看很多书，听很多音乐，不理会周围的一切喧嚣。你喜欢画画，我就帮你背着画板走遍城市里的大街小巷；我喜欢吉他，你就陪着我夜夜练曲到凌晨。我有时会跟隨你的脚步走，你说我傻傻的样子很容易逗你笑。那时候我以为我们会一直相见如初，你一直笑得暖如春花，我一直生活在诗性年华里。

然而，临近期末，你突然跑过来说，你不想考试了，不想上学了，不想过这种繁重又紧张的生活，不想把未来埋在成千上万的书本里面。你说你向往外面的世界，想出去闯，去快捷地实现理想，过另一种自由的生活。

你真的走了。你走那天，我一直坐在教室里拼命做题，没去送你，也没敢去看你的背影。

你去了之后再没和我联系，你去了哪我也不知道。后来我向很多同学、朋友打听，都没有你的消息，你从我身边抽离得迅速又彻底。一下子，我的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我只好没日没夜地用心念书，做大张大张的试卷，用英文写很长很长的信。

再次见你时是在一家画廊。那晚，我独自在外晃荡，寂寞地走在一条又一条街巷。然后，遇见你，你身边却多了一个陌生人，你的脸上没有了我喜欢的笑容，你看着我只淡淡地问了一句：“先生，需要买画吗？”

我惊诧得发不出声来，原来这就是你所向往的、快捷的自由生活。

我沉默地、僵硬地离开画廊，脑子嗡嗡响的却是你那句：“先生，需要买画吗？”我不明白，只不过是一杯热水到凉的时间，怎么就变成了沧海桑田？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世间的美好都将是永恒。

然而，人生不可能永如初见。在凡俗的烟火中，我们都是失忆的孩子。时间在转，光阴在移，人在长，心在变，渐渐的，抑或迅速的，就忘却了初见时的那份纯，那份真，只记得在彼此的生命中留过的痕迹。

然而，我们最初的模样有谁还会记得清？时过境迁后，再见时，却已成陌路人。

此时，我坐在榆阴处，终于明白，在清凉的时光里，捧一本诗集，真的可以让人远离苍茫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