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武德
祖母何年何月何日生,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给她送终的日子是1969年春节的前一周。父亲说她活了86岁。
我与祖母在一起的日子很少很少,但她留给我印象却很深很深。她勤劳俭朴的品格是留给我极其珍贵的“遗产”。
她寒冬身上穿的那件棉袄,是她60多年前出嫁时的嫁衣,我用手一摸,天呐!这哪里是棉衣,硬得如石似铁,哪有暖和可言?
祖母储藏的食物是焙鱼。新鲜大草鱼切块油煎,经过数日反复焙干,成金黄色,香味熏人,而后用陶罐储装。偶尔有客人来,祖母用筷子从陶罐中夹出数枚,或炒大蒜,或炒辣椒,做出一碗上等菜。客人一走,她将碗中的鱼块挑出,再放入铁锅焙干,又放回陶罐,以备下回待客。
祖母既省吃又俭用。那时的火柴两分钱一盒,她都舍不得用,用“火繩”点火。火绳,今天大家都陌生,不知何物,它是自制的引火源。若要生火,用口一吹火绳,就可出现油灯状的明火,然后点燃茅草扔进灶膛,便可煮饭炒菜。
有一天,来客人了,祖母炒菜,要我帮她烧火。我不愿吹火绳生火,就从灶门旁的小洞里掏出火柴。正值春季反潮,我划了一根无果,划第二根火药头松落,我抽出第三根用力一划,火柴梗断了。“哎呀呀……”站在一旁的祖母再也忍不住了,怒气冲冲地夺下我手中的火柴盒说,“太可惜!”随后,她左手从墙上取下火绳,用力一吹,明火闪亮,将右手握的干草点燃丢进灶里。我很不服气地回敬:“不就是两分钱吗?”
“我的两分钱从哪里来?”祖母的反问如铁铊扎在地上。此言,我不甚了了,后来长大了,我才逐渐明白它的内涵,读懂她生活的艰辛。
祖母远去近五十年了。我怀念她。我经常异想天开,如果她今天还活着,我要为她买新的床具,寒冬垫的盖的,软软的,轻轻的,暖暖的;还要为她缝制新的冬装,软软的,轻轻的,暖暖的……虽然这一切都无法实现,可我仿佛能看见慈祥的祖母在天堂对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