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天是学校文学社社长面试的日子。
在学校文学社,我已经做过一届副社长了。于是,经常有人取笑我:佟小卫,你是咱学校里发表文章最多,文才最棒的女生,咋还争不上文学社正社长的职位呢?
这种取笑,对我的自尊心打击很大。
文才我要比杜芳芳高出一大截吧,我可是市散文学会的会员,有会员证的,应该算文学家了吧。杜芳芳虽然也有些舞文弄墨的能耐,可是她没有文学头衔,凭什么在文学社里做社长,我为何只能做副社长!
我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到了文学社,杜芳芳也在,她居然比我来得早。文学老师笑盈盈地让我坐下。
我把板凳向旁边挪了下,以便与杜芳芳拉开距离。我对杜芳芳有种天然的敌意,这敌意竟然在心里藏不住,时不时地会流露出来。哎,我这个人太没有心计呀。
文学老师说:“咱们文学社取得了那么好的成绩,是社长杜芳芳带着一干人努力的结果。当然,杜芳芳和佟小卫之间的工作还需要进一步磨合,有问题多交流,你俩要加强团结,咱们文学社才会有更多成绩。”
听听,文学老师这是暗指我不团结杜芳芳呀。杜芳芳比我先来,一定向文学老师告我“气傲”的状了。恶人先到——杜芳芳的心计总是比我深。
我拿眼睛使劲瞪了一下杜芳芳。
杜芳芳倒是满脸堆笑。满脸堆笑的女生心计深,这可是我与杜芳芳共事得出的经验,笑里藏针,时不时地扎你心。
文学老师似乎不是在面试,也不问我和杜芳芳最近各自的“文学成就”,也不问我们的创作感受,只是东拉西扯了几句,然后说:“关于文学社新社长的人选问题,结果很快会公布的。当然是从你们俩人之间产生,二选一。”
然后文学老师就让我们各自回去。杜芳芳推开门,让我先走。先走就先走,我先走出面试间,杜芳芳在关门之前,对文学老师说“再见”——看看,心计又来了吧。
我讨厌杜芳芳的心计,加快了脚步,要“远离”她。
对面来一个搬运工,拖着一大包东西,我侧身让过他,继续向前走。身后却传来杜芳芳的声音:“请问,你这是要送哪里?我帮你吧。”
我心里好笑:就凭你瘦弱的身躯,能帮人家扛包?简直是个笑话。
谁知杜芳芳还真帮上人家了,帮胖子抬着大包。胖子很感激地跟杜芳芳说:“亏你帮我,可把我累坏了。这是给你们学校送来的新印刊物。”
“噢,是文学社刊吧,这么快就印出来了。我就是社长,这是抬我们自己的刊物,是你帮我,不算我帮你的。”杜芳芳和颜悦色地跟人家聊起来,还不忘向人推介自己“社长”的职位。
我鄙视地想:明天,你就不是社长了——文学老师已经对我承诺,社长会由我这个“文学家”来担当的。
2
第二天,公示栏里显示新一任文学社社长居然还是杜芳芳,而我是副社长。副社长三个字刺得我两眼发花——又败给杜芳芳了,打击太大了。
为什么又选杜芳芳做社长?
不用我去找文学老师问底细,文学老师先找我解释原因了。还是在文学社里,这次只有我自己,不见杜芳芳。
文学老师跟我说:“本来,已经确定你为新一任社长的,毕竟你是散文学会的会员,又发表了那么多的作品。可是,有一件事改变了我的决定。”
“是什么事会让老师改变决定?”我追问。
老师缓缓地说:“昨天,给我们送社刊的搬运工你遇到了吧,杜芳芳帮着人家把包抬来的。”
“这事与选文学社长有什么关系?”我觉得老师谈的问题偏离主题。
老师仍旧缓缓地说:“杜芳芳虽然不认识那个搬运工,却给予帮助,说明她是一个心思细致,乐于奉献助人的人。我反复考虑,文学社的社长应该是有奉献品质的人,这比文章写得好更重要。这就是我确定让杜芳芳做社长的主要原因。”
老师的解释,让我脸红。
是呀,我虽然在“文学成绩”上超出杜芳芳一截,但在“为人品质”上的确比杜芳芳矮一截的。以前,我总是不承认自己的品质会比杜芳芳差,总是偏执地认为杜芳芳的品质不叫品质,无非就是“心机”。我整天拿自己的“作文”与杜芳芳的“做人”比高低,显然是本末倒置的愚蠢。
我离开的时候,老师对我说:“当然,你还是副社长。我觉得你在副社长的位置上更能历练品质,希望你成为像杜芳芳那样的人。”
我想,我会的。
3
放学期,我和杜芳芳一起在文学社看稿件,为新一期的社刊敲定文章。
门开了,一个男生进来,把一张皱巴巴的纸放到桌子上,弱弱地问我:“作家,你给看下,我的这篇诗歌能发表吗?”
我把诗歌推到一边,然后仰头问眼前的男生:“发表不发表,重要吗?”
“当然重要。”男生说,然后解释:“我用心写诗,被同桌抢去看,同桌却说是‘狗屁文章。如果能发表的话,还是狗屁文章吗?”
我听明白了,这事关乎他的尊严。既然他说是用心写的诗,不妨看看。
天/很高。
海/很深。
风/很狂。
就这三句“平常话”,当是诗?我脸上肯定流露出了许多不屑,我刚要说些取笑男生的话,杜芳芳走过来,拿过那张皱巴巴的“诗歌纸”,轻声读了一遍,我又忍不住要笑。
杜芳芳却没有笑,而是對男生说:“你的诗没有写完,就被同桌抢去了是吧?我觉得这首诗还有最后一句话你没来得及写上——心/很乱。”
男生经杜芳芳一点拨,立即频频点头,说:“是的,是的,心是很乱——我是要加上这句的。加上这句,能发表了吗?”
杜芳芳扭头问我:“你看,这首诗是不是可以发表呀?”
你可别说,男生的诗被杜芳芳改过之后,果然有了“靓色”,发表也是没有问题的。我点点头。
男生走后,我问杜芳芳:“为什么帮他改诗?还要给发表。”
杜芳芳说:“只是想让他不继续被嘲笑,只是希望能用社刊为失落的灵魂找个避风港,修补那些被刺伤的自尊。”
听了杜芳芳的话,我向她伸出大拇指,果然是有“心计”的人,只不过她的心计全是为着别人着想:用心计助人走过心灵的苦海,这心计感人的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