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曲”“声”的完美结合——探析赵季平《关雎》的艺术特征

张震

（郑州工业应用技术学院，河南郑州451100）

“诗”“曲”“声”的完美结合
——探析赵季平《关雎》的艺术特征

张震

（郑州工业应用技术学院，河南郑州451100）

赵季平是我国著名的作曲家，他的创作范围广阔，体裁丰富，其中艺术歌曲不仅具有高度的艺术性，还具有民族性，是艺术与民族传统文化的融合。《关雎》是赵季平根据《诗经》首篇而创作的一首古诗词艺术歌曲，该作品曲调优美，极富古典韵味，深刻地诠释了我国的优秀文化传统和精神内涵。从歌词“古诗”韵律、曲调“古风”韵味、声腔“吟诵”诗韵三个方面来探索其艺术特征，其中曲调又从旋律、调式、结构、伴奏四个方面进行进一步剖析。

赵季平；《关雎》；古诗词歌曲

赵季平是近代我国著名的作曲家，他的创作领域涉及非常广泛，从影视音乐、艺术歌曲到合唱、交响作品、管弦乐作品、戏曲音乐、舞剧音乐等都有所涉猎。在这些作品中又以声乐作品最受欢迎，尤其是他的艺术歌曲，不仅体现了高度的艺术性，而且将我国的民族性和传统文化融入其中，创造了一大批具有民族新形象的优秀歌曲，被称为“最具有东方色彩和中国民族特色的作曲家”①。

赵季平的艺术歌曲大多是选用古诗词进行创作的，充分展现了中国的传统文化底蕴。其选用的古诗词有唐诗、宋词、诗经、古曲、楚辞体等。其中《关雎》便是一首采用《诗经》的首篇诗歌所创作的、颇富民族文化色彩的艺术歌曲。赵季平的《关雎》采用了传统的民族五声调式，借鉴诗歌吟诵的音调，将“诗”、“曲”和“声”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是一首古风古韵、旋律优美、意境唯美、感情真挚的艺术歌曲。现笔者将从其歌曲内容、音乐本体、演唱声腔以及演唱伴奏等四个方面来分析其所具备的独特艺术特征。

一、歌词展现“古诗”韵律

赵季平对于作品歌唱内容的选择非常严谨，他认为艺术歌曲的歌词选择要能表现出民族的音乐新形象，要能展现出我国优秀的传统文化。而在所有的古诗词中，赵季平认为最能代表中国古代文化传统的诗歌就属《诗经》了。《诗经》共有305首诗歌，《关雎》是其首篇，是一首四言诗句，其歌词原文为：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②。

整首作品是一首非常含蓄的爱情诗歌，大意说的是一名贵族青年在受到河中绿洲上的关雎啼叫吸引，引发了对爱情的遐想。正逢一位窈窕淑女在河边采着荇菜，美丽的淑女采着荇菜，身姿轻盈。青年对淑女一见钟情，欲追求之。青年上前求之，但是古人对爱情的含蓄使得这位美丽的姑娘并没有答应。该青年求之不得，日思夜想，终是无法入眠，辗转反侧。为了能够获取姑娘的芳心，该青年在姑娘采荇菜的时候，奏响钟鼓之乐，以求能够引起姑娘的注意，以琴乐之。这是中国古代传统最典型的爱情形式，以关雎为引，勾勒出了古人爱情的纯真和美好。

赵季平《关雎》这首作品充分地追寻了原诗词的韵味，原诗共五章，每四个四言句是一章，没有进行歌词的修改，只是根据作品情绪和作品结构的需要，在表示男子“求之不得”的这一章中进行了重复，在结束处进行了再现，从而打破了原诗的五章结构。但是在诗歌韵律上依然是遵照原古诗词的韵律而来，该诗运用了双声叠韵连绵字，如“窈窕”“辗转”“参差”“关关”等，增强了歌词的和谐美。在韵脚上则出现了重复中略带变化的形式，如第一章“洲”“逑”字是落在平声韵上；而第二章根据诗歌急切情绪的需要而改为“得”“侧”的仄声韵。看似韵脚不统一，但是在参差不齐中充分的展现了诗歌的韵律美和营造的和谐美。因此在演唱这首艺术作品的时候，演唱者应该把握好古诗词的韵律，进行押韵，从而再现“古诗”的韵律美感。

二、曲调极具“古风”韵味

赵季平在进行艺术歌曲创作的时候，非常讲究作品的曲调与表现内容的高度一致性，因此在这首极具“古诗”韵味的艺术歌曲中，作曲家采用了与之相对应的古曲风格曲调进行创作，其具体又表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1.旋律具备古诗吟唱特点

《关雎》是一首古诗词艺术歌曲，在旋律上采用了古诗吟唱的特点，抑扬顿挫。从旋律的序进上看，该首作品采用以级进为主，从而保持了旋律的线条性，如谱例1：

谱例1

在旋律序进上，赵季平是根据朗诵古诗的音调来创作的，因此大部分旋律的波动不大，带有一定的吟唱性质。如上方谱例的“求之不得”就是在二度音上进行，并采用了同音以表现古诗的宣叙性，而“寤寐思服”则是在四度之内，前面三个字是在二度之内，同样也采用了同音的形式，而“服”是第四声，采用了四度的下行跳进以符合诗歌的吟唱规律。但这并不是说所有的旋律的进行只有级进，根据诗词的吟唱需要，在部分旋律中加入了大音程的跳进，如谱例2：

谱例2

这句的旋律也是根据古诗词的吟唱而创作的，在吟唱“窈窕”这个双声词时往往带有“摇头晃尾”之感，因此旋律是先上行后四度跳进下行；而“淑女”“君子”在吟诵的时候则是往下的，此时旋律的下行进行与吟诵语调保持了一致性；“好”是这句的重心，此处赵季平则运用了切分的节奏和八度的大跳，突出了吟唱的婉转性。

简言之，这首艺术歌曲在旋律进行中充分遵循了古诗词吟唱的规律，根据诗词的音调来安排旋律的序进，一字一音，展现了古诗的吟唱特点。

2.调式采用七声民族调式

民族调式是我国的传统调式，具有典型的民族风味。在古曲中常用的民族调式有清乐七声调式、雅乐七声调式和燕乐七声调式，其中被称为华夏“雅正之乐”的“雅乐”便是运用雅乐音阶。而在赵季平的这首《关雎》中运用了清乐与雅乐交替的形式，以D商调式为主调，具有明显的古曲风格。

谱例3

如在第一段（谱例3中），这里的B音是降低的，是属于F宫系统的清角音，在此则属于清乐调式。而在随后的第二段，B音被还原的，见谱例4：

谱例4

在上谱例中，“侧”的B音被还原了，在此转变为雅乐调式。再如谱例5：

谱例5

在上例中虽然旋律音上没有出现还原B，但是在伴奏中的所有B都被还原了，具有鲜明的雅乐音阶特点。在之后的音乐又重新回到了清乐音阶。总之这首作品采用的是典型的民族调式，并在七声调式进行了清乐和雅乐的转换，使得这首古诗词艺术歌曲更加具备古曲的风格与韵味。

3.结构符合古诗重章叠唱手法

在古诗词中，诗人常运用的一种手法就是“重章叠唱”，如这首《关雎》就是典型的重章叠唱手法创作的，其中“窈窕淑女”出现了四次，而“参差荇菜，左右……之”出现了三次。这些叠唱手法，不仅保持了作品的韵味，同时也保持了作品句子之间的连贯性。为了表现这首古诗词的艺术性，在赵季平的这首艺术歌曲中，其结构也安排了多处的重章叠唱手法。其具体的曲式结构图为（图1）：

图1

从图1可以看出，这首作品采用的是前有引子，后有尾声的带再现单三部曲式。呈示段和再现段是属于重章的形式；而在这两段中均采用了平行乐句的手法进行发展。在中段中，赵季平采用了五乐句的形式，其中b句和b1句是对诗句进行了重复，不仅歌词相同，同时，旋律是近似的，只是在最后两个音上有所变化。如谱例6：

谱例6

而在c句与c1句中，两句的旋律也是一样的，只不过诗词不一样，一句“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c1句则是“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c2的句子则是运用了“窈窕淑女，钟鼓乐之”进行变化发展，表现了青年运用钟鼓之乐取悦姑娘的决心。

从整个作品的结构来看，赵季平充分运用了古诗的重章叠唱方式，将原本的三段曲式变得更为丰富，更适合诗歌的情感和诗歌的古典韵味。

4.伴奏增强乐曲古曲风格

艺术歌曲，不仅在歌唱部分具有高度的艺术性，而其伴奏也在作品中起到重要的作用，或进行情感铺垫，或进行情绪酝酿，或进行艺术形象塑造等等。在《关雎》的交响伴奏中，首先运用了笛子和古琴来演奏主旋律，并用弦乐作为伴奏，增强了这首作品的古曲风格。而钢琴的伴奏在引子部分由右手奏出单旋律的线条来模拟笛子的音色，而左手所采用的琶音伴奏织体音型则是模仿古琴的拨奏。如谱例7：

谱例7

在引子的最后一小节伴奏采用的是双音的颤音织体音型，模拟的是笛子的悠扬，为作品营造了古典的意境。在进入呈示段以后，伴奏依然采用以琶音和分解和弦的伴奏织体音型为主，如谱例8：

谱例8

清澈悠扬的二分音符琶音伴奏织体音型好似空灵的古琴，泛着层层涟漪；而分解的和弦则似河中水波，呈现着碧波荡漾的诗般意境。

在进入中段，伴奏部分一开始就是右手的双音震音伴奏音型，表现了激动的心情，而左手则运用了分解和弦的织体形式，模拟了水波荡漾的感觉，展现了如谱例9：

谱例9

谱例10

而中段后部的伴奏则是以柱式和弦和分解和弦伴奏织体为主。在左手跑动以及和弦的构织上，赵季平选用了中国特性的调式音阶以及中国民族特性的和弦作为主要的伴奏织体，充分强调了古曲的风格特征。见谱例10：

在进入再现段之前的间奏采用的是与前奏相似的旋律和伴奏织体，以颤音再现笛子的古典悠扬形象。而后进入再现段，运用琶音和民族调式音阶作为伴奏织体，使得作品具有鲜明的古典古风韵味，并将作品拉回到“人生若只如初见”的唯美境界。

三、声腔借鉴“吟诵”诗韵

赵季平在创作这首古诗词艺术歌曲《关雎》时，深刻把握了原古诗词的韵味和内涵，采用古曲风格形式，将古诗的唯美意境和音乐曲调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关雎》原是带有吟唱性质的古诗词，因此在这首艺术歌曲演唱的过程中，赵季平同样追求一种古风特征，借鉴了“吟诵”的声腔特点，为作品润色，以再现出作品的古典“诗韵”。

本首作品主要表现的是一个贵族青年在大自然中被河边采摘荇菜的女子吸引，是以一位吟诗的潇洒男子形象来表达对返朴归真的纯洁爱情的追求。a乐句的上半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表现的是男子的自信与洒脱，在演唱上要注意字尾的归韵，以表现出诗句的抑扬顿挫。a乐句的下半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里为了表现对美好少女的追求，演唱语气要稍微柔和一点，尤其其中的“好”字，在旋律上是一个八度的大跳，演唱时充分的运用横膈膜的下移，控制气息，“以字行腔”以唱好字腹“ao”；最后的“逑”字需要演唱者归韵到“u”上，并控制音量以表现出该诗词的韵律。

a1乐句“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这句的演唱注意“差”在此处读“ci”，咬字时候要放松，以防止出现爆口音而破坏了作品的古典韵味；“左”字和“窈”在此处往往进行润色，运用了“吟诵”的声腔，使得声音比较婉转。

b乐句与b1乐句是一样的诗句，是描绘青年“求而不得”的心态，此处作品显得更加的激动，速度也相应的加快了，伴奏织体也更为密集，表现出矛盾心理。其中“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是在中声区，采用的旋律波动不大，类似于吟诵，这就需要演唱者注意自己的声音位置，让气息在共鸣腔体里自如的运行，字头要清晰，字尾要归韵，以保持字正腔圆。最后一个“侧”是长音，需要利用横膈膜的拉力来控制气息，并将字尾收到“e”音上。b1句的“侧”是上扬的，为了表现更强烈的情感，在“侧”字之前建议进行换气，并根据情绪进行音量的渐强，从而给声音留出足够的空发挥余地。

c乐句是全曲的高潮句，“采”字归韵到“i”，而“之”字则需要唱出古诗词的韵味，同样也是归韵到“i”母音，保持面罩的兴奋性，以防止声音的位置不统一。C1句的“芼”字归韵“ao”防止音准的偏离，而“乐”在此处尽量采用当时的诗词读音唱成“yue”，“之”字同样需要带有一定的古典朗诵语调。C2句中的“乐”字有一个八度跳进，在此处需要横膈膜下移，增加拉力和共鸣，以高位置轻声唱出。

再现段运用了相似的韵味和腔调演唱，但是在最后的结束音的时候要注意“之”字的归韵，并且进行渐慢和渐弱的处理，营造慢慢远去的感觉，给人一种古曲的意境之美。

结语

赵季平的《关雎》是一首古诗词艺术歌曲，他通过再现古诗词的内容，使得作品保持着古诗词的“诗韵”。在作品的音调上采用了吟诵音调、民族调式、重章叠唱的手法以及富有古典韵味的伴奏，使得曲风始终能够围绕着诗句的诗韵进行展开与表现。而在演唱的过程中，赵季平要求演唱者再现作品的古韵，运用“吟诵”的感觉进行声腔的润色，使得整首作品在内容、曲调和声腔上实现了完美的结合，赋予该曲高度的艺术性和感染力，再现了我国博大的传统文化内涵和古典韵味。

注释：

①王会会.赵季平艺术歌曲《关雎》赏析[J].戏剧之家（上半月），2014（2）：74-75.

②[周]无名氏.诗经[M].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11：56.

[1]张婧玉.赵季平古诗词艺术歌曲的演唱研究——以《关雎》、《幽兰操》、《天地作合》为例[D].武汉：武汉音乐学院，2016.

[2]李亚希.《关雎》之“水韵”解读——赵季平艺术歌曲《关雎》所感[J].滁州学院学报，2015（1）.

[3]王会会.赵季平艺术歌曲《关雎》赏析[J].戏剧之家（上半月），2014（2）.

The Perfect Combination of“Poetry”，“Music”and“Sound”：An Analysis of Zhao Jiping's Artistic Features in Guanju

ZHANG Zhen
（Polytechnical College of Zhengzhou，Zhengzgou，Henan 451100）

Zhao Jiping is a famous composer whose creation range is wide，genres rich.His art songs not only have high art but also the nationality.It is a fusion of art and traditional culture.“Guanju”is a song of poetry and art songs，which is created according to the first article of the“Book of Songs”by Zhao Jiping，the works of the beautiful melody with extremely rich classical charm，profound interpretation of the Chinese excellent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spirit connotation.From the three aspects of the content of the lyrics，melody，singing tune，this paper explores its artistic features.The melody is further analyzed from four aspects：melody，mode，structure and accompaniment.

Zhao Jiping；Guanju；songs of ancient poems

J614

A

1671－9743（2017）04－0109－05

2016-09-07

张震，1985年生，男，河南原阳人，讲师，研究方向：声乐演唱与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