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的诗

夭夭

大风吹

请这样描述：大地上那么多无法把持的孩子

在竖起的衣领上奔跑

穿越它 穿越它掠走的温度和匆忙者

像一根刺 急急地刺向倒伏的另一面

还有谁坚信 这天摇地动的时刻

会有人扶住他的战栗 温上一壶解愁的酒

一路上都是殊途陌路的面孔

谁 都不说话 谁都奔跑在就要被刮倒的谨小慎微里

一匹孤独的马

是从马头琴里逃出来的吗

骑手呢 拉琴的人呢

太阳的余晖在它身上构建了一座

还留着余温的雕像

我想替它驰骋 替它流浪

替它在这空旷的公路上满目荒凉

傍晚就要压住它扯断的缰绳

和缰绳上拖住的滚滚前尘

它的孤独朝我奔来

它的草原朝我奔来

马头琴的哀伤和血泪也朝我奔来

天色已晚 细碎的星子就要撒向天际

野 火

原野上 它把空旷烧得只剩下了骨架

看上去 只有灰烬在秘密穿行

火光中 尚能辨清草和大地的缄默

再往前 是散乱的倒影在流动

一些细碎的小花还没黑透

它们同野火一起 拼尽力气往上挺

赤脚走在上面 一种空旷的

无边无际的疼涌过来

我试着剔除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是 的 那时的我们看上去只是两个滚烫的谜

讣 告

白纸黑字 已经把一切显露出来了

想到人间的生死 还有什么不能放下

此刻 它在墙上

被几行字压着 被字里的悲伤压着

它不动 任读它的人掀起了不幸的一角

喧闹的街还没交出惊涛骇浪

一切还在继续

没有眼泪 下午的阳光把万物照得刚刚好

多么平常的日子

巷子里 放学的孩子跳得不能再高了

和一个聋哑人交谈

我们坐着 她的手在胸前不断比划

我们言语里的庄稼枯了又荣

打野的鸟雀埋头于正午的

她想把自己描述的更接近一把利器

或被利器刺穿的颂歌

说到空旷处 她扯住了一阵风声

顺手填进了那渗漏处

因为弄堂里一些不太明显的响动

她把欠起的身子又沉进了刚刚谈起的结局里

我们坐着 如两段时而喧闹时而结冰的光景

在不知道疲倦的交谈里各自寻找

带叔叔做残疾鉴定

他用傻笑绕开他们的问题

浓重的消毒水味道几乎要把他掀翻

对着一群穿白大褂的人

他的局促和惶恐显得相当土气

僵持了很久 他们把他推出来

“他不配合 总是一言不发”

面对我的责任

这个大我三岁的男人突然转身哭了

抖动的身子像一株就要枯掉的玉米秆

“我妈死前交代了 到这里什么话都不能说

只有傻得厉害 才能领到钱”

一束细细的阳光射进来劈开他的眼泪

我 看见一个精神残疾者悲愤交加的骨头

正在塌陷

文学馆路四十五号

我们在院子里挪步

在伟大的雕像前把自己刻成迎面而来的虔诚者

落满银杏叶的路上

獨饮的人要把酒与肉凭空剥离

铁栅栏穿过我们放浪的行径

看门的老者始终保持怀疑的眼神

我们在黑夜写信

用古老的文字杀戮迷途者的羔羊

我们握住了冰面上那只鸟的寒冷

它灰色的羽毛在落日下像点燃的哀嚎

去它的夜里探视一番吧

已经无法阻止了

我们的行为主义里抛出奔向春天的绳索

长廊里 歌声犹如大海

驶出一艘艘肉体结实的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