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楼的樊胜美
刘亚玉,网名点点,双子座,青年学者、编剧,苏州大学博士后,上海大学博士,台湾淡江大学、国立台南艺术大学访问学者,在《当代电影》等核心期刊中多次发表论文,曾参与多部影视作品编剧工作。
《欢乐颂2》终于在一片骂声中演完了,都市童话的结局,幸福都是相似的,不幸福的,各有各的不幸。还有一种,就像张爱玲写的,得到了幸福,却不怎么幸福。
住在22楼的五美中,樊胜美最让人心疼,也最令人无奈。精明、干练、善良,从小地方来到大都市打拼,不断地给充实自己,努力生活着,却万分纠结。在一个浮华的人际交往圈中,力图用强势的外表掩盖内心的自卑,在奋斗的道路上一往无前,却被原生家庭束手束脚。她的故事,发生在中国的千千万万个家庭中。
不同的是,她们中间,有多少能够摆脱原生家庭的羁绊,狠心地切断联系,不顾亲戚们的质询,成为大逆不道的不孝女,去追求自我存在的价值。又多少人有樊胜美的运气,有机会去拒绝一个像王伯川这样死心塌地爱她的凤凰男,又能够漂亮地转身就得到嫁入豪门的机会。
在樊胜美身上,奢侈品堆砌的装饰外表,不过是上海繁华街区白领姑娘们的标配,不论你是从纽约回来的Sophia,还是来自小镇的姑娘Cherry。
在家庭这个竞技场上,男孩和女孩从来难得站在一个起跑线上,我想很多的女孩都在成长中的某些时刻,感受过因为男性多过女性受宠,而产生的些许失落感。
多孩家庭中资源分配不均的问题,在这是中国在现代化进程上难以回避的痛点,同时它也是在儒家文化影响深远的东亚地区普遍存在的问题,在中国的很多农村地区,家中女孩出嫁的彩礼往往就是给家中儿子娶妻的聘礼,同等条件下资源匮乏的情况下,优先供养男孩读书,女孩子做出适当的牺牲,似乎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在台湾电影中,也有相当多类似的题材。
在电视剧剧情中被戏剧化放大的樊胜美家人,不过那些最普通的家庭中天天发生的故事,他们需要养儿防老,用继承姓氏传宗接代,在农村需要男性作为壮劳力承担家中的农活,是几千年农耕社会遗留下来的观念,甚至也成为女性默认的价值观。他们并不穷凶极恶,也不那么咄咄逼人,却成为樊胜美们好几十年走不出的困境。
樊胜美出生的1986年,是中国实行计划生育最严格的时期,而江苏省的实际执行要比全国的政策更为严格,用现在的话说,樊胜美是个二孩。按照政策,樊家不具备生育二胎的资格。可以想象,在樊胜美出生之前,她的父母亲怀有怎样的期待,超生的罚款,对于一个普通的工薪阶层,又意味着付出怎样的代价。
随之而来的,在八零后成长起来的这三十年,有多少次惊心动魄的社会变革,就有多少不得不被亲情绑架的孩子们。在虚构的故事和理想化的背后,隐藏着无数在现实中的问题,每个曾经只身在大都市或者现在依然混迹其中的的人仿佛都看到了熟悉的影子。对于一个二三线城市的普通家庭,养育一个孩子长大、到大城市接受高等教育、买车、买房尚属艰难,几乎要花去父母大半辈子的积蓄,甚至养老钱,更何况两个孩子,更何况一男一女,更何况是有能力的优秀妹妹和没出息的哥哥。女孩子优秀的成绩单势必变成一叠数不清的债据。
22楼的樊胜美,最后变成了五个人中唯一的单身,曾经那么渴望找到一个依靠,有一个以房子、物质为载体的家,最后她却发现,前三十年中没有从家庭得到的安全感,也同样不能从任何一个人那里得到,即使面对一个十分爱他的男人,却不能强求他用同样的爱去包容一个无底洞的家庭和一群无底线的家人。这不能怪他,更无需苛求。
于是,她最后的选择,是和自己狠狠地告别,带着伤,在爱与痛中学会成长。就像她最后对王柏川说的,“如果有一天,我们还能重新开始。我也希望是以各自独立的姿态重新开始。我必须学会自己站起来,才有资格去奢求爱情”。
关上那扇门,她的人生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