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昌俊
从“1988年出生的中年女子”到“34岁老来得子”,再到“1992年生人已经正式步入中年”……最近,没有一点点防备,“1992中年危机”袭来,引发热议。(《人民日报》3月28日)
年轻人变“老”的话题,并非第一次出现。2013年,人民日报也曾刊文《莫让青春染暮气》,文章称,一群在父母看来还是小孩的80后,在比自己更小的小孩面前大叹“老了”“心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如果说这还只是年轻人的自觉“叹老”,那么此次根据联合国所给出的最新年龄划分依据,“1992年生人已进入中年”,则可以说已经是一种被确认的事实了。虽说年轻人对上述“结论”的种种反应,不乏自嘲、调侃甚至是矫情成分,但整个社会对“老”的焦虑,却是不言自明的。
推崇年轻已经成为当下社会的主流价值观之一,年轻人成为时代的“主旋律”,老资格、老资历已经失去了在主流价值观中的核心地位。年轻即风尚,“年轻就是王道”的观念被社会整体所接受。社会转型和变迁的步伐不断加速,社会意义上的新陈代谢越来越快。在这一背景下,人最大的焦虑可能就是担心“跟不上时代的步伐”。正因为年轻越来越被看重,社会各方面对于年龄的筛选也显得更严,“稍不留神”,你就是那个“超龄”的人。
社会对年轻的推崇几乎无处不在。比如单位招人,年龄要求越来越严苛,无形中制造了一种不断比年轻的氛围;而另一方面,教育的延伸,却反向推迟了人步入社会的时间。大学一毕业首先就要迈过年龄这道坎儿。面对更年轻者的“挤压”,你不得不服“老”,所谓叹老的心态和对老的焦虑,便由此而生。
社会分工对年龄的要求越来越显示出层次性。看重“年龄优势”,只是催生怕老心态的一个方面。在转型期社会,各种价值观喷涌,人开始在价值理念上受到更多的牵引。传统家庭结构的打破,又使得年轻人的负担提前到来,这与“1992年生人已进入中年”的界定恰恰是“吻合”的。且在流动社会面前,囿于社会制度变革的滞后,年轻人的流动并不意味着公民权利的随身迁移,这迫使年轻人注定要以更多的精力来表现出“务实”的一面,更快地进入“成家立业”的奋斗阶段,更早地告别“诗与远方”。诸如高房价、就业难以及社会公平问题,使得这一“务实”和“成熟”的必要性显得更为迫切。
所以,年轻人对变老的焦虑,实质上可以说是对于社会压力与责任的焦虑。因为一旦进入“中年”,也就意味着你必须完成社会评价体系所赋予相應年龄阶段的“使命”,比如买房,比如遭遇催婚,考虑结婚生子……某种意义上,怕老心态之所以在我们这里表现得如此明显,与社会评价标准滞后于社会年龄的变迁有着重要关系。人进入社会的时间被普遍推迟,但主流价值却还沿用过去的年龄评价标准,如“三十而立”。这对于很多将近30岁才走出校园的人而言,无疑是一种不切实际的要求;另一方面,社会对人的评价维度,仍过于狭隘和僵化,比如“三十而立”,是否就只有“成家立业”了才算“立”?
怕老心态的流行,源自年轻人基于社会压力下的“不想太早长大”,也或多或少与老年人在社会中的生存境况有着隐秘的关联。当前,中国已进入老龄化社会,但无论是社会的尊老氛围,还是养老公共服务,恐怕都离一个能够让人优雅、体面老去的社会有着不小的距离。
年轻人象征着社会的希望,也是对社会状况表现最为敏感的一个群体。剖析年轻人“怕老”的心态,注定不能撇开社会大背景。年轻人所承受的焦虑,很难说只有年轻群体独有,只不过是他们的感受最为直接罢了。比如社会机会的多寡、财富分配的公平与否、主流价值观的争议,都会在他们身上体现得更为明显。
怕老心态流行的另一面,则可能是加速社会心态的“早熟”,抑制年轻人的活力。因而,从社会层面来讲,怕老绝非仅仅是矫情这么简单,也不是给年轻人补上几碗“鸡汤”就能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