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雅歌》里的“花园”意象

潘安静++陈芸

摘 要：作为“歌中之歌”的《雅歌》不仅语汇优美动人，而且蕴意深刻悠远。综观《雅歌》里的词汇内容，“花园”是作品里频频出现的一个审美意象，蕴含着极为丰富的深意。通过“自然的花园”、“爱情的花园”、“神圣的花园”三个层次，可以发现《雅歌》“花园”意象具有字面含义、伦理含义、寓意含义和末世论四个不同的文化内涵，从而能够进一步体会犹太文化背景下的“花园”意象，探寻其中爱的奥秘。

关键词：《雅歌》；花园；意象

作者简介：潘安静，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学（师范）。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7）-17--02

前言：

《雅歌》（Song of Songs）取自圣经里的智慧文学，有“最优美之歌”之意。早在一千八百年多前就被著名拉比如此宣告：“即使是时间的整体也不及雅歌被赐与以色列的那一天那么有价值。因为圣经是神圣的，而歌中之歌则是最为神圣的”！[1]782观其《雅歌》的具体语汇，蕴含着丰富内涵的“花园”意象也成了笔者进一步研究的切入点。因此，在前人的研究基础之上，笔者以《雅歌》的“花园”意象为线索来探寻《雅歌》里的优美独特性。

一、自然的花园

综观《雅歌》的意象词汇，文本当中运用得最为频繁的意象多为自然意象，这种“花园”意象在犹太传统文化背景中，始于《圣经》里的伊甸园。

（一）葱郁的草木

《雅歌》里的意象词汇突出特点之一就是呈现了一派郁郁葱葱的春日景象。有发芽开花的葡萄，有开花放蕊的石榴，地上百花竞相开放，空中百鸟鸣叫。这种美感充满着原始自然的气息，如田园诗中的牧羊人“在炎炎夏日午后，水泉边，哼唱甜美小调”用短笛或长萧来打发闲暇的时光。[2]

而良人对佳偶的爱也浸染在葱郁的草木之中：“我的佳偶在女子里，好像百合花在荆棘里”，在良人眼中，这位佳人乃是全然美丽，当他开始开口赞美的时候，则把佳人比喻成了“百合花”。这株谷中的百合花在其时代背景下是极为普通的，甚至是“野地的百合花”，最为原始、纯粹。因此葱郁的草木意象搭建了《雅歌》“花园”的基础平台。

（二）灵动的生物

“地上百花开放，百鸟鸣叫的时候已经来到，斑鸠的声音在我们境内也听见了”，在这里不仅有葱郁的草木意象，还有灵动的生物：书拉密女的眼睛好像“鸽子眼”，她的牙齿如同“母羊”，她的两乳像是“小鹿”。鸽子的温驯，羔羊的绵良，还有小鹿的灵动，让雅歌里的花园更富有生机，更有动感了。在这里，美就是原始自然的存在。

因此，《雅歌》当中最浅显的花园意象即是最原始的草木与动物。繁盛的花木与灵动的生物一同构建了生机勃勃的花园地，同时也间接投射了犹太人心里对曾经失落的伊甸园美景的想象复原。

二、爱情的花园

《雅歌》里的花园不单是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春日景象，也是充满了烂漫色彩的爱情花园。作为一部爱情诗，整部诗歌都围绕“爱”的问题来阐发，如何来认识理解爱，也是研究认识雅歌的一把重要钥匙。在犹太文化里，对爱的问题有其独特的认识。关于爱，它可分为不同的层次，一是肉体之爱、情欲之爱，即艾洛斯；第二个层次是充满喜爱与爱慕的有爱之情，即菲勒欧；第三个层次就是最高形式的爱，神对人的爱，即阿倍加。

（一）情欲之爱

《雅歌》里充满了许多露骨突兀的身体意象，良人对佳偶的身体赞赏细致到“脚”、“大腿”、“肚脐”、“两乳”和“颈项”，具有浓厚的“性”意味。但是回到犹太的传统中，这是属于两性之间的一种自然的认识。

犹太传统里的爱，基于“性”。“性”，是上帝所赐予人类最美好的礼物。在《圣经》旧约创世记里记述耶和华神造男造女，“当时夫妻二人赤身露体并不羞耻”[创2：26]，男女之间最开始的认识也是基于“性”。所以，“性”在犹太传统中并无我们所谓的色情含义，它健康而直接，并伴随着一种原始的生命力。

（二）倾慕之爱

其次，《雅歌》里的爱情诗饱含深情与爱慕，结合犹太传统，书拉密女和良人的爱情被赋予了浓郁的文化内涵。

书拉密女认为自己被日头晒黑，没有光彩夺人的外表，只是如同“沙仑的玫瑰花”、“谷中的百合”般平凡普通，但良人仍不住赞美其为一朵生在荆棘里的百合花般纯洁、坚强、美好。“愿他用口与我亲嘴，因你的爱情比酒更美”、“我们要称赞你的爱情，胜似称赞美酒”。美酒在旧约里有一处记载：以色列人的先祖雅各在临终前为儿子犹大祝福道：“犹大把小驴拴在葡萄树上……他的牙齿必因奶白亮”。[3]53在雅各為儿子们的祝福语里，都是按着个人的福分为他们祝福。因此“酒”被视为祝福的标志，代表着上帝带给人们生活上的恩膏。

“香膏”按对象可分为一般分为百姓和为朋友预备的香膏，还有膏抹祭司君王的香膏。在雅歌当中提及的“香膏”多指是“哪哒香膏”，又为“童女香膏”，大都是犹太母亲为出嫁女儿所预备的也是一种童贞的记号。因此，雅歌当中书拉密女歌颂“王坐席的时候，我的哪哒香膏发出香味”乃是一种纯真爱情的标记与馨香之气。

三、神圣的花园

“花园”不单是人们对原始失落的伊甸园的恢复建造，更是象征着人类与上帝之间的人神关系的恢复合一。因此《雅歌》里的花园更是神圣的，它的优美神圣之处从有限的直观的属世的“人之爱”，跨越到永恒的象征的属天的“神之爱”。

（一）“人之爱”与“神之爱”

《雅歌》里的人之爱与神之爱被置于同一层面，似乎显得雅俗并行，但是在人之爱里的亲密关系中便能够浅尝到上帝与人类亲近的甜蜜感，以及在爱里的所守的约，这种感受是相通的。因此要跨越这样的一个不同层级的雅俗矛盾，共同的信仰根基使得犹太民族通过类比的方式在人之爱里实现想象了神的爱：即在人之爱实践赞美、忠贞、合一影射神之爱。

《雅歌》里充满了赞美之辞。书拉密女和良人二人一同坐在园子的草地上，而这种在爱里的赞美之词仿佛是神的百姓用口来称颂上帝的名，因神的名是配得称颂，是圣洁的，用以色列的赞美为宝座。所以当诵读良人与书拉密女间彼此的赞赏之词时，同时也用以表达犹太民族对上帝的尊荣、圣名的赞美。

对爱的双方保持忠贞专一的心，不随从外界的诱惑，仿佛是犹太民族对上帝所宣告要专心仰望，单单敬畏独一的真神。在旧约律法里，上帝曾藉着摩西在法版上刻下了训诫百姓的十条诫命，其中一条便是“除了我以外，你不可有别的神”。[3]76因此，犹太民族的共同的认知是“上帝是忌邪的神，除他以外别无真神”，离弃上帝转向侍奉外邦神的人则被视为行淫的人，因此当诵读雅歌里对佳偶忠贞的赞美时仿佛也在向上帝宣告他们的专一与敬畏。

雅歌里的新郎与新妇形象在婚姻里的合一常常被视为上帝与他所拣选的子民的化身，即新郎扮演了至高的全能主宰者，而所迎娶的新娘为他的百姓，并且相互立约，在乐园里合一相交。书拉密女的爱情没有过分追求爱情里的感官刺激，而是将其更好的引向爱情更为长久的道路之中。这种渴求不是只为满足爱情中所产生的热烈情欲，而是对爱情的维护，对婚姻的尊重，渴望的是突破二人间的私下情感，上升为在恋爱的终极目标。

（二）胜过死亡的坚强爱情

当人之爱的软弱与神之爱的永恒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冲突，于是就开始跨越了人之爱，在不断的渴望、寻找，由思想过渡到了积极主动的寻找，最终带来了爱情的升华，上升到了典雅的神之爱。这种爱没有甜蜜式的情话，而是超越了生命的力量的彰显。犹太民族的历史同时是一部流浪的历史，一个游牧的历史，《雅歌》作为犹太民族的智慧文学，其中犹如在诉说着他们民族与旷野时的哀伤与绝望，似乎在表现出了一度在旷野深处的流浪与徘徊，渴慕一度居住于圣殿中的神的同在。[4]154

雅歌当中的良人与佳偶的爱情在一定程度上是以色列人与神耶和华之间的关系。在以色列人的历史中，有一段流离的历程，他们悖逆耶和华转向侍奉自己手造的偶像，如同行淫的妇人。然而尽管有一段悖逆的历程，神依然愿意以完全的爱来爱属他的百姓，以仁义、公平、慈爱、怜悯聘他的百姓归向自己。当以色列民重新愿意回转归向他们的神时，上帝又应许赐予了以色列新生命。

雅歌還成为了犹太民族向上帝诉说的一首爱的诗歌，并于逾越节被诵读。而“逾越节”对犹太人来说也是一个胜过了死亡的节日，因此为了纪念神对他们的爱，犹太人会举办逾越节家宴，宰杀羊羔，吃无酵饼，来庆贺赞美这一天。故而在逾越节诵读雅歌，乃是宣告重生的生命，歌颂那胜过死亡的力量，而爱能够带来新的生命，重新恢复到了新生的状态，终将进入了更加丰盛的祝福与恩典之中。

结语：

《雅歌》作为一部爱情的诗歌，不单表现了良人与书拉密女之间的恋爱故事，同时，该部著作还指向上帝与以色列民之间的爱，并在逾越节期间藉着诵读《雅歌》来诉说着他们民族与旷野时的哀伤与绝望，渴慕一度居住于圣殿中的神的同在。从横向维度来说，人之爱从自我认识过渡到了对他者的认识，渴望相互更为亲密，合一，由个体性走向了彼此性。从纵向维度来说，由人之爱过渡到了神之爱，则是认识自我，认识他者，走向了更为广阔的他者关系。

因此，《雅歌》乃是超越了世俗性与宗教性的简单分类，它的花园意象透过寓意和象征的解释方式，分别从字面意义、伦理意义、寓意及末世论角度为我们呈现了多层次的景象。所以其中的“花园”呈现的有草木意象的“自然花园”，对意象原始的回归；有真实自然的“爱情花园”，对情感原始状态的回归，更是有人神关系的“神圣花园”，对失落的伊甸园乐园的回归，[5]是整个人类与上帝之间破碎关系的回归，回归为起初“骨中的骨，肉中的肉”的合一状态，“人类相爱，因为上帝是爱的上帝，人应当像上帝一样去爱”，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它是神圣的，[6]也强烈地表达了犹太民族与上帝关系的恢复与重建。正如EJ.Yollllg说：“雅歌诚然是颂赞人类爱情的尊贵和纯洁……它不单只谈及人类爱情的纯洁，而且因为它包括在经典里，这更提醒我们有一种比我们的更纯洁的爱。[7]因此，雅歌不愧被“歌中之歌”。

参考文献：

[1]Herber Dandy tr. The Mishnah[M]. London： Oxford University， 1933.

[2]费哈落.诗里藏真--圣经文学技巧与诠释 [M].香港：汉语圣经协会有限公司，2011.

[3]中国基督教三自爱国运动委员会，中国基督教协会.圣经（导读本）[M].南京：中国基督教两会出版，2009.

[4]赖永海，宋立宏，孟振华编，犹太教基本概念[G].江苏：江苏人民出版社，2013.

[5]弗朗西斯·兰蒂.《雅歌》与伊甸园[J].孟令花译.《圣经文学研究》，2008，（02）.

[6]Tom Gledhill.The Message of Song of Songs[M].The Bible Speaks Today.Leicester：Inter Varsity Press，1994.

[7]黄霞.《圣经》“诗歌书”的文学特色及其文本解读[D].复旦大学，200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