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
人人都有一张脸,脸上的眼睛与肌肉常会随着内心情绪的变化而运动,这种运动构成的表情,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谓的脸色。有人喜欢见风使舵,善于察言观色;有人则坚持公理,有主见,在脸色面前选择闭眼。
我认为,能否在上司脸色面前闭眼,主要取决于三个条件:一是个人对自由、自尊之重视,二是社会公平、开放的环境,三是个人要有才华与本领。
一个人按社会的公序良俗、法纪办事,不管结果如何,都应该以不伤自尊为最基本的要求。反之,如果一件事,曲直是非摆在那里,但某个强势者用表情告诉你,必须指鹿为马——这个时候,你做不做,就关系到自尊了。不在乎自尊的人会看强势者的脸色行事,在乎自尊的一定会坚守内心的准则。
看重个人思想的独立性,我们才能做到谦逊而不自贱,高贵而不高傲,才能在临事时想一想自己应该采取什么立场。存了看脸色之心,人的表现就不同了,他首先考虑的不是正义、诚实,而是个人的进退得失;这样,他必然自贬身价,愿意将自己的脑袋低下来,给别人当马骑。
在脸色面前闭上眼睛,需要个人的本事。民国时代,蔡元培、胡适、陈寅恪都是不爱看人脸色的。蔡元培因一件官司看到北洋政客的无耻,毅然辞去北大校长一职;胡适当着蒋介石的面,批评民国政府经济管制的失误与军队的腐败;陈寅恪在诗里将20世纪30年代的少数高官比作小人,说他们饱食终日,不知民间疾苦——这几个人为何如此硬气?因为他们都是非常有才华的,该当官时可以当官,该做学问时可以做学问,该教书时还能教书。能耐这样大,谁敢搞他们?
几年前,我跟小说家阎真聊过一次天,觉得他极有君子之风,谦逊低调,待人友好。他很早就写出有影响的小说《人在天涯》,长篇小说《沧浪之水》更使他名满天下。可是有段时间,他连个教授都评不上;后来换了单位,教授帽子轻轻松松戴上了,单位还给他弄了个工作室。阎真也是敢于在脸色面前闭上眼睛的人。他的这种个性,同样以自己的能力作为支撑。
当然,假若将视野再打开一点,我们会发现,一个人不看脸色也需要相对公平、開放的环境。一个理性而文明的社会应该这样:它可以根据人的能力与其对社会贡献的大小分配金银财宝、职场座椅,但不会容忍强者对弱者的颐指气使,更不会允许一个人随意击碎他人的尊严。■
(陈全英荐自《今晚报》)
责编:我不是雨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