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耳喵
19岁那年,我看多了网上的旅行攻略,看着无数美丽的照片,开始蠢蠢欲动。
我无疑是幸运的,爸妈怕我在路上受委屈,给足了钱。我却总觉得这样不足以彰显特立独行,这样的行走不算真正的在路上。最后,我带着三千元钱和一张硬座火车票,踏上了西去的行程。
为了省钱省时,所有的车票我都买在了晚上,而且是硬座,这样可以省下四天的酒店费用。我从济南坐到了太原,又从太原坐着古旧的绿皮火车,在满是汗臭味的狭小空间里,忍受着八月份北方的灼热,去了平遥古城。
平遥,是真的漂亮而又古朴。我手里的相机一刻也没停歇,我蹭着别人团队导游的讲解,只恨不能将所有的文化底蕴一股脑儿地吸收进去。
我从平遥回到太原,又去了宁夏,骑在骆驼上的那一刻,只觉得这样才是真正的生活。
我握着仅有的三千元,一路从宁夏去到了兰州,最后在西安吃了一碗羊肉泡馍后,坐了21个小时的硬座火车,回到了济南。
这是多么充实的十二天,我从祖国的东部一路穿行到了西部。在那个还没有微信朋友圈的年代里,我把所有的照片发到了人人网上,引来了无数的称赞和艳羡。
那一刻,我的满足感甚至比旅行途中的经历还要膨胀。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我就一直行走在路上。
大二时,我翘课三天去了湘西凤凰古城,发人人网的兴奋感甚至超过了旅行的本身。我坐在江边的酒吧里,一遍遍翻看着评论里赞美的语句。
“你好幸福啊!”“好羡慕你啊!”“这才是人生,好吗?”……
我笑得合不拢嘴。而最终迎接我的,除了院公告栏里硕大的红色通报榜之外,还有一份三千字的检讨书。
那一年的期末考试,我是系里的第42名,而入学时,我的高考成绩是全系第3名。
可是,行走在路上,远比名列前茅要酷得多,我陷入了一种无尽的怪圈中,以至于我总是在从一个地方回来后,渴望去另一个地方。而除了相机里的照片,我仿佛不记得我在那座城市里经历过什么。
我一边拼尽一切全力省钱,一边想尽办法请假、逃课完成旅行,这让我身心疲惫。我渐渐地在硬座车厢里无法入睡,甚至当我躺在温暖的床上时,耳朵里也总响着轰隆轰隆的火车声。
20岁出头的我们太过年轻,在这个信息庞杂的社会中怎么都无法找寻自己。我逃脱不出所有人艳羡的目光,也逃离不开他们说起我时惊叹的语调。我只能一直在路上,不停地行走,看起来很酷地行走着。
大四那年,我被迫停下了脚步。同学有的保了研,有的考了国考,还有的拿到了大企业的录用通知,数不胜数。
我滞留在原地,第一次无法行走。
那时候,我才顿悟,我一直行走在路上,却也一直停留在原地。我没有拿得出手的成绩单,没有复习备考的准备,只有电脑里存贮的数以万计的照片,和那些在我脑海中恍恍惚惚、难以明晰的景点。
我停了下来,开始环顾我生活的世界。这个狭小却温馨的宿舍,陪伴了我四年,还有根本不曾一同吃过几次饭的室友,讲台上情绪激昂的教授,甚至校园里那只被喂胖的流浪狗。
我們为什么要一直走在路上?
这个世界太过喧哗,仿佛走出去才是最美好的。留在大城市里的青年、在国外学习的同学,还有很多像我一样,觉得世界这么大,应该去走走的人们,或许只有我们自己才知道,什么样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什么样的节奏才是最幸福的节奏。
我们喝多了“鸡汤”,认为年轻,我们要为了梦想奋不顾身,我们要去看看这个广阔的世界,要去领略不同的文化内涵。不论有钱没钱,仿佛不曾行走在路上,就是被这个世界所抛弃的一个。
谁又可以说不对呢?
可我们只有二十多岁,我们除了满脸的胶原蛋白和一腔热血,我们凭什么指望一帆风顺,凭什么指望要在这样的年纪里,看遍别人穷其一生无法看遍的美景。
谁又说宅在家里看剧、看书的日子不好呢?
朋友圈里的讯息太嘈杂,只要轻轻一刷,总会看到迷人的美景、新购入的口红,还有诱人的美食。好像大家过得都那么悠闲自得,唯独自己晦暗无光,所以遇到什么最新奇的,总要发朋友圈,看着点赞数量的增加,好像也就值得了。
可生活从来都是最原本的模样,单一而乏味,哪里有那么多绚烂缤纷,哪里有那么多异域时光。我们能做的,只是在享受当下的同时,去憧憬,去暂留远方。
现在的我,可以拿着工资,利用年假去任何地方悠闲地度假,不必拥挤在狭小的火车车厢内,不必忍受着青年旅馆里共享的洗漱间。我可以坐在巴利岛库塔海边的长椅上看日落,可以在塞班的公路上尽情奔跑。虽然我每年只会走在路上十几天,我却觉得,享受当下和偶尔在远方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
(魏颖荐自《知识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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