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阔天空
多年以前大熊去新疆出差,带回一整只烤羊腿,一大袋子巴达木,两个巨大甜蜜蜜的哈密瓜,颇具民族艺术特色的金色镶宝石的子母刀,他极其陶醉回味的表情,让我从此对新疆无比向往。
到达乌鲁木齐地窝堡机场,机场外的宣传画立刻攫住视线:全国各族人民一定要像石榴籽儿一样紧紧地抱在一起。极具新疆生活气息。第一眼看到大熊,发现腰和肚子粗壮了不少,吃过一顿羊肉抓饭,顿时找到原因了。和萨伊热一起深入塔城裕民县库勒村。
塔城吉也克镇。
早上。在回族朋友法图麦家软软的毛毯上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阿米乃妹妹已经打了无数次电话来催远道而来的我们吃早饭了,手忙脚乱地梳洗一通,上海的萨伊热提醒我,姐姐你今天把头发扎起来吧,虽然那会让我圆盘大脸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我还是乐于从命,欣欣然入乡随俗。感觉像过年一样的隆重,很感动。
先上来的是油香,一种加了绿色香豆子粉的发面油炸饼,我先小心尝了一口,比最爱的西贝面点不知好吃多少倍,于是一发不可收,吃了一个半。
傍晚。美丽的夕阳西下。法图麦一家这几天都在到处联系着想买些从哈萨克斯坦逆流而上,来额敏河产卵的野生鱼给远道而来的我们尝,点燃院子里只有来客人才开火的大地锅,一块块土黄色土坯一样的罕见燃料,勤劳热情的法图麦给我们做新疆著名的大盘鸡。
法图麦家有一排宽敞整齐的大房子,走进的那一刹那我讶异得张大了嘴,民族特色的挂画,桌子,沙发,和满屋子生机勃勃的花红柳绿。在吐鲁番已经心水过一个维吾尔族家庭的大院子,而法图麦的院子比那家还要再大上一两倍。
当我从房间出来,想去看看法图麦忙得怎么样了,从门到院子一隅的土灶,还有二三十米远就闻到了浓郁的大盘鸡的香味!那是和火鸡混血的笨鸡,女主人娴熟的厨艺,加上神奇的羊粪块块燃料,完胜以往吃过的汉族农家柴火鸡。塔城特产,大盘的手抓羊肉是野羊和家养绵羊的混血后裔,叫巴士拜绵羊,没有一丝膻味,说不出的鲜嫩味美。法图麦不停地把一根一根长长的精羊排递到我手中,萨伊热忙着把我桌上摊着的啃得光溜溜的骨头挪到别人面前,以示我没吃那么多,鼓励继续吃,直播给朋友。
法图麦豪爽的老公说吃啊吃啊,我们新疆人不特别会客套让人,就多吃吧,然后切下一个大大的鸡全翅递给我,我觉得新疆朋友肯定不喜欢扭扭捏捏夹夹咕咕的客人,于是大快朵颐起来,居然是意想不到的好吃。
阿米乃说有一次家里来了朋友,她给做了一只鸡,朋友开始觉得鸡有啥好吃的,结果那么巨大的一只鸡竟然一顿没够吃。这里每一样食物都散发着食材本身的原味香,生吃西红柿都不知多过瘾,内地多年不见的柿子味儿。
午夜十二点多了,法图麦还惦记着亲手给我们煮奶茶,配上用牛奶发面蒸的暄腾腾的馍馍和小菜。不能全听懂他们的语言,但透过那憨厚的微笑,纯净的眼神,我能感受到他们真诚的热情。
乌鲁木齐。
街道旁边连着一排有三个少数民族的特色小店,门前,坐着一排“克里木”大叔休闲地话家常,我朝着他们微笑,他们也朝着我微笑,选了一家门上写着驼奶,马奶,酸奶,奶茶的白天鹅奶茶店,径直走了进去。
店里有很多穿着民族服装的当地人,美丽的老板娘汉语非常流畅,没有菜单,老板娘口头介绍,逢我听都没听过的菜名就饶有兴趣地请她停下来解释一番,最后选了马肠子,马肚子,宝尔察克,驼奶,奶茶。
马肠子,是肠衣里面包的马肉,不同于我们常见的各种香肠肉肠,把肉弄成肉糜再灌进去,是比较大块的肉,每一片肉的纹理都清晰可见,咬上去肉质有点粗,咸淡相宜,没有异味,比大熊曾经带给我真空包装的马肉好吃。马肚子很有韧劲,微脆,不知是调料的味道,还是本身就这个味道,它有一种类似海螃蟹的微酽,大熊比较喜欢。
奶茶应该是牛奶和红茶,牛奶很醇厚,厚厚的奶皮看起来很像鸡蛋花,咸口,平时喜欢喝奶茶的朋友应该都能接受。
最妙的是驼奶,也是我惦记了好几天的宝贝,大熊说,他曾经喝过一口实在再也喝不下去了,我在饮食上是一贯的和而不同,必须自己体验,只相信自己的味蕾自己的美食胃。老板娘细心地问我,驼奶喝凉的还是热的,我说常温就好。
第一口,和大熊的感觉一致,不是一般人能适应的味道,我调动了所有的记忆,却怎么也想不出我曾吃过的任何一种食物和它的味道接近,探究地喝了第二口,当我抬起头时,看到邻桌的两位当地阿姨对我露出赞赏的笑容。
不知不觉喝完杯里的最后一滴,就在那一瞬间,终于想起那是一种稚嫩未成熟的生玉米粒里挤出的白浆的味道!
许是我抱着大碗拍照的样子也让她们觉得有趣,我们彼此微笑着,聊起天来,原来她们都是哈萨克族,两位年长的“啊拍”不太懂普通话,我请一位小伙子帮我问问,哈萨克朋友是否愿意我和她们拍张照,小伙子直接替他们痛快地作答,愿意愿意,更为惊喜的是,两位“啊拍”主动脱去外套,露出里面美丽的民族服装,慈祥善良的笑容在小餐馆定格。
美丽的老板娘没穿民族服装,我们成了微信好友。
离开库木塔格的时候,下起小雨,我执着地要求去来时路上就相中的那片泥房子,一家彩色的大门中开,不知是母女还是婆媳正在院子里,听说我们喜欢她家的大门很热情地邀我们进院子,三五十平方米的大院子,一面墙上挂满了葡萄藤,女主人坐在彩色的大床上准备羊肉抓饭必备的橘黄色和鹅黄色的胡萝卜。想着夏夜傍晚,一家人在嫩绿的葡萄架下乘凉,彩绘大床上摆满飘香的瓜果,巴郎子弹着冬不拉,打着手鼓,古丽和洋冈子扭着灵活的腰肢,晃动着秀颀的脖颈,库尔班大叔演奏着热瓦普……
清晨被一阵田园的鸡鸣犬吠唤醒,有些慵懒,很想多躺一会儿,声声的布谷鸟叫却像根细线牵引着我的心,赶紧起床出去看看库勒村的早晨。
整个村子都蒙上了一层金光,像极童话里的场景,一个农家小院的篱笆墙吸引了我,一位穿着藏青色上衣的村民背着双手夹着一根烟站在路口,遥望着我这个外乡人久久地对着两匹马不知在拍些什么。不知为什么,一幅老人与狗的画面很让我感动,细看原来是一只小羊,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微驼的背影,一只悠闲的小羊,远处的马儿和满眼的绿色,让人觉得世界都静止了,心里莫名就很温暖,还有那墙头晾满了牛粪的黄土墙,门口堆放的几根圆木头杆,语言不通但热情的哈萨克老奶奶,都让我在这个中国新疆北疆小村的早晨,感到极大的幸福与感恩。
回城的路上,当地的朋友引着买了几张巨大的椒麻、豆香和五仁大饼,结果满车都弥漫着让人垂涎的神奇味道,沉醉着的是艾尼瓦尔江欢快真挚的歌声,那优美的歌词与旋律。只有祖祖辈辈生于斯长于斯深爱着这片土地的人,才能唱出这直击人心的声音,每一句都能融化无论柔软抑或坚硬的心。
裕民县的黄昏。
带着些好奇走进一位回族散班阿訇的家。
在进门的那一刹那我想起要把头发束起来,以尊重朋友的信仰,结果阿訇不在家,我们便放松许多,头发也因此未扎。
离开的时候,刚坐进车里,见到了归来的阿訇,担心唐突便没有下车,隔着车窗端详着,有点读书人的样子,平和地和朋友们打着招呼,拉着家常,很踏实朴实的一个人。
其实阿訇意为老师或学者,散班阿訇大多时候也是平常人,也和老百姓一样,放羊,种地,讨生活。
新疆与内地有两小时以上的时差,所以当有朋友肯五点钟从被窝里爬起来为你做一顿韭菜火鸡蛋馅儿的包子时,你一定能体会那份感动。
我们返回乌鲁木齐前一晚,法图麦家农田上游的河水要冲过来决堤了,他家的耶古柏和兄弟伙伴奋战到半夜才回来,一大早又爬起来把我们从乡里送到塔城市,在那里,他為我们安排好了回乌市的商务车。
途中耶古柏默默地给我们开到把斯拜依大桥,开始我们还以为在这等商务车,后来才知道,是因为这大桥,这流进哈萨克斯坦阿拉湖秀美的湖水,这鸣叫着的水鸟,耶古柏想让我们多看看家乡的美景。
新疆朋友对你的好,只是做,他们不说。
在小白杨哨所附近,遇到一位柔美文静新疆土生土长的大学生,问她毕业以后有何打算,女孩毫不迟疑地说留在新疆,和在火焰山遇到那国旗班大长腿大学生妹子如出一辙,真心被她们所感动。“这里是新疆,我出生的地方,爷爷生活奉献一生的地方,是许多朋友向往的地方,是别人眼里的天堂”
发了几张图给朋友,有朋友说,那蓝天是P上去的吗,那么蓝,还有朋友问,这是哪个国家,那么美,嘿,难道你们不知道吗?这里是新疆,能遇见法图麦,遇见美食,遇见蓝天遇见一群纯净热诚的新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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