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莉娅和皮手套·米沙叔叔

2017-06-20 08:11
妇女之友 2017年5期
关键词:尼娜莉娅哈尔滨

瓦莉娅和皮手套

瓦莉娅·韩,本名韩明禧,俄文名字瓦连京娜·巴甫洛夫娜·韩。瓦莉亚是爱称。朝鲜族。

她很信任我,曾对我说:“等我死了,你来给这些老头老太太发钱,别人我都信不着。他们的心是黑的。”那时她一直负责将国外的捐款分发给哈尔滨仅存的俄侨,而许多人都盯上了这笔钱,于是围绕她的麻烦很多。我哈哈笑着拒绝:“我可不想让他们把我吃了!”

那个时候,我们在一起有那么多的快乐。我们一起去看望那些老俄侨,米沙叔叔、尼娜阿姨、伏洛霞阿姨,跟他们一起过节——当然都是她或者是我请客。她经常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旧衣服,要送给我,我知道那都是海外的老哈尔滨俄侨捐的,当然拒绝。她认为我是嫌旧衣服不好,就找出她的项链一定要送给我,尽管那是不值钱的装饰性项链,并且我也从来没有戴过,但是我很珍惜地收藏着。我回赠她很多,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有铂金的十字架,没舍得给自己买,所以记住了。

有一次她病了,我听说后赶紧去看她,没想到,她让我去省歌舞团帮她领工资。我去了,碰见了熟人,很惊讶于我跟她的相熟。我把钱交给她的时候,她说:“我相信你,别人我不信。”

但最终,我还是躲开了她,任凭她苦苦地哀告。有一次,她特地去伏洛霞阿姨家,把我送她的皮手套还给我,她说:“俄罗斯人送手套是要绝交的意思,我不想跟你绝交。”我知道她很悲哀,但是我也很悲哀,我没有想到,一个让我叫她“妈妈”的人,那样残忍地出卖了我。我受的伤害多年不能平复。

别人问我为什么,我不能说。但是,当别人骂她的时候,我依然会为她难过。

直到2005年夏,玛拉和她的丈夫来哈尔滨,我在科利亚的家里看到了她,一起吃饭。我们都很客气地打招呼,我叫她ТётяВаля,她也客气地跟我聊天。后来,海参崴的神父带着三个修女来到伏洛霞阿姨家,她也来了。神父为她们祈祷,她们领了圣酒和圣餐。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她。我听到她跟那些俄罗斯人介绍我,说我是一个好人,经常来照顾伏洛霞阿姨。

后来,她突然离开尘世。科利亚去收拾遗物的时候,发现了她俄文打字机上夹着一封没有打完的信。那是她向海外的老俄侨汇报捐款发放的情况的,其中有一段提到了我,她說我在照顾伏洛霞。我看到了那页纸,泪流满面。

当她的弟弟从哈萨克斯坦赶来办理丧事的时候,我哭着向他忏悔,科利亚帮我翻译。我把瓦莉娅生前送给我的礼品装在一个袋子里,然后交给尤拉叔叔。我说:“这是纪念品,你们可以通过这个感受到她。”尤拉叔叔认真地听完了我的叙述,然后他把那个袋子交还到我的手中。他说:“这是瓦莉娅送给你的,她让你想着她。她现在正在天上看着我们,你说的她都听到了。你是一个真的人。”

冬天,当我必须在酷寒中拍摄中东铁路沿线建筑的时候,必须找御寒衣物,不想翻出了我曾经送给瓦莉娅的那副皮手套,那是很优质的羊皮,里面是小羊羔毛皮,十分柔软暖和,完全应付了以往无法忍受的寒冷。只是我每次把手伸进手套的时候,就会想起瓦莉娅。

米沙叔叔

1998年筹备创办《城与人》专刊的时候,我去(哈尔滨)东正教圣母帡幪教堂(巴克洛夫教堂)采访当时仅有的一位司祭朱世朴时,第一次看到米沙叔叔,他和瓦莉娅·韩在唱诗。圣洁忧郁而孤独的歌声让我为之震撼。从第一次见他到第一次到他家中采访,到成为他最后时光的一个朋友,拿着词典去他的小屋聊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契诃夫,从契诃夫又聊到列维坦。从他小时候在中东铁路俱乐部看过的俄罗斯剧团的演出,聊到曾来哈尔滨演出的夏里亚宾,穆索尔斯基,里姆斯基-科萨科夫,鲍罗廷。

米沙叔叔给我讲他在小时候去姥姥家里的往事,1919年7岁那年他跟随父母流亡到哈尔滨,从此再未回到过自己真正的故乡。这是他和其他哈尔滨白俄流亡者都喜欢《钟声》那首歌的原因。

瓦莉娅阿姨在她的命名日和其他节日邀请我和米沙叔叔、尼娜阿姨、瓦洛佳等朋友参加聚会,我唱了《钟声》,《波罗维茨舞曲》,还有俄罗斯的民歌《故乡》。尼娜阿姨出生在横道河子,瓦洛佳出生在哈尔滨,他们都是终生没有去过俄罗斯的白俄。所以,他们对怀念故乡、祖国的歌曲都有一种特殊的情感。

《故乡》还是我二姐在上初中时,学校为了和最后一个苏侨中学新年联欢时学会的,大约是1965年的新年,俄语老师教她唱的,她又教会了我。

编辑/桃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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