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德峰
(苏州大学社会学院,江苏苏州 215021)
论慈善超市发展的动力生成及其运作实践
——以苏南地区W市为例
马德峰
(苏州大学社会学院,江苏苏州 215021)
慈善超市在我国是新生事物。研究以苏南地区W市为例,借助与西方好意慈善事业组织的比较,分析慈善超市发展的动力基础,剖析其在社会募捐、救助对象、运作系统、义工队伍建设的现有实践及其运作过程中面临的主要瓶颈。研究得出慈善超市组织形式与实际运作逻辑之间不协调,慈善超市面临转型升级,民间化、专业化和商业化是慈善超市发展所趋,期望研究成果能对推动我国慈善公益项目发展有所裨益。
慈善超市;社会救助;运作实践;动力基础
慈善超市是我国城市社会新增的一道“风景线”,它是借用商业超市自选物品的载体形式,依托经常性社会捐助点或者工作站,募集发放社会捐赠款物,从而达到解决城市特困居民临时生活困难的目的。截至2015年底,全国共建有慈善超市9 000余个,实现了在主要大中城市的空间覆盖。慈善超市承载着社会各界的爱心,折射出所在城市的精神风貌和文化底蕴。因此,国家对该慈善公益项目不遗余力地进行号召和推动。当前慈善超市的问题表现在其建成之后,在运转实践过程中遇到的挑战,不少慈善超市面临关门歇业的尴尬处境,生存成为慈善超市建设的首道难关,新闻媒体将慈善超市的凋零关闭现象归结为其在中国的“水土不服”。笔者认为,慈善公益项目运行并不是在超然状态下运行的,和城市社会的结构与现实基础存在广泛互动,故研究当中应将慈善超市运作建立在具体社会情境的考察之上。
本研究将以苏南地区W市为考察个案。选择W市的原因或依据,主要是考虑到它在慈善公益领域走在江苏省乃至沿海地区的前列,形成特色鲜明的运作模式,具备研究对象上的典型性。W市坐落于太湖之滨、长江南岸的入海口处,市域面积8 848平方公里,户籍人口650多万。作为拥有2 500多年悠久历史的古城,深厚的历史文化积淀不仅造就了风景秀丽的城市风貌,还为其社会经济发展积攒着能量。W市是长三角经济圈的经济中心之一,地区生产总值长期位居全国前列。2013年以来,该市地方公共财政预算支出均在1 200亿以上,其中用于民生方面的支出超过700亿元。雄厚的经济基础和厚重的文化底蕴为慈善事业发展提供了良好条件,经过十多年的探索实践,W市慈善超市广泛分布于城市街区。本文在走访调研W 市慈善总会、民政局和慈善超市的基础上展开分析,所运用的资料主要来自实地观察记录、慈善总会汇总上报的统计表和官方网站公布的有关数据。研究将依托结构功能主义理论,将慈善超市视为一个有机体,揭示其子系统及其功能发挥。
慈善超市议题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查阅中国期刊网全文数据库,以慈善超市(爱心超市)为关键词检索,共计获取近100篇学术论文。归纳整理已有研究成果,可发现如下重点关注议题。
(一)慈善超市的运作模式
高功敬提出,慈善超市存在以广州为代表的单纯的一次性救助模式,以上海为代表的市场化运作模式和以济南为代表的混合型模式。慈善超市运作模式的选择要考虑当地地域资源和文化特征,做到因地制宜[1]。李雪萍等认为,处于发育阶段的我国慈善超市具有两种运营方式:一是“社会捐赠®慈善超市®发放给困难户”,如此运营的慈善超市只是免费发放捐赠物品的救助点;二是“社会捐赠®慈善超市®兑换、销售®慈善基金”,它基本实现市场化、企业化运作,具有帮困范围广、力度大和自我发展能力等优势[2]。吕洪业指出,根据运转资金来源不同,将慈善超市分为财政供养型、财政支持型和社会捐助型;根据运作主体不同,将慈善超市分为政府主导型模式、市场化模式和社会组织型模式,社会组织型比较适合当前慈善超市建设[3]。学者们的基本共识是政府主导型的发展模式居多,而市场化的发展模式罕见,各地需要探索符合自身特点的发展路径。
(二)慈善超市的政策设计
马德峰认为,当慈善超市推广建设达到一定量级之后,紧接下来救助的重心便转移到慈善超市的内涵质量提升上来,需要与之匹配的政策供给[4]。汪大海等指出,作为经常性社会捐助接收点的延伸,政府与慈善超市之间如同亲子关系,这使得慈善超市不能“断奶”而依靠政府“输血”,造成政府沉重财政负担,故政策设计需重新界定政府、市场、非营利组织、家庭等各主体的职能[5]。蒋积伟发现,国家层面缺乏一个宏观的指导性意见,如慈善超市的功能定位、准入制度等。政策层面的最大问题是捐助的失衡,“捐”占据相当大的比例,而对于如何“助”规定甚少[6]。政策设计上的滞后及内容缺失会对慈善超市建设构成负面影响。
(三)慈善超市的发展困境
1.救助物资不足。慈善超市面临救助物资来源难以保障、捐赠物品量少质次、品种单一的难题,主要捐助渠道有待挖掘[7]。其次,慈善超市的管理者缺乏市场运作理念,这主要是因为慈善超市缺乏明确的身份定位,缺乏商业化运作和企业化管理,仅被作为捐助物品发放站[8]。
2.专业化水平不高。当前慈善超市普遍存在工作人员配置非专职化以及临时招募结合志愿者的明显特征。同时,慈善超市内部管理缺乏规范性,捐助物品未进行分类处理和价格估算[9]。
3.宣传力度不够。慈善超市通过单位动员的捐助方式起不到好的宣传效果,公众对慈善超市知之甚少,很难引起企业捐赠的直接兴趣[10]。为此,慈善超市应借鉴社会企业模式,促进慈善超市的健康有序发展。同时,民政部门应转变主导角色,着重发挥引导、支持和监督功能[11]。
上述研究从管理学、社会学等多维视角对慈善超市议题做了理论政策探讨和经验模式提炼,研究取得一定成果,存在的主要局限是立足实践以数据为支撑的经验研究较少。鉴于此,本文拟结合有关量化分析数据,剖析苏南地区W市慈善超市的运作实践。
慈善超市源于1902年在美国成立的“好意慈善事业组织”,它是由非营利机构开办的一家免税零售公司,主要业务是接受、处理和销售市民捐赠的闲置物品,用销售这些物品所得善款为社区残疾人、失业者等弱势群体兴办福利工厂、职业培训机构和就业安置所。梳理西方国家慈善超市发展历程,我们发现,在初始阶段,慈善超市起步较为艰辛,它主要依靠民间机构或召集人发动组织,所售物品主要来源于社会捐赠,凭借二手物品的低廉价格吸引顾客人群,并借助广大志愿者的力量实现低成本运营。慈善超市与政府之间没有隶属关系,也没有资金上的依赖关系,是社会选择的结果[5]。随着资本人脉的积累增加,慈善超市进入快速发展通道,借助市场化运作机制,利用商品零售、为合作伙伴提供劳力服务等手段来获取收益。这一时期的慈善超市注重商品的质量和品种的多样化,改善超市内部经营管理方式,提升品牌吸引力与顾客满意度,慈善超市不断发展壮大。目前该组织在全球已有2 700多家零售商场以及拍卖网站,年收入达到48亿美元。概括来讲,社会爱心支持加上市场运作构成了西方国家慈善超市发展的动力基础,双轮驱动塑造出慈善超市强大的“造血”能力,慈善超市品牌得以稳固树立。
与西方国家慈善超市的发展不同,苏南地区W市慈善超市自诞生起就有着强大的政府支持背景,它是政府催生、主导的结果。当2004年民政部发出两三年内在全国大中城市普遍建立慈善超市的要求后,W市积极响应号召,以原有的经常性社会捐助站为依托,着力推进以“慈善超市”“爱心超市”等为具体形式的载体建设,有计划、有组织地募集和发放社会捐赠款物,以此缓解困难民众的生活窘境。慈善超市犹如雨后春笋般在城市街区兴起,起步及推进异常顺利,成为新闻媒体争相报道的热点。
表1 W市慈善超市建设数量情况 单位:家
由表1可以看出,2004—2008年,W市快速建成106家慈善超市,到2008年底已经实现慈善超市全面覆盖,慈善超市成为社区内外爱心交流互动的“驿站”;同时期全国慈善超市新建成5 721家,由点到面展现出新生事物的蓬勃生机。2009—2011年,W市慈善超市数量继续增加,逐渐攀升至171家,主要是当地回应慈善超市向城乡继续延伸的上级号召,同时新建慈善超市得到江苏省慈善总会经费支持的结果;同时期,全国慈善超市也继续发展,渐增至8 800余家。2012—2015年,情况发生些许变化,W市慈善超市数量呈现下降趋势。由于政府支持力度减弱,加之慈善超市内部经营管理不善,慈善超市步履维艰面临生存危机,先后已有二十余家慈善超市关门歇业;而同时期全国慈善超市总量仍在缓步增长,但可以预见生存困境将是全国慈善超市建成之后面临的共同话题。
在具体运作上,起步阶段的慈善超市往往采取政府主导的形式,慈善超市被定义为政府民生工程的一部分,属于政府救助组织的延伸[12]。通过免费发放具有一定数额的救助卡或者代用券,使救助对象能在慈善超市中以相对低廉的价格选购生活必需品,变过去临时性的送温暖活动向现在的经常性社会救助转变。慈善超市不具备法人资格身份,其建设启动资金和物资来自政府部门的财政拨款与企业捐赠,工作人员主要为政府兼职人员和特聘的专职人员组成,周一至周五工作日开门营业,专门面向辖区贫困对象提供服务。除政府主导型之外,还有企业兼带型和民间运作型。所谓企业兼带型是指政府与商业企业协商合作,由商业企业辟出专柜或者部分区域承揽物品救助,而政府给予企业税收减免,或者水电等办公费用支持。民间运作型则是由民间组织或者发起人遵循慈善宗旨理念从事非营利性的社会救助。由表2可以看出,政府主导型的慈善超市占据近八成,排在第一位;其次是企业兼带型慈善超市,占到总数的 17.93%;民间运作型排在最后一位,仅占3.77%。与西方国家慈善超市发展相比,W市慈善超市的发展动力主要来自政府的支持,它是单轮驱动,缺少社会爱心支持基础和市场运作“拐杖”,这容易造成慈善超市对政府部门的路径依赖。慈善超市独立性与自主性发展不足,有时还会派生出官僚性,对救助对象需求缺乏及时回应等问题。
慈善超市公益项目的运作不能仅仅停留于理论的规划或观念形态的设计上,还应该从现实的社会实践出发,寻求来自于实践的智慧与启示。
(一)慈善超市的“源头活水”
慈善超市被誉为社会爱心的接力与中继站,募捐是其款物来源的主渠道和“源头活水”,它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慈善超市能否做久做长。在W市,劝募是以慈善基金总会而非慈善超市的名义向社会发出的。募捐统计数字显示(见下表3),募集物品的(折合)金额要远远高于现金总额。2013—2015年度,募集物品折合金额由24 000万元上升到25 691万元,募集现金由3 900万元上升到4 002.81万元,两者之比维持在6︰1左右。就募集现金来看,主要是以企事业单位和政府部门为主,企事业单位捐赠的金额最高,在“定向捐”“冠名捐”等多种募集手段组合发力之下,企事业单位捐款总量呈现增长态势,2013—2015年由3 350万元上升到3 420.13万元。捐赠者都是具有实力的大中型企事业单位,希望通过捐助实现自身与社会的双赢。与企事业单位捐赠相比,政府部门捐赠金额总量虽然不高,保持在450万元~465万元的区间范围,但响应并参与募捐几乎囊括了政府所有部门,在慈善募捐中起到带头示范和催化剂的作用。政治和行政力量仍然是一种辐射力和穿透力极强的资源[13],W市慈善募捐走的是一条以政府部门引导、企事业单位回应为主的道路。对于募集的款物,W市主要用于慈善救困、慈善助学、慈善助医、慈善助老、慈善助孤、慈善助残和慈善救急等公益项目,慈善超市属于慈善救助部分,每年能从中获得部分款物支持,加上所在地区民政部门的财政经费支持,慈善超市得以维持运转。
表3 W市慈善基金总会募集款物情况 单位:万元
调研发现,在募捐资源获取方面主要存在两个问题:首先,平民慈善格局尚未形成。许多国家和地区慈善机构的成功经验表明,动员处于社会金字塔顶端人士和优势企业捐款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唤醒庞大的金字塔顶端以下人群的慈善意识,捐滴成河的平民捐款是慈善事业真正的宝藏。由表3可知,W市慈善募集款物当中,市民捐赠人次稀少,只有几百人次,且捐赠金额的总量不高,在募集现金总额中的占比在2%~3%左右,远远低于同时期企事业单位和政府部门占比,这表明平民慈善氛围尚未形成,故而挖掘、弘扬传统文化慈善因子,唤醒并激发市民的慈善意识十分关键。加拿大政府采取的“一加一募捐模式”或许对我们有所启发。“一加一募捐模式”是公众捐助多少,政府就同样捐助多少,政府捐款的数量是动态变化的,与公众的捐款热情直接相关[14]。通过该种方式吸引公众的注意力,从而调动公众的热情,强化个体内在的驱动力。其次,针对募集物品的变现能力差。在W市慈善募捐中,救助物品占居大头,占到慈善募集款物的八成以上。除部分适销对路的救助物资直接用于救助外,对于那些捐非所需、供过于求、呆滞积压、仓储困难或保质期临近的救助物资,通常需要及时变现处理,即对外销售或者通过义卖把它们变成现金,然后再将善款用于资助受助对象,这是提高救助物资使用效率和实现二次救助的手段和方法。然而,慈善超市尚未成为慈善募捐的主体和指向对象,慈善超市没有采用紧凑的“前店后厂”布局,缺乏物资仓储部门和盘活救助物资能力,物品的洗涤、消毒、加工、包装、估价等一条龙服务严重滞后,慈善超市的变现能力差、市场化程度低,超市功能羸弱。
(二)慈善超市的救助对象
民政部提出,要把建立慈善超市与社会救助体系建设结合起来,通过慈善超市整合社会扶贫济困资源,提高对困难民众的救助水平[15]。显然,慈善超市救助的目标客户是困难民众。在W市,民政部门根据当地的实际情况制定出慈善超市的救助对象和救助标准。如图1所示,慈善超市的基本救助对象为辖区内无劳动能力、无固定来源、无法定抚养人和赡养人的“三无”人员、低保家庭和低保边缘家庭,以定点、定户、定期免费自选的方式实施救助,平均每人每年救助金额1 200元。随着慈善超市的发展和社会形势的变化,救助对象逐渐向因病致贫、因灾受难的特殊困难家庭、贫困劳动模范和贫困民政优抚对象延伸,从单纯物质生活上的经济救助向敬老助残、爱心助学、法律服务等生活方面拓展。操作上,W市实行受助对象审定与具体实施救助相分离的办法,由社区、街道民政部门负责受助对象的审定,并实施动态化管理。以最低生活保障为例,首先由个人提出书面申请,社区受理并调查核实,上报街道初审、区民政局复审,再经由社区对外公示,最后由区民政局审定、发证。具体救助实施则由辖区慈善超市承担,保证受助对象为真正需要帮助的贫困弱势人群,避免骗取慈善救助情况的发生。
图1 W市慈善超市救助对象示意图
经访谈得知,救助对象上主要存在两个令人困扰的问题:
1.慈善超市救助与政府低保救助在指向对象上的重叠。政府低保救助具有法定性和稳定性,而慈善超市救助具有一定的灵活性、动态性,两者是主辅关系,但是政府低保救助与慈善超市救助的对象在很大程度上是交叉和重叠的。W市低保对象约为5.2万人,低保家庭可以获得630元/月的最低生活保障救助,还可以享受医疗、就业、住房、教育等方面的优惠,再算上慈善超市给予的物质照顾,基本能够满足家庭日常消费支出。相形之下,刚刚达到或略为超过最低生活保障线的家庭显得捉襟见肘,政府需要将这部分低保边缘困难人群纳入经常性救助范围,适当提高他们的社会保障水平。此外,还应逐步扩大社会救助延伸对象,如贫困劳动模范、贫困烈军属、伤残军人、退伍复员军人,并向因病致贫、因灾受难的特殊困难家庭和生活临时困难户延伸服务。慈善超市救助应与政府已有救助项目保持衔接,同时应有自身清晰的对象确定和功能定位,救助对象不能随意放大或缩小,我们认为它可在延伸对象以及基本对象中的低保边缘家庭、“三无”人员上下功夫。
2.物质救助与慈善教育的脱节。慈善超市项目重在对困难民众提供物质帮困,缺少提供思想基础的慈善教育。慈善教育主要表现为相互教育与自我教育,以慈善超市为依托平台,以募捐和社会救助为教育载体,以润物细无声的教育模式,在参与公益活动的互动过程中潜移默化,提高不同人群参与慈善救助的自觉性。它能使捐助者爱心充实、情感升华,增强奉献社会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能使救助对象真切感受世间真情、社会温暖,激发感恩良知与回报社会的情怀,提升自强不息的自立精神。通过慈善教育,培育公众主体道德与责任意识,形成“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浓厚互助氛围,丰富和提升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内涵[16]。慈善超市应在物质和精神等层面对受助对象产生推力,实现物质救济与个体发展的紧密结合,通过培力的方式助推受助对象走出困境。
3.慈善超市的运作系统。面对处于实际形态的社会事物,单纯从社会关系、社会结构、社会制度等宏观角度审视是不够的,还要从实际运作过程的微观视角加以关注。对于慈善超市新生事物而言,运作系统关系到其能否生存和持续发展,这里选取几个核心要素加以说明。
表4 W市慈善超市的运作系统基本要素情况 单位:家
(1)标识。标识是具有一定内涵并能够使人理解的视觉图形,它以简约、优美的造型语言,体现着品牌的特色和机构的形象。慈善超市标识力图展示的是互助互爱的温馨善举,它的规范管理有助于扩大慈善超市的社会影响力。从调查来看,W市慈善超市的名称和LOGO尚不统一,主要存在“爱心超市”“慈善超市”“阳光超市”等称谓,尽管它们创设宗旨和指代服务内容一样,但容易使人头脑产生概念混乱;而LOGO上仅有20.67%的慈善超市制作具有自身醒目的标识(见表4)。与周围邻近的商业超市相比较,慈善超市的区别性不强、知名度不高,普通市民听说不多,更无从知晓慈善超市的公益性质,现存问题给慈善超市的后续发展带来了制约。
(2)收银系统。收银系统支持商业零售企业运作的诸多环节,能帮助企业完善物流、信息流及资金流的管理,实行科学合理订货、快捷配送;能提高商品周转率和减少库存压力,全面降低企业经营成本。如表4所示,W市有近40%的慈善超市采用POS收银系统,使用慈善爱心卡结算。救助对象凭卡到慈善超市刷卡消费,不仅救助手续简便,而且还节约了人力成本,代表着慈善超市发展的主流之势。与之对比,还有60.67%的慈善超市仍停留在手写登记入库、凭券申领销货、人工盘点汇总的传统结算模式,它不仅不能及时反映救助物资流转情况,而且严重依赖于工作人员的细心和熟练程度,人为偏差即会导致物流数目统计上的混乱。调研发现,传统结算模式是与当前慈善超市的小型化相呼应的,因为不是连锁经营,且救助对象数量不多,所以依靠传统结算方式仍能应付,但是,这种方式显然不能适应慈善事业进一步发展的要求。
(3)评估定价。慈善公益组织每年都会接收相当数量的捐赠物资,如何科学评估、鉴定捐赠物资的价值是一道难题。如表4所示,W市仅有6.66%的慈善超市聘请价格鉴证师负责对捐赠物资鉴定,鉴定内容包括质量外观、使用性能以及安全卫生的勘验,评审合格后方可进入下一步的价格认证环节;依据市场交易价格对物资使用价值进行综合评价,得出捐赠物资的实际折扣,以保证物资定价相对合理。而90.67%的慈善超市并没有聘请价格鉴证师来进行物资估价,只是按照慈善超市管理委员会的决定或指令操作,商品标价与市场价格之间难免出现一些偏离。问题是变现物品定价过高,会导致无人问津而束之高阁;标价过低,又会使物资失去应有价值。现有多数慈善超市尚未解决好捐赠物资的评估定价一环,这必将影响超市的正常运转。
表5 Z慈善超市的募集款物与救助支出金额情况
(4)成本收益。慈善超市属于社会公益组织,并不表示它可以不讲成本收益,不考虑经济性问题。维持慈善超市正常运营就需基本的费用支出,如门面租金、水电费、人员工资、物品加工费等,社会公众希望尽量降低慈善超市运营成本。就募集的救助款物而言,社会公众希望将有限资金真正用于救助对象身上,达到捐赠最大化的“杠杆效应”。以W市Z慈善超市为例(见表5)2013年到2015年救助金额支出占到募集款物总量的80%以上,救助人次达到65 000余次。来自全国的调查表明,2006年我国慈善超市全年资金收入为23 930.4万元,而实际发放的救助金为9 907.8万元,发放资金仅为接收资金的41.4%[11]。对上海市慈善超市的个案研究表明,不经济性问题的确存在,慈善超市每帮困3元,至少要花去成本1元[17]。与以上数据相比,W市有限资金用于非救助性事项方面较少,运营成本收益得到优化。成本收益问题受到慈善超市管理层的日益关注和重视,这与慈善超市的创设初衷是吻合的,也是吸引捐赠者投入的关键因素之一。
4.慈善超市的义工队伍。出于节约经营成本的现实考虑,慈善超市通常拥有少数几名专兼职工作人员,达到维持基本运转之需,但在遇到一些突发事件和重大募捐活动时就显得人手不足,义工的出现是对慈善超市用工制度的辅助性支持。就慈善超市的规模化、市场化运作需要来看,着实需要增配人手,做到专职员工与义工力量的结合。民政部提出,各地要组建相对稳定并有一定规模的义工队伍,从事捐助款物的收集、装卸、整理、服务、包装、发运以及服务工作。调研发现,目前W市慈善超市工作人员在3名左右,而下边拥有的义工数量不一,有58%的慈善超市拥有义工1~5人,28%的慈善超市拥有6~10名,还有14%的慈善超市拥有11名以上,平均值为5.48人。民政部救灾司2006年的统计数据显示,全国5 721家慈善超市共有专职员工10 864名,平均每家约为1.9人;共有义工44 269名(剔除离散数据之后),平均每家约为7.7人[11]。W市慈善超市工作人员数量略高于全国平均水平,而义工数量低于全国平均水平,这与其政府主导、社会动员不足有很大关系。对义工身份的进一步调查发现,主要是以退休在家的社区居民为主,少数是来自市区周边高校的大学生;而受助对象从事义工的极少,处于明显的缺位状态。
图2 W市慈善超市义工数量情况
对照慈善公益事业的发展要求,义工队伍建设面临两大瓶颈。一是义工队伍组织管理的制度化。伴随着W市经济水平和居民人文素质的提升,越来越多愿意承担社会责任和支持公益事业的市民参与到慈善义工服务中来。然而与之对应的义工组织管理制度建设比较滞后,缺乏《慈善义工队伍组织管理条例》《义工台帐记录》等相关制度和基础统计资料,缺乏对义工工作开展流程和步骤的合理规定,缺少对义工服务的激励设定。义工队伍的组织管理需要建章立制,对义工所承担的道德义务及相应的权利等做出制度性安排[18],把义工行为引入良性发展的轨道。二是义工队伍的能力建设。慈善公益机构在吸纳、使用义工人力资源的同时,还担负着提高义工队伍服务能力的重任。如前所述,W市义工队伍是以退休的社区居民为主,他们文化水平不高,缺乏管理沟通能力、(慈善资源)开发能力和社会服务专业技巧;义工服务活动容易浮于表面,难以贴近困难对象需要;义工活动中缺乏有影响力、有特色的活动项目,活动难以做到持久连续。故在义工队伍的能力建设上,要加强义工核心能力培训,培养义工骨干力量,提高义工服务热情和群体归属感;同时吸引更多年轻的具有专业技能的人士加入义工队伍,建立义工数据库和网络交流平台。通过夯实义工队伍建设内涵,提升慈善超市运营成效,增强服务弱势群体的效能。
本文以苏南地区W市为例,对慈善超市的动力生成和运作实践作了分析研究,研究认为:政府支持是我国慈善超市发展的主要动力,它是单轮驱动,缺少社会爱心支持基础和市场运作机制,容易造成慈善超市发展后继乏力。在运作实践上,慈善超市的“源头活水”主要来自企事业单位和政府部门捐赠,平民慈善氛围尚未形成,慈善超市缺乏物品变现能力。慈善超市的救助对象是困难民众,以辖区“三无”人员、低保家庭和低保边缘家庭为基本救助对象,以因病致贫、因灾受难的特殊困难家庭、贫困优抚对象和贫困劳动模范为延伸救助对象。慈善超市存在物质救助与慈善教育脱节,与政府低保产生救助对象上的重叠问题。慈善超市的核心要素中成本收益意识有所提高,但存在标识不规范,收银系统应用不广泛,缺乏专业的慈善人才(如价格鉴证师)等问题。慈善超市的义工数量不一,以退休的社区居民为主,义工组织管理需要加强制度化建设和队伍能力建设。显然,慈善超市的组织形式与实际运作逻辑之间存在不协调,慈善超市亟待转型升级。
建议:一是慈善超市的民间化。民间化就是鼓励民间社会组织或企业进行运营,充分发挥慈善组织的主体作用,挖掘、调动各类慈善资源,规范使用捐赠款物,广泛开展救助活动。针对现有政府主导的慈善超市,民间化要求政府边界回撤,政府部门须从当前的慈善超市中退出,由直接管理转为行政监督,为慈善事业发展创造外部条件,让慈善超市回归民间慈善的本源。政府部门可与民间社会组织签订协议,实行契约式管理,形成一个由民间社会组织、慈善超市、捐助者、政府等组成的共同体。二是慈善超市的专业化。简单、低层次的行政发放式救助,已经无法适应急剧变迁的中国社会。贫困对象需要的不仅仅是面包,他们还需要谋生技能和思想观念的革新等,慈善超市需要在专业化发展方面做出调整回应。例如,合理设置网点分布,加强广告形象宣传,扩大慈善超市的潜在捐赠人群和消费人群;建立慈善超市的法人治理结构,健全规章管理制度,明确工作职责和工作流程;设立物资接收、财务管理、价格评估等专业小组,重视物品变现处理和财务信息披露;建立专业人员的配置与培训制度,设立义工服务岗位;重视受助对象物质、精神、行为能力等方面的提升,借助职业培训为有劳力者牵线搭桥介绍就业,变单纯“输血”为积极“造血”。三是慈善超市的商业化。以商业手段来实现社会使命的商业化运作模式被描述成“战略性的”“有影响的”“基于知识的”[19],它是慈善事业可持续发展的有力保障,有助于打破人们传统行业观念和僵化思想的束缚,取得可观的社会效益与慈善成果。格莱珉穷人银行就是典型例子,它是一家自主经营、自负盈亏的金融企业,面向穷人提供小额信贷服务。该银行的商业模式特色在于信誉“五人小组制”,通过建立必要的激励机制,鼓励贷款者在创业营生中互帮互助而取得成功;同时贷款人须提供存款的创新方式也为银行的生存提供良好的保障[14]。慈善超市需要商业化运营模式的引入,需要行业自律与协作,需要彰显募捐、变现、救助、教育、发展服务等多重功能。作为社会贫富差距现象的一种校正,慈善超市等公益项目将会越来越多地走进人们的日常生活,发挥的作用与影响力将日趋显著,最终会成为广大受助对象的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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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于开红)
On the Motive Force of Charity Supermarket Development and Its Operation Practice: Based on the Case of W City in Sunan Area
MA Defeng
(The Social Department, Soochow University, Suzhou 215021, China)
Charity supermarket is a new phenomenon in our country. Based on the case of W city in Sunan area, comparing with Good Will in western countries, the paper first analyzes the motivation foundation of occurrence for charity supermarket. It then explores kind donation, helping objects, the operation system, volunteer team building and main confronting problems during the process of operation. Finally, the paper concludes that the organization form of charity supermarket is incompatible with actual run logic, charity supermarket building in China faces transformation and upgrading. The development trend of charity supermarket is non-government, specialization and commercialization. The research is expected to benefit the practice of Chinese charity items.
charity Supermarket; social assistance; operational practice; motivation foundation
F721.7
A
1009-8135(2017)03-0021-08
2017-02-23
马德峰(1975—),男,江苏南通人,苏州大学副教授,博士,硕士生导师,主要研究社会救助管理。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我国社区慈善超市救助工程运作机制研究”(10CSH030)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