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宽忠
去年,三叔来了我家好几次。第一次,三叔扛了袋足有八十斤重的新米,当时累得都喘不上气儿了。三叔笑呵呵地说:“老了,真的老了。”我见三叔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下巴上还泛着青光,笑着说:“三叔不老,反而越活越年轻,越活越精神了。”三叔喜滋滋地说:“你尽往三叔心里说。”第二次,三叔扛了袋花生。我想,三叔一定有事情让我去办。
一天,我碰到了三叔的堂弟二狗叔,就向他問了个究竟。二狗叔说:“你不是说过要给他介绍个老伴儿吗?”这话提醒了我,我的确跟三叔说过要给他找个老伴儿。三叔爹娘死得早,家里又穷。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三叔还因为脾气犟得罪了很多人,在村里很少有人愿意给他介绍对象,就这样,三叔一直没有结婚。二狗叔说:“你住在城里,见识又广,他可是把你当成靠山了。”我说:“谁让咱们沾亲带故的,我们一定帮三叔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然而,我和妻子跑了好几个婚介所,都没找到和三叔对上眼的女人。我跟二狗叔说:“现在的女人,找对象都要求家道殷实或是有工作。”二狗叔说:“这说媒拉纤又不是上街购物,咱们的心意尽到就行了。”我当时没听懂二狗叔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过多久,二狗叔给三叔找了一个对象。我想,二狗叔肯定帮了不少忙,便和妻子提着礼物回去探望他们。二狗叔非常热情,做了很多好菜。二狗叔说:“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讲究啥呀?凑合着一起过得了。”说的是三叔,但是三叔并没有任何反应,我隐约感觉到他们俩有点不合拍。不久后,二狗叔和我们说:“三叔对象的丈夫找来了,还把她拉回去了。原来那个女人在家和丈夫吵了架后,私自跑了出来。”二狗叔叹了口气接着说:“你三叔如果找不到老伴儿,我就将小儿子过继给你三叔,也不知合适吗?”二狗叔这话像是在试探我,但是我想,他们毕竟是堂兄弟,我又不经常回去。作为晚辈我不能乱表态,便顺着二狗叔的话说:“只要三叔愿意,哪有不合适的?”
后来,三叔自己找了一个对象。女人的丈夫死了,自己带着俩孩子。在一起生活了一个月后,她又不愿意跟三叔过了,还骗走了三叔好几千块钱。三叔把她告上了法庭,但是法院不给立案,因为三叔没有和她办结婚登记手续,并不合法,也不受法律的保护。三叔气得顿足捶胸,二狗叔也气愤不已,和我们说:“你三叔都是奔六十岁的人了,还要找老伴儿干啥?有钱可以给侄子花,他还嫌吃亏啊?手里那点钱不糟蹋光,他心里就不清静!”
年末的时候,三叔来了一次我家。他整个人苍老了许多,我想请三叔吃顿饭宽慰宽慰他,但是被他拒绝了。三叔说,他找到了一个对象,结婚证都办好了,最近准备在村里举行婚礼,想请我们去帮他证婚。我们很高兴,连忙问吉日定在哪天,三叔说在腊月初六。妻子高兴地说:“一定回去,我们要帮三叔操办得隆重一点。”我取出两千块钱给三叔操办婚礼,三叔说:“不用,手头不缺钱呢!”这时二狗叔也来了,三叔看了一眼二狗叔,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二狗叔也准备走,我说:“既然你准备把小儿子过继给三叔,三叔的婚事你可得尽点力呀。”二狗叔一边瞅着三叔的背影,一边点头,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我们计划着给三叔买些礼物,还准备帮他借辆彩车娶亲。妻子为三叔准备了一套西服,预租了一套婚纱。好日子将近,二狗叔却和我们说婚礼往后挪了,改为腊月二十六了。妻子说:“改就改吧,只要对三叔好。”
腊月二十六早上,我和妻子坐着彩车,带着西服婚纱兴冲冲地奔回老家。没想到村子里冷冷清清的,我们到三叔家一看,门是锁着的,一打听才知道三叔已经在腊月初六办完婚礼了。原来,二狗叔看上了三叔的农庄和牛,便死缠烂打地要将小儿子过继给三叔,三叔不答应,二狗叔便处处给他使绊子。办婚礼那天,三叔高兴地跟村里人说我们要回去帮他证婚,但是等到下午也没见到我们的影子,结果三叔一气之下就把家产全部都捐给了敬老院。第二天,三叔和新娘子一块去了敬老院。
知道真相的我们一下子就懵了,二狗叔干的这是啥事啊。我和妻子说:“走,我们去敬老院,给三叔补办一个热热闹闹的婚礼!”
(摘自《三明日报》2017年3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