叨叨叨“蝴蝶女孩”十年：你若不死，必做我妻

飞凡

周若西是山东艺术学院舞蹈系才女，却在人生最灿烂的季节患上了不死的癌症——红斑狼疮，身上布满了蝴蝶状的红斑，并迅速引发肾衰竭，医生判定她只有两年生命。周若西生无可恋，想以死解脱。生命尽头，一直暗恋她的男孩郑健飞，带着从云南买来准备送她的摇曳草飞奔而来，如扑火的飞蛾。他用最坚定的声音向她命令着：“不许死，还有我！”

然而，厄运已将她昔日妙曼的身材变得臃肿不堪，死亡的邀约也不期而至。她不敢轻言爱情，只能委婉拒绝：“十年后，我若不死一定嫁你！”

她能活到十年吗？他会等她十年吗？

花季少女患上不死癌症，生命尽头爱情来

2007年1月30日下午，安徽省蚌埠市若西舞蹈学校校长周若西趁着父母不在家，洗漱一番后给自己换上干净衣服，然后打开了CD，放了一曲她最爱听的命运交响曲。在激越的乐曲声中，她强忍疼痛下床，开始扭动着身躯跳起舞来，直至浑身虚脱倒在床边。泪水，无声流下来，她留恋地扫视着屋里的一切，之后，从容拿起早已准备好的修眉刀，轻轻割开左臂的静脉。鲜血和着泪水，汩汩流下……

时年22岁的周若西1985年出生于安徽蚌埠，父母是蚌埠一家民营钢厂的普通工人。她从小能歌善舞，成绩也优秀，并于2002年考入山东艺术学院舞蹈系。2006年7月，周若西大学毕业后回到老家蚌埠，与亲戚合伙办了一家舞蹈学校。就在周若西信心满满地要把舞蹈学校办成全国连锁时，当年11月，她的手臂上突然有一些蝶形红斑，起初，她没有在意。12月初，长红斑的地方又出现剧痛，周若西这才到蚌埠市人民医院做了检查，竟被确诊为系统性红斑狼疮。系统性红斑狼疮是一种自身免疫性疾病，极难治愈，且容易反复发作，被称为“不死的癌症”，易导致患者各器官病变甚至因肾功能衰竭而死亡！周若西吓傻了。

12月9日，周若西住进蚌埠市人民医院。虽然经过两个疗程的治疗，但她的病情没有得到缓解，狰狞的蝶形红斑蔓延到前胸、背部及四肢。周若西感觉自己一下子从天堂掉进了地狱。12月底，周若西出院回家，服药治疗。然而没过两周，厄运再次袭来，她突然脸色发黑，上几级楼梯都会大汗淋漓。到医院做了肌酐指标检查后，医生确定她已并发肾衰竭。周若西彻底崩溃，别的病友出现器官并发症多在确诊红斑狼疮几年之后，而自己的这一天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现实容不得她伤感，更容不得她喘息，为了活命，周若西不得不开始接受透析。医生告诉她，红斑狼疮引发的尿毒症，透析效果并不明显，如果不换肾，她顶多只有一到两年的存活时间。两年，700多天，还有时间抗争吗？还需要抗争吗？由于一直服用激素，周若西美丽的瓜子脸已经肿成了胖馒头，再加上那些魔鬼一样的红斑，看上去显得十分骇人。她觉得生无可恋，不想给父母添负担，于是决定自杀。

就在周若西静静等待死亡的时候，手机铃响了。她犹豫片刻，還是按下了接听键。来电话的是郑健飞，是周若西大三时一天在火车上认识的一个男孩。郑健飞家在安徽省宿州市砀山县，家中独子，彼时是山东财经学院学生，与周若西同届。两个人一路相谈甚欢，郑健飞对周若西更是一见钟情，迅速展开了追求。一个周末，当他勇敢向周若西表白时，周若西却说：“我当你是朋友。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无奈，郑健飞暂时把这份感情压在了心底，但他并没有放弃。

郑健飞毕业后，在安徽省合肥市网峰科技有限公司找到了工作，收入颇丰，他一直与周若西保持着来往，等着她开口说愿意成为他女朋友的那一天。本来，周若西被他的痴情打动，正在考虑要不要接受他，没想到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查出得了红斑狼疮，生命都不保了，还谈什么爱情！郑健飞几次要来看她，都被她拒绝了。但她没想到，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接到的竟然是郑健飞的电话。

不知情的郑健飞在电话里兴冲冲地说：“若西，我在西双版纳出差，遇到了一种神奇的花草，叫摇曳草，居然能跟着音乐的节奏跳舞！你是最爱跳舞的，我买一盆送你，让它做你的小舞伴吧。”周若西泪落如倾，想想也许几十分钟后，自己就将永远离开人世间，巨大的悲怆涌上心头，她哽咽地说：“谢谢你对我的好。再见了，你去追寻其他女孩吧。”郑健飞敏感地意识到不对，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周若西一咬牙，自拍了一张流血的照片，通过彩信发了出去。郑健飞当即就被吓傻了：“你要是自杀了，你父母还能活下去吗？听我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得立刻包扎、止血，然后让家人送你到医院，一秒也不要拖延。即便死，你也得接受了我的礼物再说。”

感觉周若西有犹豫之意，郑健飞又说起“硬话”：“不答应我，我马上拨打蚌埠地区110电话报警，让民警破门去救你！那样的话，动静绝不会小，甚至会登上报纸，你就会人尽皆知了！”

他的真诚和机智，把周若西从生无可恋的牛角尖里拉了出来。她用布条扎住自己的手腕，并及时给父母打了电话。父母火速将她送到了蚌埠市人民医院。好在没有割到动脉，并没有大碍。此时，数千里之外，郑健飞也已经订好机票、向着他一直等待的爱情，飞奔而来。

十年之约不是梦，你若不死必做我妻

直到在医院里见到周若西和她的父母，郑健飞才弄清了她想不开的真正原因。他自责不已：“我早就该来找你！你不让我来，我就没敢来……”

周若西不自觉地用手遮掩着既黄又虚胖的脸。郑健飞笑了：“不就是生个病吗，你也太不自信了吧？”他走到她的病床边，蹲下来认真地说：“在我眼里，你还是那个你。你看，倍儿头，兔儿牙，这些标志性建筑都在呀！”怕周若西情绪反复，郑健飞决定留下来陪她几天。郑健飞的担忧，也是两位老人的担忧，但让一个陌生男孩留在蚌埠陪伴女儿，老人又觉得过意不去。周妈妈问：“那你的工作怎么办？”郑健飞解释道：“我的工作不用天天坐班，只要把活儿干好就行了。我有办法处理的。”若西父母含泪答应了。

郑健飞留下来。周若西表面抗拒，内心却感受到一份温暖。郑健飞承揽了所有杂活，跑上跑下送血样尿样、取检查结果，连倒水让她吃药，都会把水凉到可口的温度再递给她。郑健飞还把自己千里迢迢带来的摇曳草放到了窗台上，她心情稍好的时候，他就用手机播放音乐，让她看翩翩起舞的摇曳草。让他高兴的是，周若西非常喜欢摇曳草，除了喜欢它的奇妙舞姿，还喜欢它独特的香味。

2007年2月7日，医生安排周若西出院。这时已经接近春节，在得到周若西“绝不会再有轻生念头”的保证后，郑健飞这才回到单位，处理落下的业务。除夕夜，周若西收到郑健飞发来的信息：“今年的新年，我有两个愿望：一是要你好起来，二是可以一直陪着你。我的意思你懂的！”周若西眼睛湿了。听着外面的鞭炮声，她思考了很多。如果说以前，自己曾是他心中的女神，那么現在，那个女神已经落入凡尘，不再有任何光芒了。她知道他是真心，但自己命不长久，这短暂的相伴又有什么意义？她断然回复：“如果以前拒绝你是因为没想好，那么现在，我想好了，我们不合适。请你尊重我的意见。”周若西也和父母进行了沟通：“如果就是个朋友，让人家继续陪伴、照顾自己是说不通的，如果去跟人家谈恋爱，那不是坑人吗？”父母认可了她的理。

年初七，郑健飞再次来到周家，他说：“若西，我可不是一时冲动。我今天就愿意跟你领证，接受法律约束。”他越是痴心，周若西就越觉得事情严重，态度越坚决：“我不要。剩下的时间越短，我越想活得轻松。你必须离开，否则我宁可重回割腕那一幕。”郑健飞久久才出声：“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那我走了。”

这天下午，当郑健飞拖着行李箱向周家人礼貌地告别，周若西面色平静，微笑地再次表达了谢意，希望大家各自保重。并没有人知道，此时她的心里正在翻江倒海：人生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人去飞蛾扑火来爱你，喜欢你，谁会不感动？

估摸着郑健飞已经上车，她含着眼泪发出了信息：“十年后，我若不死，一定嫁你。你不要当这是承诺，这绝不是要你等我，只是一份祈祷。”郑健飞泪眼婆娑，回复道：“晓得。”发出后，他又打开手机记事本写道：“2007年正月初八。我愿意一年一年数着过！”

为了让她静心养病，郑健飞尽量克制着自己，少去看望她，网络交流也只是一些寻常问候。但背地里，他和周妈妈保持着紧密的联系，得知周若西状态很好，他就十分安心。听说她又发烧了或是肌酐高了，他就坐卧不宁。随着时间流逝，周若西也渐渐接受了命运的逆转。有时，她也会期待郑健飞能来到自己身边，但她总是在发出邀请前，把这种念头压了下去：算了吧，不要做没有未来没有前景的事情！

2007年11月的一天，周若西因感染急性胰腺炎高烧41℃，医生说有生命危险。从周妈妈口里得知情况后，郑健飞连夜赶到蚌埠，守候在ICU病房外。当周若西终于退烧，转危为安，他哽咽不已。看到郑健飞，周若西也流下了复杂的泪水，说：“谢谢你来看我，是你给了我运气。否则我可能就走了，我恍惚觉得灵魂在飘飘飘呢。”郑健飞说：“那我以后再多来看你几次吧。放心，我会知趣的，会控制在你可以耐受的范围之内。”周若西咧嘴笑了：“好。”2008年正月初八早晨，郑健飞发来信息：“一年过去，从现在开始，倒数9个数！若西，我可以去看你吗？还有我的摇曳草。”周若西回复：“顺便给我捎带一些劲歌的光盘来吧。”

2008年大年初九，一大早，周若西就开始忙碌起来，将自己的房间布置一新。11点，郑健飞赶到，看到她卧室的布置，他马上就明白了一切。当他把一张新CD放进电脑，当摇曳草再次摇摆，她不再怕他笑话，当即跳了起来。体态虽然不再轻盈，但在郑健飞看来，却还是那么动人。他鼓励她：“如果跳舞可以让你更开心，你就别再有顾虑，好好跳吧，我喜欢！”

周若西起初只能跳半个小时，时间一长就会接不上气，腿也酸软无力。郑健飞知道后，多次叮嘱周若西，一定要循序渐进。周若西都听得耳朵长茧子了，一气之下，修改了他的QQ备注名称叫：“叨叨叨”。周若西催郑健飞快找对象，他也不厌其烦：“我父母正在操心着呢，你急个啥？我缺不了老婆。”他说的不是假话。他是独生子，父母都是做生意的，家境殷实，想早抱孙子，享受天伦之乐，便托亲戚找朋友为他介绍对象。他也会到场去应付，但绝对都没有下文。

十年坚强作证，活下来告诉你我也爱你

2009年，又一个正月初八。零点一过，郑健飞的信息准时到来：“医生所谓的两年大限早已经破了。我们的十年之约也进行了五分之一。谢天谢地！”周若西也感慨万千。此时，因为坚持不懈的跳舞，她的病情不仅稳定下来，还有好转的迹象。

2010年7月，因所在钢企效益滑坡，周妈妈被辞退，两年后，周爸爸也因体力不支从企业辞职。为了分担家里的压力，周若西重新办起舞蹈培训班，同时，她和舞友赵凡玲合作，开了一个工艺饰品店。56岁的赵凡玲退休前是一家工艺公司的手工指导，她看到周若西这么坚强不容易，就主动组织小区里的中老年女性利用闲暇时间做手工饰品，赵凡玲负责技术指导，周若西负责在网络上销售。郑健飞知道后很高兴：“我能帮助你找到更好的销路！”原来，他在工作时认识的一位澳大利亚客商，就是经营中国手工饰品的。他打电话一问，得知对方在广州设立了手工工艺品贸易公司，只要手工工艺品质量好，便可以签约收购！

2013年12月底，郑健飞和周若西、赵凡玲带着一些工艺品样品，赶往广州，结果，带去的6个式样均得到了认可。为了合法、规范地进行生产经营，在郑健飞的建议下，周若西作为法人，赵凡玲作为股东，注册成立了蚌埠若西工艺品公司。就在周若西和赵凡玲为进原料的启动资金发愁的时候，赵凡玲接到了郑健飞的电话，要借给她30万元，请她以个人的名义借给公司。赵凡玲明白他对周若西的心意，按他的安排，帮公司筹到了流动资金。2014年3月16日，第一批手工饰品出炉，发到广州，顺利通过了质检，她们得到了23万元报酬，除去成本净赚了6万元。赵凡玲把郑健飞邀到蚌埠，她做东，请这对年轻人吃饭。她说：“公司虽小，幕后有高人，你就是我们的幕后高人。谢谢你！”周若西这才知道，最初的30万，原来来自郑健飞。

但对于他的爱，周若西还是不肯接受，她对自己的身体没底气。其实，由于长久坚持跳舞，周若西的体能得到很大提高。医生在给她检查时，惊奇地发现，她的红斑狼疮已基本痊愈，肾功能也有所恢复。与医生商量后，她把透析次数由每周两次改为一次。这一项，每个月就节约了三千多元。就在周若西稍稍松了一口气时，噩运却再次袭来！

2014年11月底，周若西的股骨头出现了坏死，这是因为她长期使用激素导致钙质大量流失所致。赵凡玲及时把她的情况告诉了郑健飞，郑健飞当即开车接她去安徽省立医院检查，被确诊为重度股骨头坏死。郑健飞小心地问医生：“以后还能跳舞吗？”医生诧异地看着他：“那怎么可能？”看到周若西眼泪涌出，郑健飞心疼无比，连夜上网搜素，得知治疗股骨头坏死较好的医院是上海第六医院。次日一早，他就赶往上海。医生告诉他，可以考虑置换股骨头，这是外科较大的手术。周若西由于长期患有红斑狼疮和尿毒症两种病，透析致使她血液不同于常人，凝血功能極低，手术会导致出血不止，有更大的风险。郑健飞一咬牙：“那也得治。”

2014年12月初，郑健飞开着车带周若西来到上海第六医院。医院召集专家为她进行了会诊。他们发现虽然经过长年的激素、透析治疗，周若西除肾脏外，各主要器官功能依然完好。专家评定了手术风险，确定基本可控，同意为她实施手术。2015年1月9日上午，周若西在做完一次透析后，开始做手术前的准备工作。临上手术台前，她习惯性地向四周看，发现郑健飞正在一旁盯着自己，不禁脸一红，心瞬间安定下来。下午三点，手术开始，麻醉后，医生在她的髋关节后外侧切了一个弧形口，随后切开皮肤、皮下组织及深筋膜，沿臀大肌上缘向深层分离，并将臀大肌与髋胫束的连接部纵行切断。切开关节囊后，显露骨折部，用股骨头拔出器完整取出股骨头。这时，医生清除了髋臼内积血及破碎的骨块，用纱布堵塞止血。最后，人工股骨假体柄被插入髋腔内，用骨水泥粘固，缝合关节囊及外旋肌群，创面安放引流管并引出固定，缝合切口。手术历时3小时，其间，几次出现流血不止的险情。由于医院做好了各种应对措施，最终，手术获得了成功。

为了尽快跳舞，手术后第9天，周若西就开始借助双拐开始练习。每次，她疼得大汗淋漓，可为了能重新走起来、跳起来，她又咬牙坚持。2015年4月，她奇迹般地又能翩翩起舞了。

令周若西感动的是，自己和疾病生死搏斗时，她的生意一天也没有停过。她住院时，赵凡玲坐镇负责，郑健飞也经常过来当参谋。因为订货量大了，流动资金缺了，郑健飞再次帮她们筹资30万元。

2016年元旦这天，不到7点，郑健飞就驾车来到了周家。当着周家父母的面，他对着周若西单膝跪下了：“若西，嫁给我吧，10年的时间证明了，你病了也好，好了也好，能跳也好，不能跳也好，我都喜欢。你该相信了吧？”周若西含泪接下了他手中的鲜花。周若西早已明白，她活下来，就是想有一天能告诉郑健飞，她其实也很爱很爱他。

2016年9月，他们终于在双方亲友的祝福下结婚了。11月，周若西在蚌埠市妇幼保健院惊喜地查出妊娠反应。她决定生下来，名字都想好了，就叫“郑周周正”。

编辑/张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