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
回想我们的童年,是一个奇异的时代,有风靡一时的电影《少林寺》,有气功热,有海灯法师,尚武是一种时尚标签。我们也想学点功夫,在同辈人的面前露一手。起初我们希望能有燕子李三的轻功,可以飞檐走壁,在墙头瓦面飞来飞去。有同学自己缝了沙袋,绑在两腿上进行负重练习,并经常向我们汇报近期进境。
后来学校组织我们去体检,练轻功的同学与人比试,指着医院内一米多高的台阶,说自己能轻松飞越过去。结果他直接留在了医院里,没跟我们一起回来。另一人见他被摔断了胳膊,需要住院治疗,就没敢再试。这件事对我们的打击很大,尤其是与我相邻的一个同学,他因感受不到父母关爱,几次鼓动我陪他爬火车到少林寺出家练武。我当时不知道怎样回绝他,心中常有张恨水在《剑胆琴心》里“大感有负先人激昂慷慨之风”的羞愧感,这件事情后,他就再没有提起过要练武。
那时街头卖药的小贩,为了吸引观众购买自己配制的药丸和药酒,也会在开场时演练一番功夫。诸如拿一把菜刀,往自己裸着的上身猛砍,或者用一根铁丝勒住脖子,把一张脸勒得通红,展示自己有刀枪不入的硬功夫。但是,小贩之间经常会有地盘上的冲突,先来者与后来者,为了吸引客源,经常会暗中较劲。明人张潮的《幽梦影》说:“胸中小不平,可以酒消之;世间大不平,非剑不能消之。”由于大家都是“武林中人”,这种较劲不仅关系到面子,也牵涉到各自的利益,不是喝酒能够解决的问题,发展到一定程度,就“非剑不能消之”。
不过,卖药的小贩也总是设法展示自己的武功,震慑对手,令其知难而退。最常见的是从地上捡一块砖头,猛拍在自己头上,把砖头震得粉碎。其情形,一如今天的武学“大师”,隔着几米发功,就能把十几个徒弟推倒,也是通过特定的形式释放出信息,以期获得他人的尊重。
有一天,一个小贩捡起砖头拍在头上。没承想,砖头没有被震碎,反而把他的头砸出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流。原来,作为道具的砖头都是用强酸腐蚀过的,只比豆腐略硬而已。他头天晚上,把砖头事先放到摆摊的地方,想要给人一种是随机捡取砖头的错觉。但他的行径,被竞争对手知悉,在他摆放完砖头离开后,又偷偷掉包,换上了实打实的硬砖头。第二天的比武,这人就当场出了洋相。
但心理学说,人的幸福感取决于各自的“意义结”,即你怎样解释一件事情,将直接影响你的心理构成。像最近的一场比武,输了的一方就说是师傅告诫“术高莫用”,自己没有用内力……一个人只要能开心,武功的高低,比武的胜负,都是次要的。
丁克不寂寞
文/阿紫
很久以前单位里有几对丁克夫妇,他们结婚5年还没要孩子时,常有人问为什么不要?超过5年后,渐渐就没人问了,改成了“润物细无声”式的关怀。单位曾有一位女书记,言谈举止很有素质,她常找“丁克”聊天,从国际到国内再到娱乐版块,气氛非常轻松。然而轻松着、轻松着,冷不丁就会往对方手里塞一个小纸团,然而说还有事,若无其事地走了,那场景仿佛谍战剧里地下党接头。“丁克”当然很诧异,打开纸团一看,是从报刊上剪下来的治疗不育症广告……
一晃多年过去了,我们两口子也出落成了丁克,时代进步了,单位里已经没人对此感兴趣。小区里却依然有不少老人密切注意着我们,背后研究我们不要孩子的原因。终于有一天,他们获得了突破性研究成果。那天侄儿来我家玩,和我一起牵着狗绕小区走了一圈。
“原来是再婚家庭,男的早有儿子了,判给了前妻……”老人们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从此不再关心我们的生育问题。
当丁克有个好处,有利于促进手足和谐。一想到我们无后,对于父母的遗产不会有过强的企图心,兄弟姐妹们就会放松对我们的警惕。一旦利益冲突的风险小了,关系自然就会亲密起来。我们百年之后,多少会留下一点存款,另外房子也带不走。按照《继承法》,如果没有留遗嘱,这些由侄儿、侄女们均分。不知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近几年这些晚辈和我们走动得多了起来。不过从年龄上看,我们离本省预期寿命还差得很远,而且看上去很健康。于是开始有晚辈找我们借钱创业、买房。如果是刚需,我们会借一点,但要求打借条并注明还款计划。
“还要还吗?”有个侄儿老实,听到我们的“无理要求”,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敢情他们是准备来预支遗产的。晚辈倒也罢了,一些并不很亲的亲戚竟也把我们当作借债首选,要知道我们的收入水平在家族中只排中下。
“你們就两个人,又没有负担,花不了多少钱。多余的钱放在银行里贬值,不如借给我们救救急……”这几乎是他们的共识。谁告诉他们我把钱放银行了?我投资理财年收益在10%以上,难道比无息借给他们更贬值?
南怀瑾曾说:“儿女原是宿债,欠债、还债,有债方来。有债务关系,才有父母儿女。”我们上辈子大概没有找人借过钱,所以今世没有儿女。这辈子依然不喜欢找人借钱,估计下辈子仍是丁克。然而借钱给人,且对方没还的情况却不少。我们下辈子除了亲爹亲妈,估计还得有不少后爹后妈,想想来世人生这么曲折,就不寒而栗。所以赶快收紧银根,不再借钱出去。
常有人说丁克的生活很寂寞,那恐怕是收入过低,或者大手大脚入不敷出的丁克。不少丁克,越到“晚期”身边越热闹。
在香山守空房
文/泡泡唐
有一张红脸膛的他,现在有一个让人羡慕的工作:在香山给人看别墅。每月四千五,粮油米面也是主家供应,周末也有专人来打扫卫生,他基本上就是啥事没有,住在那里守着而已。他原来在建筑队“支壳子”。所谓壳子,就是浇铸用的木壳。因为技术含量不低,一月能挣八千多。后来年龄大了,不再适合登高爬低,改当保安,一月两千三。活儿倒是轻了,可工资的落差让他有点受不了。
别墅是一所让人流连忘返的别墅。它依山而建,院子上下三层(不是前后的代指,是真正的上下)。三层院子每层都有果树和乔木,春天的时候,满院子桃红李白,虽不能称为花海,也自有万种风情。冬天自然要萧瑟一些,但不凋的之松高挺,落叶之枝盘曲,也别有一份冷雄之貌。连接上下院的楼梯一共四个,造型各不相同。有一个是螺旋形不锈钢的,十分闪亮。除了厨房、库房以及他所住的小房,正房一共六栋。每所房子倒不是很大,但都有大床,有二十四小时热水。大门是自动的,跟电视剧里的一模一样。院里的甬道全是环保材料铺的,跟“鸟巢”周边的便道差不多。最高一层的院子里有一栋大屋,屋前有宽大的走廊,也就是楼房所谓的阳台吧,没有玻璃封闭,有一个铁艺茶几,茶几上一个玻璃烟缸,两边摆着带锦垫的藤椅。茶几前有一株不高的桃树。
我们就在刚谢了花的桃树下聊天。他说老板平时很少来,来的时间也没有规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每次来时带的女人都不一样。也有的时候会带些朋友来,那些朋友也是每人带一个女伴。来了之后,往往也有厨师什么的,先吃饭喝酒,然后就唱歌。他不知道老板是干啥的,也不知道老板带来的那些女人当中,有没有一个是老板夫人。
春夏秋三季,四周登山的人就络绎不绝。以情侣居多,要不就是三口人的小家庭。夏天的时候,那些小情侣会携带帐篷在别墅外的空地上扎营。他晚上睡不着,常常要沿着并非全封闭的院子巡视一圈,看看那些浪漫的灯火。事实上他也是有老伴的,如果他和老板说一下,老板也会允许他的老婆过来同住。但是子女都在外地打工,儿子、女儿的好几个小孩子都得靠他老伴一个人弄。去年暑假,孩子都到各个城市去找他们的父母了,他老伴才有时间来别墅一次。他们一起逛了一天的北京,也偷偷享用了一夜大床房。满院子的水果只要是熟的,他们可以随意吃。但临走的时候,老伴还是哭了。主要还是为他感到委屈:房子是好房子,可就是没有一点人气儿呀。你就是看庙,还有个菩萨像能说说话,你看这荒山野岭的,也就是几个偷情的点着鬼火似的灯。他对老伴说:没事没事,我给你送到车站,回来的时候就买个美人挂历。
这也就是贫吧,大夏天哪有卖挂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