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缘何放弃莱特湾作战计划

张全礼+赵祎坤

日美太平洋战争后期，随着被日本列为绝对国防圈的马里亚纳群岛被美军攻克，日军原本预计美军会在1944年11月攻击菲律宾群岛的作战行动，因美军威廉·哈尔西中将的提议被提前到10月。作为对菲律宾作战的准备，10月12日美军开始对部署在中国台湾的日本空军进行了连续3天的猛烈打击，并于10月20日正式发动对菲律宾群岛的登陆作战，地点选为菲律宾群岛中部的莱特湾。10月23日，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海战正式拉开帷幕。

参战部队

在莱特湾的登陆作战中，美军的参战部队包括由威廉·哈尔西统领的第3舰队，主力为第38航母特混编队，包含8艘舰队航母、8艘轻型航母、1200余架舰载机、6艘快速战列舰、5艘重型巡洋舰、10艘轻型巡洋舰以及63艘驱逐舰。由金凯德指挥的第7舰队也是主力部队，包含77、78、79共3个特混编队，其中由杰西·奥登多夫指挥的77.2特混舰队，包含6艘战列舰、4艘重型巡洋舰、4艘轻型巡洋舰、34艘驱逐舰、39艘鱼雷艇；由托马斯·L·斯普拉格指挥的77.4特混舰队，包含18艘护航航母、540余架舰载机。此外，第7舰队还有百余艘两栖登陆艇、巡逻艇、扫雷艇和保障船。值得注意的是，美军将原属第3舰队的两栖作战部队交予第7舰队指挥，由金凯德全权指挥对莱特湾的登陆进攻，同时增强哈尔西第3舰队的灵活性，从而快速猛烈地攻击来犯日军舰队。美军参战部队分为3个单元，电台呼号分别为“塔菲1”“塔菲2”“塔菲3”。

日军的参战部队包括由栗田健男中将指挥的中央舰队，具体配置为：包含当时世界上最大的两艘战列舰“大和”“武藏”在内的5艘战列舰、10艘重型巡洋舰、2艘轻型巡洋舰和15艘驱逐舰；由西村祥治中将指挥的南路舰队包含2艘战列舰、1艘重型巡洋舰和4艘驱逐舰；由清英志摩指挥的南路补充舰队包含2艘重型巡洋舰、1艘轻型巡洋舰和4艘驱逐舰；由小泽治三郎中将指挥的北方舰队包含1艘舰队航母、3艘轻型航母、2艘航空战列舰、116架舰载机、3艘轻型巡洋舰和8艘驱逐舰。

“捷一”号作战计划

为了保卫菲律宾，日军决定制定执行“捷一”号作战计划。该作战计划由海军军令部和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丰田副武大将共同制定，要求日本海军对莱特湾内的美军舰船实施孤注一掷的进攻，并伺机寻找美国海军主力决战。海军大本营认为，若是菲律宾沦陷，日本的燃油补给线将被完全切断，届时日本的舰船和飞机等无异于一堆废铜烂铁，所以莱特湾突击作战是日本海军必须抓住的最后战机。

日本军方清楚，美国海军实力远高于日本海军，因此他们决定利用由小泽治三郎中将指挥的北方舰队作诱饵，设法将参战的美军主力第3舰队调离莱特湾，北上至菲律宾海域；随后，栗田健男中将指挥的中央舰队从林加锚地起航，经巴拉望水道-锡布延海-圣被那迪诺海峡，后沿萨马岛南下从北面入口进入莱特湾；同时，由西村祥治中将指挥的南路舰队，与从中国台湾方向过来的由清英志摩指挥的南路补充舰队，在苏禄海和棉兰老海汇合后，经苏里高海峡从南面入口进入莱特湾，与栗田舰队共同形成对美军莱特湾登陆场阵地和湾内负责掩护的第7舰队的钳形攻势，以便进行围歼作战。

“捷一”号作战计划的关键是，有多少美军空中打击力量被小泽治三郎的诱饵舰队吸引离开莱特湾北上追击，以及日军战列舰部队能否及时对莱特湾乘虚而入形成局部优势南北夹击美军。这个作战计划复杂性高，对时机把控要求性更高。

作战进程回顾

10月25日5时30分，日军栗田舰队成功穿越圣贝纳迪诺海峡，以夜间搜索队形展开于萨马岛外海。此时正像日军计划的那样，美军哈尔西正指挥第3舰队在菲律宾海与日军的诱饵舰队缠斗，莱特湾内只剩下金凯德的第7舰队，而且奥登多夫的77.2特混舰队因为刚刚伏击日军南路的西村舰队而弹药不足。

6时35分，沿萨马岛南下的栗田舰队发现了美军“塔菲3”集群，7时展开攻击。此时，美军第3舰队的快速战列舰远在200海里之外，斯普拉格的护航航母编队遭到日军猛烈攻击并不断向金凯德求援，金凯德再向哈尔西求援，眼看美军护航航母编队就要支撑不住了。此时，日军不论是追击美军护航航母编队还是突击莱特湾，都会对美军构成巨大威胁。

然而，双方混战至9时11分，日军舰队司令官栗田健男中将突然下达“撤退，方向正北，航速20海里”的命令。9时20分，正在近距离打击“塔菲3”的日军舰队放弃进攻，掉头北撤。美军指挥官斯普拉格在追击战开始时就已做好心理准备，自己恐怕會成为第一个被日军舰炮彻底击溃的美军航母指挥官，然而形势的惊天逆转让他取得了美国海军史上“最不可思议的胜利”。

回顾整个作战过程，日军缘何“突然”放弃莱特湾作战计划呢？

出师不利：指挥官身心遭受重创。10月23日黎明，栗田舰队在途经巴拉望水道时遭遇美军“海鲫”号和“鲦鱼”号潜艇的鱼雷攻击，在战争还未打响前就被击沉2艘重型巡洋舰，重创1艘，被击沉的其中1艘重型巡洋舰正是栗田乘坐的旗舰“爱宕”号。栗田落水后游泳逃生转移到新的旗舰上，据此判断虽未正式开战，但是他的主力舰队就已暴露，这在战争开始就给他个人带来极大的心理压力。同时，栗田作为整个舰队的指挥官，自旗舰“爱宕”号被击沉落水逃生后3天3夜没合眼，在生理上几乎接近了极限。

24日早晨，栗田舰队进入锡布延海。10时26分，遭遇美军第3舰队舰载机的大规模攻击，在一波接一波的猛烈空袭下，栗田舰队多艘战舰受创。15时30分，栗田决定先向西撤退以避开美机攻击，并于17时14分天色暗下后再次掉头向东突进。约1小时后，栗田收到联合舰队丰田副武司令官发来的“仰仗天佑，全军突击”的指令。19时30分左右，被日军称为“永不沉没的战舰”的超级战列舰“武藏”号，相继被22枚鱼雷和13颗炸弹直接命中后，带着包括舰长在内的1021名官兵的尸体，消失在了茫茫大海中。在大舰巨炮与航空母舰第一次旗鼓相当、堂堂正正的对决中，大舰巨炮最后、也是最杰出的代表魂归锡布延海，直至70年后才被重新发现。

“武藏”号的沉没不仅让栗田舰队实力大大削弱，更给栗田本人本就悲观的情绪带来了沉重打击。10月25日3时，虽然栗田遵照上级命令成功通过圣贝纳迪诺海峡，但他开始怀疑，天亮后自己的舰队还能在美军飞机强大的空袭下支撑多久，日军突击莱特湾的胜算还有多大。

两难抉择：“保存实力”与“消灭敌人”的砝码偏移。栗田健男本身是个相当保守的指挥官，在开战时，他并未做好日本海军司令部所谓的孤注一擲的进攻准备，而是在尽最大可能保全舰队。这在栗田健男主持召开的战前准备会选择航道时可见端倪。

事实上，栗田舰队由文莱向莱特湾进击有3条航线可选：一是经巴拉巴克海峡向东北航行，经锡布延海，穿越圣贝纳迪诺海峡，这是最近的一条航线，但存在美军航空兵的威胁；二是离开文莱向西北，掠过南中国海，经民都洛海峡东面进入锡布延海，这条航线可避开美军航空兵，但遭美军潜艇攻击的可能性比较大；三是栗田最终选择的经巴拉望水道、民都洛海峡、塔布拉斯海峡进入锡布延海，穿过圣贝纳迪诺海峡，再沿萨马岛南岸前行，这条航线可避开美军航空兵和潜艇的攻击，是最安全的航线，但比较耗时。

虽然日军的“捷一”号作战计划对时间精准的要求非常高，但是栗田却在时间与安全间百般衡量后选择了后者。此外，在“高雄”号重型巡洋舰被美军潜艇击伤后，栗田派两艘驱逐舰护送返航；在“武藏”号战列舰被美军航空兵重创后，他又派“利根”号重型巡洋舰和两艘驱逐舰护送其退出战斗；在“妙高”号重型巡洋舰被美军击伤后再次派驱逐舰护送撤退，造成突击舰队实力大减，这让本就与强大的美军舰队相比处于弱势的日军舰队更加薄弱。突入莱特湾的日军舰队相对于美军的局部优势不断减小，与日本海军军令部制定的倾尽全力攻击计划不相符。

战场误判：错失有利战机。在整个莱特湾海战期间，日军战场情报丢失、滞后相当严重。当栗田舰队由于在锡布延海域遭到美军空袭损失惨重而进行短暂的向西撤退回避时，为了与南路的西村舰队同时夹击莱特湾，栗田给西村发电要求其减缓速度，推迟进攻时间。

然而，因为通信不畅，西村并未减速，而是按照原计划从南面进行突击，10月24日22时孤军进入苏里高海峡，遭到了严阵以待的美军鱼雷艇以及杰西·奥登多夫的77.2特混舰队的近乎饱和式打击。这场战列舰之间的决战一直持续到10月25日4时19分，南路的西村舰队除驱逐舰“时雨”号外全军覆没。4时18分，日军南路补充舰队清英舰队到达战场，因担心再遭美军伏击而匆忙撤退。对于日军南路突击舰队的情况，栗田是在10月25日10时18分才从“时雨”号驱逐舰发出的无线电信息得知的。

更为严重和关键的是，由于通信不畅，小泽北方舰队成功吸引美军哈尔西第3舰队北上追击的消息，栗田及参谋人员竟然毫不知情，这严重影响了他们对战局的正确判断和战机的及时把握。

在栗田指挥舰队追歼美军“塔菲3”集群时，窃听到美军将领金凯德以平静的语气要求援兵的呼救，误以为美军的强大援军就在附近，随时可对战场进行支援，对日军舰队进行毁灭性的打击。据栗田战后回忆，他当时曾观察到突袭完自己舰队的美军飞机向莱特湾方向，认为是准备等他的舰队进入莱特湾后发动致命攻击，而且随着日军沿萨马岛南下追击，进一步担心舰队离美军机场越来越近，遭到空袭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但是，实际上这是美军护航航母上的舰载机投完炸弹后，由于母舰正在躲避日军炮击，所以它们被迫飞往相对安全的塔克洛班机场加油。

对手顽强：美军奋勇抗击。在栗田舰队追歼美军77.4特混编队时，从美军护航航母上起飞的舰载机飞行员，冒着密集防空炮火，对日军战舰进行突击，甚至是无弹俯冲，最终迫使日军战舰不得不进行机动规避，减缓追击速度。来自“塔菲2”集群的美军舰载机重创了日军的“筑摩”号重型巡洋舰、“长门”号战列舰等多艘日军战舰。

在日军的整个追击过程中，栗田舰队共面临着12艘护航航母的舰载机带来的空中威慑，光是“塔菲2”集群的6艘护航航母就出动战机204架次，共投下49枚鱼雷、276枚火箭弹和成千上万的机枪弹。美军的护航驱逐舰为掩护护航航母部队的撤退，勇敢地冲入日军的舰队中与日军近距离战斗。期间，栗田的新旗舰“大和”号超级战列舰为避开美军“赫尔曼”号驱逐舰发射的鱼雷，急转向北航行近20分钟，在紧要关头作为旗舰严重偏离战场中心。

美军誓死如归的抵抗使日军通过圣贝纳迪诺海峡的6艘重型巡洋舰，截止到栗田下令撤退时，只剩下2艘完好无损，而追击美军护航航母主要就是靠这些高航速的重型巡洋舰。

结 语

尽管日军随后的“神风”自杀式攻击机击沉了美国海军的“圣洛”号航母，但整个莱特湾战役期间，日军损失了4艘航母、3艘战列舰、9艘巡洋舰和十几艘驱逐舰、数百架飞机，数千人死伤，而美军只损失了3艘航母、2艘驱逐舰、1艘护卫驱逐舰和1艘潜艇。莱特湾海战最终以日本人的失败而落下帷幕，此后残存的日本海军舰队再也无力发动远洋作战。

责任编辑：葛 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