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录护++左冰
[摘 要]文章批判了旅游研究逃离范式否定现代性以及由此导致的研究取向和研究方法方面的缺陷,通过梳理旅游现代性研究的内在脉络,呼吁重塑旅游现代性的回归研究范式,并抵制批判旅游现代性的研究危险。基于群体旅游这一社会普遍事实,从具体的经验研究开始,展示旅游的群体性与现代性以及群体/日常生活世界与旅游/旅游世界的相互影响,通过与逃离范式的比较,支持了回归范式重回归、结构/关系和群体的研究主张。研究指出:(1)旅游的目的是回归日常生活世界而非逃离;(2)蓬勃发展的大众旅游是旅游现代性的展现,也是旅游研究的根基所在;(3)旅游现象的关系/结构特质是旅游学科独立的基础,理应回归到旅游研究的中心;(4)旅游研究的回归范式具有沟通个体和社会结构、整合游客旅游世界与日常生活世界方面的重要作用。基于群体/关系/结构的回归范式抓住了旅游现象区别于其他社会现象的关键特征,可以成为产生独立旅游知识体系的方法论基础。
[关键词]现代性;旅游世界;日常生活世界;逃离与回归;建构主义;结构主义
[中图分类号]F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5006(2017)06-0038-15
Doi: 10.3969/j.issn.1002-5006.2017.06.009
引言
本文的目的,是开启旅游研究的回归范式,重申旅游世界是对日常生活世界的回归,展示旅游的结构性,并号召回归到大众旅游的群体性本质,进而提出重塑旅游的现代性,并抵制批判旅游现代性的研究危险。
文章共分为5个部分:首先是对旅游研究逃离范式否定现代性,以及由此导致的诸多研究缺陷的批判;继而通过梳理旅游现代性研究的内在脉络,呼吁重塑旅游现代性的回归研究范式。第三部分立足于群体旅游这一社会普遍事实,通过经验研究展示旅游的群体性与现代性,以及群体/日常生活世界与旅游/旅游世界的相互影响。第四部分在经 验研究基础上,通过与逃离范式的整体比较,呈现回归研究范式重回归、结构/关系、群体的研究蕴 含及其对社会事实的解释力和知识生产潜力。最后,重申了重塑现代性,开启旅游研究的回归范式的主张。
1 旅游研究逃离范式批判
正如旅游(tourism)的英文词根“tour”的含义所示,旅游是离开原点又回到起点的往复运动[1]。逃离与回归乃是旅游研究不可回避的核心主题。但受西方批判现代性思潮影响,Dann将旅游视为对 现代性的逃避与抵制,从而开启了以逃避(escape)为取向的旅游研究[2]。这一范式继而被Cohen和Taylor以及Rojek重申[3-4],同时被MacCannell的“准朝圣”(quasi-pilgrimage)、“寻找本真(authenticity-seeking)[5-7]和Graburn的“神圣历程”(sacred passages)所强化[8-9]。Zentimihalyi的畅爽理论更是强调了旅游中的“忘我”境界[10]。直至Prentice等将旅游看作是从“局外人”到“局内人”的理解与融入[11]。
上述“逃避”“朝圣”“忘我”等系列經典理论都将游客当作悬隔了日常生活世界而被旅游吸引物塑造的一个“傀儡”。其后的大量介绍性、解释性、追随性研究沿着“逃离”路线不断扩展,从而引发了当代旅游研究在研究核心问题上的偏颇和内在逻辑上一脉相承的诸多缺陷1。
其一,研究取向重逃离而轻回归。重视游客对于旅游世界的融入,忽视旅游与游客日常生活世界客观社会结构的关系和作用,割裂了旅游世界与日常生活世界的关系与连续性。
其二,研究方法重个体轻群体。注重游客个体面对旅游物的互动与体验,而忽视大众旅游(mass tourism)的群体性特征;抛弃了游客日常生活世界的群体结构关系,从而消解了旅游的社会性。各种微观层面的旅游动机、游客行为、旅游目的地选择研究中,游客都是被剥离了社会关系而沉浸在自我世界之中的原子,仅受经济收入、旅游吸引物特性和目的地形象的影响。在宏观的旅游需求预测、旅游规划以及接待业研究中,游客也被视为没有社会关系的机械组合2。
其三,认识论上重建构而轻结构。将少数极端体验作为旅游研究的“神圣”中心,而将结伴而行的旅游大众视为“乌合之众”[12];强调游客融入旅游世界的各种主观建构,丢弃了旅游行动赖以发生和发展的社会结构,丧失了旅游研究的结构视角。
归根溯源,上述旅游研究逃离范式的不足都是批判、否定现代性的结果。兴起和兴盛于现代社会的大众旅游,具有不言自明的现代性,也是旅游研究的现实根基。但二战后迅速发展的旅游研究,却生不逢时地伫立于后现代批判现代性的浩大声势中,并萧规曹随地否定、抛弃和批判现代性,继而塑造了横卷旅游研究体系的“逃离”范式。在“现代性背景下,个人的无意义感,即那种觉得生活没有提供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的感受,成为根本性的心理问题”[13]。这种心理问题与各种失范、异化、殖民、风险等社会问题纠结在一起,促使旅游研究批判现代性的“恶”[14]。以此为起点,旅游研究抛弃了游客的日常生活世界,解构了游客的群体关系,并滑向游客个体在旅游世界的各种建构,走向了没有归路的逃离,旅游研究的现代性基础从此被“悬隔”。
本土研究则罔顾“在中国的境遇中,现代性本质上‘不在场或尚未生成”[15]的基本国情,不恰当地吸收了西方旅游研究的后现代立场,延续了旅游研究的逃离范式。例如,不少研究者认为现代社会的旅游具有后现代的本质[16]。旅游的本质乃“诗意地栖息”[17];旅游世界是对生活世界的逸出并独立于生活世界[18];进而批评旅游的麦当劳化[19],倡导旅游研究的建构主义范式[20];主张以主观旅游体验为根基构筑旅游学科的基本框架[21]。如果说旅游世界的体验与意义真的是如此的丰富与美妙,游客为何要返回被现代性所蹂躏的日常生活世界?若没有旅游的麦当劳化,大众旅游的兴起、扩散和发展何以可能?若没有大众旅游的普遍现实支撑,旅游学科和研究存在的基础何在?当旅游现代性赖以存在的结构性基础尚未探索积淀,旅游的个体建构奠基于何处又复归于何方?
2 重塑现代性的回归范式
“现代性的基本意义对于中国的现状和未来发展来说,不是过时了,而是需要补上这一课。”[22]从西方借鉴后现代的批判视角来研究中国旅游,无异于东施效颦。即便在西方,面对后现代气势汹涌的深刻批判和解构,现代性也并没有被终结、颠覆,而在不断发展。这表明现代社会秩序依然具有后现代所无法解构的坚实结构。Habermas视现代性为一项未竟的事业而将理性继续深化到沟通行动之中,强调个体的后现代话语并没有建构出一个全新的后现代社会,反而依存于现代社会[23]。这表明后现代本身就是现代性反思、发展和完善自身的一个组成部分。现代社会的结构秩序依然是个体安身立命的根基所在。这决定了维护持续积淀的现代性是当代学术研究的一个重要立场,也是旅游研究需要回归的基础所在。
现代性(modernity),是现代社会工业文明的缩略语[13]。它可以被看做是一种现代以大众市场为基础组织产品和服务的生产和消费的社会形式[24]。从这个角度而言,大众旅游的群体性就是旅游现代性的一个核心,是其区别于传统精英旅游(elite travel)的一个重要特征。大众旅游的群体既包括基于正式组织规定而建立的次级群体(例如旅行社包价旅游),也包括游客自发结伴的次级群体(即个体自发组织、人数较少但频繁互动的亲密群体)。群体即社会,并横跨传统与现代。只不过在传统社会,社会结构的分化与整合度低,个体较多归属于少量的初级群体;现代社会分化与整合高,个体归属于大量的次级群体。次级群既是对于个体行动的制约规则,也是个体行动得以伸张的资源[25]。现代社会秩序就是建立在初级群体与次级群体的平衡之中,如霍桑实验(Hawthorne Effect)中的正式组织与非正式群体[26]、Giddens脱域机制中的关系脱离与重组[13]。大众旅游中普遍的群体性,正是人们对于现代性的“好”而非“恶”的表达。尽管王宁试图运用“如何并在何种范围内建立在社会关系结构之中”的“好恶交织”来调和逃离主义对于旅游的现代性的质疑、批判和否定,认为旅游是现代性既“推”又“拉”的结果[14],但因其立场和旗帜不够鲜明而响应者寥寥。
现代性催生了大众旅游,奠定了旅游学科与旅游研究的基础。旅游研究应正视大众旅游的现实基础,肯定、接受和坚持其中的现代性,并在批判“逃离”研究范式的基础上,重塑“回归”的研究范式。日常生活世界既是游客的起点,也是游客的终点。无论人们对旅游多么喜爱,那只是茶余饭后的甜点,绝非正餐1。这注定了旅游世界终究是对日常生活世界的“回归”而非“逃离”。相应的旅游研究也应从游客旅游世界与日常生活世界关系的逃离中回归,回到游客的日常生活世界,并分析其中的群体关系结构2。
3 回归范式的群体性基础:已有的知识积累
3.1 大众旅游的群体性:经验数据
现代社会的大众旅游通过群体性展示了现代性。现代社会旅游系统的产业化、市场化、全球化、“麦当劳”化,使成群结队的大众旅游得以兴起和兴盛,也推动了旅游研究的发展与壮大。据携程2014年发布的中国在线出境旅游报告,游客1人出行的比例仅占出境游客总数的5%,2~4人占到40%,5~8人占到35%,8人以上占到20%[27]。携程2015年中国游客国内旅游度假意愿报告也显示,在出游同伴选择中,同事占据了14%,朋友占44%,家人占81%,伴侣占29%;而选择1个人出游的游客仅占12%[28]。另据中国旅游研究院2014年在全国60个重点旅游城市“五一”期间城镇居民的出游意愿的调查显示,选择自己组织、单独出游和参加旅行团出游的游客分别占调查总数的46.69%、15.52%和35.74%;林德荣和郭晓琳的问卷调查结果也显示,游客选择独自出游的比例仅13.3%[29]。
在旅游研究中,涉及个体出游较多的是背包客。但从经验的角度审视,背包客中也不乏结伴而游,依然无法摆脱旅游的群体性。如大量对于背包客的研究都涉及背包客的社会交往与社会联系因子,包括“和别人一起玩乐”“结交其他旅游者”等[30]。有研究者甚至将背包客旅游与团队旅游、邮轮旅游视为构成游客间互动比较普遍的3种旅游形式[31]。由此可见,群体性是旅游的普遍的形式,单独出游相对于群体结伴出游的比例极低,这显示出逃离范式个体主义取向与群体旅游现实的严重背离。
3.2 已有的知识积累
Boorstin是最早摒弃旅行的个人英雄主义而聚焦于群体旅游的研究者,但因其将大众旅游者污蔑为不懂得如何体验旅游真谛的乌合之众[12]而遭到逃离范式的批判和抛弃。旅游的短暂性决定了其终究不是对旅游世界的融入,而是生活世界的回归。在以“逃离”为主流的旅游研究中,注定缺少不了“回归”的声音。例如,Krippendorf把旅游看作一种“社会治疗”(social therapy)[32],且旅游的这种功能在刘录护和左冰对城市中学生旅游的研究中得到展现和证实[33]。Gottlied认为旅游具有“社会补偿(social compensation)”功能[34];Moeran将旅游视为“社会交流”(social communication)的形式之一[35];而王宁则指出旅游是现代性既“推”又“拉”的结果[14]。即使是MacCannell自身对旅游的休闲、放松与娱乐等功能的研究也指向游客日常生活的某种窘境[6];Cohen本人也将旅游体验定义为个人与各种“中心”之间的关系,并认为体验的意义来自个人的世界观(worldview)[36]。更加令人欣慰的是,已有少数经验研究开始注意到“回归”生活世界的重要性以及群体旅游的事实,并从不同側面和角度展现了群体关系对于旅游的影响和旅游对群体关系的影响。
3.2.1 群体关系对于旅游的影响
逃离取向的个体主义笼罩下的旅游研究,在个体/群体的旅游形式分类方面的数据积累以及有关群体关系对于旅游影响的研究相当零散薄弱。大部分研究隐含在对旅游动机、游客满意度、游客忠诚度等的量化研究之中。例如,各种有关旅游动机的量化研究中,都将社会关系作为影响旅游动机的一个测量项目[37]。许多量表都频繁地使用了“去朋友没有去过的地方”“游览给家人和朋友留下深刻印象的地方”“探亲访友”“和家人、朋友在一起”“建立友谊、发展关系”“合群归属感”等测量项目[38]。有关大学生的研究也显示,人际关系交往是影响旅游动机的突出因素[39]。
在旅游忠诚度方面,较多涉及的是目的地忠诚驱动因素研究。其中,最常采用的一个测量指标便是指向游客关系的“向亲朋好友推荐意愿/可能性”[40]。Lau 和 Mckercher对赴港游客的调查研究表明,探亲访友是影响游客重游的一项重要因素[41]。而且,游客满意度越高,越愿意向他人推荐旅游目的地[42]。
在旅游决策方面,奠基于经济学消费者行为模型的旅游决策行为模型,也都涉及群體社会关系的影响,如家庭、相关团体、角色、随行人员等[43]。家庭旅游决策就明显以群体而非个体为单位,且几乎所有阶段的家庭旅游决策都是夫妻双方共同做出的[44]。背包客之间的互动也是游客选择背包旅游方式的重要影响因素[45]。
在旅游体验的影响方面,Pearce认为游客之间的互动是影响旅游体验的重要因素,其影响并不亚于主客互动、游客与服务人员的互动[46]。蒋婷和张峰对此加以肯定并指出,顾客间互动在商业服务活动中具有普遍性,甚至高于顾客与员工的互动;顾客间的互动可以影响顾客的购买行为、对公司的忠诚度和口碑传播效应、出行动机、重游意愿、顾客体验、顾客满意度等方面[47]。有关邮轮旅游和漂流旅游的研究也证实了上述观点[48-49]。
3.2.2 旅游对群体关系的影响
旅游影响游客群体关系具有必然性,但仅有少量研究展示了这一影响。有关旅游动机的推拉理论,明确地展示了社会结构因素对于旅游行动的影响[50],并证实推的作用明显大于拉[51]。少量对旅游的休闲功能、教育功能的研究已经指向游客的生活世界。如Brown对于国际交换学生的研究表明,旅游具有弱化种族歧视与性别歧视、独立生活、强化和平意识、增强文化宽容、提高忍耐力等多种作用[52]。刘录护和左冰关于城市青少年重视入世胜于出世、玩胜于游的现象已经显示出群体关系在青少年旅游中的重要性[32]。
旅游是通过社会互动将人们聚集在一起的过程[53]。群体旅游是旅游的主要形式,群体关系贯穿了旅游过程的始终,此中必然蕴含着旅游影响群体社会关系的功能。最为典型的是数量日益增多的蜜月旅行。在市场经济比较发达的美国、欧洲和日本等国家和地区,大约有99%的新婚夫妇会参加蜜月旅游;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北京市民政局的调查数据显示,北京每年有9万~10万对新人结婚,其中80%的新人会选择在居住地酒店举行结婚仪式,然后外出蜜月旅游;20%的新人会免掉婚宴直接选择蜜月旅游[54]。新婚夫妇的蜜月旅游,其重心便在于通过旅游来强化彼此“蜜”一般的关系。Trauera 和Ryan对于旅游度假体验的研究指出,度假旅游可以强化、支持更持久的关系并创造出新的情景性关系[55]。彭丹也从社会关系视角,提及了旅游具有强化或是恶化群体关系的功能[56]。
尽管上述研究因数量稀少而影响有限,但它们认识并证实了日常生活世界中群体关系与旅游之间的相互影响,坚定地支撑了大众旅游中的现代性。因此,作为游客出发和回归的日常生活世界,理应成为游客选择旅游以及获得各种旅游体验的基础。重视逃离范式所忽视的游客日常生活世界,并在社会关系等具体内容上展开,这既是游客生活世界的中心所在,也是旅游现代性的核心与旅游休闲功能的指向所在。
4 群体关系与旅游世界的相互影响:经验研究
大众旅游的群体性既然是旅游现代性的一个核心,自然也就成为旅游结构分析的一个重要方向。吉登斯将现代性定义为“社会生活或组织模式”[57],认为现代性就是现代社会秩序的特性。由于社会秩序的分析在于各种社会结构,而社会结构又被群体内外的各种关系所形塑,现代性分析也就在各种群体分析中展开。本节将以研究者近年来深入接触和访谈的百余份案例,通过深入探讨同伴群体与旅游世界的相互影响,强调旅游世界与日常生活世界的结构性关联,展示旅游者所处的社会结构如何决定者旅游者的旅游行动,旅游行动对于旅游者的社会结构又具有怎样的功能与影响。
案例涵盖了小学、中学、本科生、研究生以及学生父母多个年龄层次,其中,小学生及其父母26例,中学生66名,本科生21名,研究生10名。文中所有的编码暗含了性别、年级两个信息。编码中前面大写字母部分为的个案姓名缩写,后面的字母编码B、G分别代表了男生、女生,最后的数字由1~19组成,分别表示从小学一年级到大学研究生三年级的19个年级。对中小学生的访谈是与其父母的访谈共同进行的。研究没有单独对其父母亲进行编码。这些案例涵盖了个体摆脱家庭而融入社会的完整历程,从孩童到为人父母。所有案例资料都是通过不低于2个小时的深度访谈获得。由于同伴群体关系的发展和重要性主要集中于个体的生命早期,因此本文重点聚焦于青少年群体。基于篇幅,本文仅展示部分代表性访谈结果。
4.1 群体性在旅游世界中的展现
所有案例中,仅6个案例有单独出游的经历。其余案例都是结伴出游,并有正式组织形式。这与前述统计数据大致吻合。访谈者HRZ-B14的说法很具代表性:“我没有一个人去旅游过,都是和家人、同学、朋友或者是学校组织一起去的。一个人旅游有什么意思呢,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谁都不认识,肯定不开心。……上个暑假到上海姨妈家,还是妈妈送去的。”极个别的单独出游,往往都是在面临生活问题、困惑和压力时做出的行为。如案例ZXY-G18谈到:“我有一个人旅游过。那时我刚上研究生,我对自己读的专业很迷茫,不知道自己该学什么。我的朋友也很少,家里都是农村人,我觉得没有人能帮我。我就暑假一个人去旅游了半个月,我不断地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走呀走呀,当然也不停地想,最后觉得不管学什么专业,以后有什么用,努力最重要。现在回想,觉得对逛的地方印象不深。从中学到现在,我一人旅游就这一次。”其他案例的单独出游则包括失恋、朋友关系冲突、家庭矛盾等缘由。精神分析的人际关系学派认为,现代社会个体所有的心理压力和异常行为都是人际关系失衡的结果[58]。旅游的休闲、放松功能实质也就是对游客日常生活世界关系的一种强化或者修复,只不过集体出游更多的是强化,个体出游则更多的是修复。正如电影《绝命海拔》(Everest)中,登山队员在接受《户外》(Outsida)杂志主编访谈时提到登山探险的缘由包括克服自卑、抑郁症等。依此推测,真正的单独出游,其实是日常生活人际关系紊乱的一种结果。
个人在不同的社会化阶段具有不同的同伴群体。旅游的同伴群体通常表现为小时候和家庭出游,中学阶段家庭出游比例下降、与同龄人出游比例上升,大学阶段基本是与同龄人出游,进入恋爱阶段则主要和恋人出游。SHW-B11的父亲就指出这样一个典型事实:“孩子上初中之前的阶段,基本都是跟我们去旅游,我们去哪他就去哪里。上了初中,就开始慢慢的带不出去了。即使带出去和我们的兴趣差异比较大,有时候宁可在宾馆和同学上网聊天,都不和我們一起出去。孩子现在也喜欢出去旅游,但不喜欢和我们一起去……这个暑假考完试,他就组织几个同学到盘龙峡玩了几天,我们也再不提要一起去了。”对于旅游过程中由于同伴群体不同导致的体验差异,LXY-G13说到:“现在长大了,总觉得跟爸妈有代沟,不愿意跟他们出去玩。记得有一次跟爸妈出去旅游,因为要去哪个地方吃饭这样的小事都会起争执,一点点的事情都会觉得爸妈很啰嗦很麻烦。但其实我们跟朋友出去旅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多不胜数,但我们会乐此不疲地讨论,而不是暴躁”。
非正式群体可能导致正式组织的涣散[59],也可在群体旅游中观察到并得到印证。例如,在学校组织的出游中,学生往往以非正式的同伴群体为基础进行分散活动。ZZM-B14回忆:“从小学开始学校经常组织班级出游。尽管是全班出游,但是大家游玩都是和自己好朋友在一起分散活动的,那些没有朋友的就跟着老师了,要是师生关系也不好,那就一个人孤零零,很可怜的。很多时候那些在班里没有好朋友的少数同学就干脆不来了。整个班级就更散了。”
群体也即社会结构,小至二三人,大至世界体系。上述研究表明,群体是旅游的最普遍形式,并依次历经家庭、同伴群体和亲密恋人的过程。逃离范式的个体主义研究倾向与遍在的群体旅游现实严重不符,其将群体关系的丰富性简化为毫无关联的个体,从而无法揭示旅游对于游客日常生活世界的影响。
4.2 同伴群体/日常生活世界对于旅游世界的影响
家庭、同伴群体、恋人关系在旅游中的大量存在,明显揭示了游客日常生活世界与旅游世界的连续性。这也预示着同伴群体对于旅游必然具有重要影响,并贯穿于旅游的整个过程。这包括旅游前的动机与决策;旅游过程中的组织、体验与消费;以及旅游结束后的评价与回忆。
同伴关系先于旅游而存在。强化群体互动和关系是受访者普遍反映出的旅游动机。在初中之前,很多孩子都会表现出渴望与同伴出游。如LZM-B6的妈妈就说:“孩子上小学都是我们确定旅游地点然后带着他。偶尔问他想去什么地方玩,他提到的地方很多时候是从他的同伴那儿听来的。很多时候当我们告诉孩子要出去什么地方旅游时,孩子都会问‘他的好朋友某某去不去呀或者是‘能不能带上他的好朋友某某呀。和别人家一起旅游,协调是比较麻烦的事情,孩子的愿望基本是实现不了的,后来孩子也就不问了。”这个有趣的细节被很多家长频繁提及。而在初中之后的阶段,中学生LJH-B10说:“我们现在出去旅游基本都是和好朋友一起,大家在一起玩很开心、很自由呀。大家要是没有朋友还怎么出去旅游呢,那一般就是待在家里了。要说旅游可以满足好奇心,能学到一些东西,这也是有的,但我觉得加强同伴关系最重要,因为我们总是重复地去附近的一些公园、游乐场之类的。”这种基于强化同伴关系的旅游动机,甚至在不远万里的游学中得到展现。家长HDY-B10就说:“孩子初中的好朋友到澳大利亚上高中去了。我儿子留在国内读高中也没有找到什么好朋友,就整天想着也尽快到澳大利亚去留学……,为此他经常和我们吵架。”以强化关系为目的的旅游在亲密的恋人中更为明显。如LYL-G15就说到:“我经常和男朋友一起去旅游,我们去过很多地方,但重心是我们。我现在也越来越明白为什么很多人都要蜜月旅游,原因无非就是通过旅游来持续亲密的关系了,所以我也决定以后一定要蜜月旅游的。”实际上,当个体选择以群体方式来旅游的时候,就意味着原有日常生活世界向旅游世界的延伸,其动机也就是借助于旅游来强化原有的群体关系。
旅游决策也具有明显的群体模式,并显得极为复杂。以往旅游研究延循经济学的个体主义视角,探讨追求个体收益最大化的旅游决策。这与群体旅游决策明显不相符。在群体决策中,几乎所有的受访者都认为大家首先会选择熟悉的人一起去旅游。HFR-B14的父亲说:“每次有人问我去不去旅游,很多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问去哪里,而紧接着要问的不是什么时候去,而是去的有哪些人。但静下心来一想,和谁一起才是旅游决策最重要的考虑。如果与我同去的人是我不算特别熟的,我很大可能就不会去,无论旅游的地点是我多么想去的。而如果与我同行的人是跟我很熟的,那旅游的地点才是接下来要考虑的。”
群体旅游决策的复杂性还表现在诸多方面。
一是决策是群体互动的结果,青少年还会受到社会权威/家长的干预。“我们要到什么地方去旅游,即使是有个人倡导,但也需要征求大家的意见,大家一致同意才去得成。很多时候,很多好朋友跟我一样,还要征求家长的意见。”(ZZW-B11)
二是群体旅游决策并非追求个人效益最大化,而是群体效益最大化。正如LBC-B10所言:“要是有人提议出去旅游,大家很多时候会表示支持,但是时间、地点、费用、行程安排等很多细节就需要协商了。虽然大家也都会考虑自己的需要或是喜好,但也都会妥协,毕竟大家在一起开心才是最重的。要是完全按照个人偏好,那我们就不可能一起旅游了。”同样,家庭旅游决策中追求的也是家庭整体效用的最大化,其中就包括家庭良好关系的强化。“我们家出游,爸爸喜欢民俗旅游,我和弟弟盼望去游乐场,妈妈希望旅途近一点不要太累,要是有什么休闲美容或是购物中心就最好了!当然,爸爸妈妈都会协商安排,偶尔也会问我和弟弟的意见,要是这次满足不了我们,就会下次带我们去有游乐场的地方。”(CYF-G6)
三是同伴群体的不稳定性与异质性会导致旅游决策复杂多变,这表现在决策时间、决策过程、决策内容等诸多方面。如YZG-B14说到:“大家很默契的时候,决策很迅速、顺利,大家有小矛盾的时候就很慢,决策过程中相互不赞同还经常弄得大家不愉快,甚至最后不了了之了。大家也学聪明了,心情不好就不要提出去旅游了。……A喜欢看名胜古迹,B喜欢逛街,C喜欢穿梭在大街小巷中找当地小吃的,D走两步就会累喜欢坐着聊天或打牌,E不怕辛苦喜欢徒步。众口很难调的!尽管人越多,旅游决策越麻烦,但激情也越高呀;一个人的旅游最容易,但是没意思。”这段访谈显示出群体旅游的决策难度明显高于个体旅游,因此经济决策中的“人-物”关系与旅游决策中的“人-人”关系具有极大的不同。在旅游行程尚未开始之前,游客日常生活世界的群体关系就开始对旅游动机、决策产生了结构性的影响。
群体关系是旅游组织的起点并贯穿旅游历程始终,其亲密性与相似性也决定了旅游组织的难度与后续的旅游体验。QTG-B12代表了大部分受访者的说法:“我们都是和熟悉的人一起去旅游的,谁会和陌生人一起旅游呢。即使旅游中很多人我不熟悉,但总有以我们熟悉的人为基础才会组织起来”。并且QTG-B12的访谈还显示,关于旅游组织中的人数问题也是有意思的话题。如很多受访者认为不能是奇数而要偶数,否则会有朋友落单,影响到群体关系。这意味着,以朋友关系为基础并在日常生活世界基础上进行组织,可以明显强化在陌生异域空间中的旅游体验。群体关系从而成为联系旅游世界与日常生活世界的中介。
在旅游过程中,群体互动好坏也是影响旅游体验的一个重要分水岭。积极的旅游体验以良好关系为前提,而消极的旅游体验则都与群体关系的恶化相伴随。WJZ-B5的父亲回忆:“在孩子五年级寒假的时候,我们单位组织华东5日游。随行队伍中有几个同事的小孩……,当时苏杭下小雪,小朋友们就互相介绍各自家乡的冬天,‘炫耀自己的抗寒能力。……5天中,孩子们关系迅速升温,旅行结束的时候还依依不舍,互留QQ号,都问我们家长什么时候还能再次旅游。”XC-G4的家长也说到:“孩子出去旅游尤其喜欢与人互动,在大巴车上比在风景区还活跃。大巴车的团友喜欢逗她,她也开心。孩子平时是不太爱表现,在大巴车上竟然大声唱歌、跳舞,把大家也逗得哈哈大笑。”而FRC-G8的回忆更具说明性:“我和Y的关系很好,我们从初中起就是好朋友。今年暑假我们到成都旅游,去看大熊猫。但我们去的那天气温太高,大熊猫没出来,我们都没有抱怨,还是愉快地游玩,回来还觉得时间短没有玩够。这次旅游让我想起了与妹妹旅游时,行程要是不能实现原定计划会让妹妹十分失望,妹妹就会在途中不断抱怨,有时还会向我发火,这让我很难受。我一边抱怨父母为什么要让我和妹妹一起旅游,一边度日如年地盘算着距离结束还有多少时间,巴不得天气变化或发生什么事情让旅游赶快结束。”
群体关系的质量还决定了旅游距离的远近、旅游时间的长短和旅游消费的高低。HSH-B15在谈到自己的旅游经历时说到:“刚开始认识的朋友都是在家庭附近玩,接着就到了附近的公园或是游乐场,关系一般就短途旅游,关系铁了就可以长途旅游了。这些都导致旅游花费越来越高了。”旅游消费更加清晰地体现了旅游者“回归”生活世界的倾向,因为旅游消费不仅需要满足个体的需要,还要满足强化群体关系的需要。在群体旅游中,人们为强化群体关系,会更多地进行礼物交换,游客也会因群体互动的积极氛围而增大消费支出,因而旅游中人们往往具有消费扩大化的倾向。如ZYR-B16的父亲说道:“很容易超支,原因是大家在一起很開心,啤酒都会多喝两瓶。……有的人在大家面前好面子,买的档次也就上升,情绪高兴的激动了不买的都会买。”李志飞也指出游客的购买冲动性(impulse buying)与人际压力有关[60]。这表明,旅游中的互动注定了旅游消费不是个体消费,从个体主义的理性分析来审视群体旅游中的消费具有极大的局限。
群体关系也是个体评价自己的旅游经历的重要因素。受访者在回忆自己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旅游时,大部分都选择了关系性的情景,包括家庭、同学、朋友和恋人。如HZP-B13说到旅游对关系的改善:“我高考后与妹妹以及两个朋友一起去日本自由行,在整个旅游的过程中大家很多事情都是相互协作完成,整个关系亲近了很多。本身妹妹经常和我在家里吵架,对我一向都是直接叫名字不叫哥哥的,这次旅游过后开始会叫了。所以我觉得这次旅游印象最为深刻。”PFM-G14也回忆:“我和C高一认识。高二那年学校举办成年礼,全体学生一起到森林公园游玩。路上C细心照顾有些晕车的我,让我发现他在学校难以表现出来的品质。这次游玩的经历我记忆深刻。现在,我们成为了恋人,我认为是那次旅游增强了我们的关系。”而说到最令人后悔的一次经历,CY-G14谈到:“M和我高中同班同学3年。高中毕业暑假,我们相约一起去毕业旅行。在旅行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说说笑笑,但是在旅游的第一天晚上,矛盾就出现了。M晚上喜欢听着耳机入睡,我却期待旅游当中的夜谈。我正在说着话,小敏却带上了耳机,一声不吭。我也不好问下去。第二天我们来到一家书店。我和M聊起了喜欢的书籍,小敏却说自己最反感的就是这类书籍。我也发现小敏喜欢侃侃而谈的书,是自己一向避而远之的。于是在书店我们之间的气氛非常尴尬。旅游回来后,就很少联系了。我很后悔这次旅游,它让我失去了一个朋友。”
上述研究表明,旅游能够被积淀在个体记忆深处的意义或价值,实则就是旅游经历对于游客日常生活世界持续性影响的深度。没有持续性影响的旅游经历,最终也会被游客所淡忘。按照Schutz的现象学解释,行动的意义是在其后反思的过程被赋予,而非在体验的过程中即时浮现;“只要我在我的行为中生活,那些行为没有任何意义。当我在回顾中把它们把握为对过去所做事情的清楚的经验,它们才变得有意义”[61]。由此看来,旅游之后的评价似乎比旅游过程中的体验更能解释旅游的意义与本质。
4.3 旅游对于日常生活世界的功能以及厌恶旅游
群体性贯穿于旅游之前、之中、之后的所有历程之中。游客从日常生活世界的同伴关系出发,进而通过对旅游后同伴关系的评价来反思日常生活世界。旅游世界从而奠基并回归于日常生活世界。但旅游对于群体关系的影响,既有积极的强化,也有消极的消解。当消极影响不断持续或是影响巨大,最终会导致个体厌恶并拒斥某种特定形式的旅游。
4.3.1 旅游对于同伴关系的强化
共同的旅游经历,可以加深同伴之间的相互理解,塑造集体记忆。旅游中大量的突发性事件可以加强同伴群体相互协作和在陌生世界的团结感,进而延伸、强化和修复同伴关系。因此,旅游也往往成为很多恋人修复关系的一种策略性选择,也是确定很多亲密关系如情侣关系的一种常用方式。如ZZX-B14说到:“我有一次和B闹矛盾,两人很别扭。后来我们一同加入其他朋友组织的丽江旅行,在旅行的过程中我们分工协作,一点点破冰,恰逢我的生日,B偷偷准备了蛋糕,让我十分感动,后来我们两人便重归于好,关系更加亲密了。” 新婚蜜月旅游更是对未来亲密关系的一种持续性强化。
旅游也可通过塑造可以沟通的集体记忆来强化同伴群体。旅游作为同伴后续沟通的一个重要内容,被高中生、大学生频繁地提及,例如HST-B15在回忆自己旅游经历时也说:“在我高考过后,我跟我们班几位最熟的朋友一起去了云南进行了8天的自由行。……当我们这一群人后来聚会时,大家都开心频繁地畅谈去云南的旅游经历,有时就点点滴滴的经历谈得热火朝天。”而旅游中具有普遍性的礼物消费,实则是为旅游结束后强化日常生活世界的关系作铺垫。这与Mauss在《礼物》一书中所展示社会关系的思想如出一辙[62]。WHG-B12的父亲说到:“孩子小的时候,我们家出游,孩子经常会购买礼物说是要送给自己的好朋友。现在孩子经常出去旅游,也会买礼物回来送给我们。我也是这样教育他的,因为我母亲以前就这样教育我,只要出门就必须带礼物回来,即使钱少带几个糖都行,但不能不带礼物回来。”
4.3.2 旅游对于同伴关系的弱化
旅游对同伴关系也具有消极影响。这是由于旅游环境的陌生性与复杂性往往导致个体行为表现的多样性、突变性。这与日常生活世界的重复性、单调性具有巨大差异,因而也增加了群体行为协调的难度,进而容易引发同伴行为的矛盾。MGT-B14的经历很具代表性,“A、B和我是多年挚友,关系是好到古人烧黄纸结拜为兄弟那样程度。在高中一次期末考试结束后,我们计划出去旅游。但是在具体去哪个景点这个问题上有了不同的意见。既然是好兄弟、好朋友,有什么想法自然不会藏着掖着,所以讨论的时候也就把各自的想法说了出来。A想去离家比较远的X市某景点,B的想法是离家不远的Y市某景点。我则处于中立态度,去哪都无所谓,有得玩就行了。我們3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这次一定要去旅游,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交织点。刚开始A和B都在互相劝说对方改变想法,可是没有太大用处,这一次讨论便没有结果。后来,A还是改变想法了,同意B的建议,我们便决定了到Y市去旅游。我知道,这是A为了三人的关系,做出了让步。一路上,A和我们的交流虽然与往常差不多,但总是有种不开心的感觉在里面。后来,我和B悄悄讨论过,我这一说,B也同意我的说法。我们两人决定要让A开心起来,要多点跟A聊天。可是我们想要找些话题来跟A聊,却不知道聊些什么了。虽然那次旅游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但是快乐感大大下降,而且旅游回来后,A跟我们的关系就慢慢疏远了,虽然还有联系,但总感觉不如当初了。”
同样,由于不参与同伴群体旅游,或是基于集体记忆的缺失,也会弱化同伴群体关系。如HST-B15说到,“高考后我们去云南的8天自由行,原本是9个人一起去的,但是有2位同学因临时原因不能去,我们就7个人去了。旅游回来之后,我们还经常一起聚,去的7个人就经常谈及云南旅游经历,而另外那两名没有去旅游的同学则只能看着我们说。后来,我们又聚会了几次,缺席云南之行的两位同学参与我们聚会的次数就逐减少了,每次都有各种理由。逐渐地我们聚会也不再邀请他们了,感觉我们跟他俩不如以前了。”过去的旅游经历在群体旅游中,很多与群体目标不一致的个人行为,极容易被群体界定为不能接受的个体特征。它不仅影响同伴关系,而且比其他外部信息更大地影响着未来的旅游决策[63]。如AY-G14就说到:“一次出游,大家本来关系挺亲近的,然而途中发现一个同学经常拖慢行程,并且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做得不对。大家在旅游的时候没有说什么,但认为这个人人品不怎么样,旅游结束以后大家都渐渐地疏远这个人。”
4.3.3 旅游厌恶
人们对于旅游也具有“好恶交织”的特征[14]。旅游对同伴群体关系的恶化将导致旅游者厌恶具有特定成员的群体旅游,这典型的表现在中学阶段的国际交换生由于同伴群体的交往受阻而厌恶游学的案例。LJM-B8的母亲回忆:“孩子初一参加了学校的交换生项目,回来都不大喜欢提及交换生经历。他告诉我们的是他很孤独。……原因很简单,他和同学在学校交流不多。交换家庭德国孩子M回来后都和自己德国的好朋友去玩了,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会在一起。孩子回来以后只是给M寄过一个贺卡,后来也就没有什么联系了。现在问他还参加国际交换生项目不,他说再也不参加了。”外国交换生也是如此。TWW-G11谈到:“我们班有个意大利的交换生S。她刚来的时候,她和我们班同学都很高兴,觉得很新鲜,大家对她都很友好。……后来发现这位交换生的英语不怎么样,发音也不准,大家和她的交往就急剧下降。这个交换生就很孤独了,上课也听不懂,又没有人交往,她就经常干脆不来上课了,大部分时候就在宿舍睡觉或者用手机上网。……学校这次有去意大利的交换生项目,父母鼓励我报名参加,我才不去受那个罪呢。”如果家庭旅游阻碍同伴群体关系的发展时,也会引起青少年对家庭旅游的厌恶。XB-M11的家长说到:“周末常带孩子出去旅游,但都是我们家庭旅游,几乎都不和别人结伴。现在他就很厌恶旅游,我们提到去什么地方,孩子都是反对不去的。”
上述案例仅仅是厌恶特定形式的旅游,而非对于旅游的普遍厌恶。但也有一例因在旅游中亲身经历家长死亡的青少年拒绝旅游。虽然这种重大负面事件造成的旅游创伤与同伴群体没有太大的关系,但在现代风险社会中,旅游创伤发生的几率也大大提高。这也是旅游研究值得关注的一个方面。
5 研究讨论:回归范式与逃离范式之比较
5.1 旅游世界与日常生活世界:回归而非逃离
正如经验研究所揭示,旅游世界对于游客生活世界的回归,首先表现为群体旅游的普遍性。由于群体关系先于旅游并延伸至旅游之中,游客日常生活世界从而在旅游中获得了延续而非断裂。其次,旅游中无处不在的互动发生在游客的群体关系之中,而非游客与旅游物乃至与陌生人的凝视中。贯穿始终并影响游客旅游动机、决策、组织、体验、消费与评价的也是游客的同伴群体关系。再次,旅游对于群体关系强化还是弱化的影响,被深刻、持久地积淀在游客的旅游反思与认识中,甚至以集体记忆的方式存续于游客生活世界的关系互动之中,而旅游中面对旅游物的暂时体验往往不能延伸到游客持久的日常生活世界,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深刻的记忆沉淀。最后,旅游也就是不断把旅游世界的新事物转变为生活世界的旧记忆的过程,旅游因而是对游客日常生活世界的回归、积淀而非逃离、抛弃。
当代旅游研究,却不恰当地强调了游客的彼岸旅游世界,忽略了更为根本的此岸日常生活世界。Schutz主张,社会世界已成定规的认识不应被悬隔,而应被肯定,因为这正是个体相互理解并形成社会秩序的基础。Schutz进而运用视角互易性来解释此岸之所以能够理解彼岸,是因为彼岸的内容理解规则已经先在于此岸之中[61]。所以,游客对于旅游世界的游历和体验必然是以此岸的生活世界为基础,而群体关系恰是游客日常生活世界的一个重心。所以,从现象学的角度出发,不是彼岸的旅游世界吸引了游客,而是此岸的游客选择了彼岸的旅游世界。在旅游行动的产生中,游客选择旅游的自我性基础实则是游客日常生活世界的深层结构,旅游也就在延续游客日常生活世界的同时发挥着修复、补充、拓展等多种功能。对游客而言,日常生活世界是结构,旅游是这一结构决定下的功能,也强化着这一结构。这正是旅游具有休闲、放松或娱乐功能的指向所在。虽然无法预期的负面旅游经历也是旅游的潜功能、负功能,但没有回归的旅游注定是凄苦的流浪、流亡而非愉悦的游历!
5.2 生活世界中的游客:结构而非建构
强调旅游的回归取向,必然重视游客日常生活中的社会结构。日常生活世界结构对于游客的重要影响,主要体现为同伴群体关系对于旅游活动各个阶段的影响。游客从日常生活世界出发,随之产生旅游动机,并在群体互动中决策追求群体效用的最大化;接着,同伴群体关系“结构”了旅游的组织、体验与消费,并决定了旅游组织的难度、体验的性质与消费的大小;最后,游客在旅游结束之后通过同伴群体关系的变化来评价自身的旅游经历,旅游经历因此积淀而回归于原有的日常生活之中。在旅游中,个体从来不是随心所欲的建构,或是不 受群体关系影响的“朝圣”或“忘我”。因为旅游对于游客日常生活世界社会结构的强化或是弱化,决定着游客对于旅游的态度,喜欢或是厌恶。旅游世界与日常生活世界相互影响构成游客生活世界的整体。
旅游研究建构主义忽略了游客日常生活世界的结构,因而需要深入反思。一是旅游建构主义将游客孤立于旅游世界之中,强调游客面对旅游世界的主观建构,既无根基亦无归属,将旅游世界以及旅游研究置于漂浮的境地。二是建构主义奠基于个体主观世界的自主选择之上。个体的自主选择无异于“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旅游现象因此失去了规律性,旅游研究也没有了科学性。三是旅游建构主义集中于探究旅游体验的本真性,关注少数特定形式的个体旅游,忽略了普遍性的群体旅游,因小失大,增加了旅游研究的狭隘性。四是建构主义的旅游研究关注游客与旅游物、当地人的互动与凝视,游客潜在地被旅游世界所控制,游客在旅游世界被异化,旅游研究因此也就有了指鹿为马之嫌。旅游的功能若仅内隐于游客个体之内,而不外显于社会结构之中,旅游研究的根基与价值何在?如果旅游是个体与神圣的沟通之旅,个体扪心自知何需世俗社会的羁绊与外道?过于强调建构的旅游研究,实则是消解旅游现象的社会性而作茧自缚。
5.3 回到Boorstin的大众旅游:群体而非个体
Boorstin将大众描述为被旅游物所欺骗的“乌合之众”的批评性态度引发了后续研究者对其的批评。这些批评矫正了Boorstin对于大众旅游的污蔑,但却肯定了Boorstin的“乌合”,并不断偏离“之众(大众)”。最为典型的就是探究本真性的旅游研究。很多文献用“朝圣”“仪式”“神圣中心”“忘我”等以个体为基础的概念来论证旅游物真实性的存在。但以此岸的游客来判断彼岸旅游物的真实,注定是一种主观世界的建构。这意味着:旅游真实存在于游客主观世界的判断之中,何来客观可言。旅游的本真性问题实则就是一个假问题!后来王宁 “存在性真实”(existential authenticity)的提出,为旅游本真性研究画上了句號[64]。这些试图批判性地回应Boorstin对于旅游的“乌合”贬斥,论证本真性的经典研究,聚焦于少数个体的特定旅行经验,一方面试图通过本真性来弱化旅游的“乌合”,另一方面却又通过忽略大众而不断强化“乌合”,可谓是矛盾丛生。
大众旅游的日益发展和鼎盛,决定了以往被冷落的“旅游大众”理应再次回归到旅游研究的中心。促成旅游蓬勃发展的绝不是什么小众的背包客、探险旅游者、精英旅游者,而是坚实的旅游大众及其中的群体关系。上述经验案例及市场统计数据都对此进行了证实。如果没有现代社会的理性组织以及群体关系作为基础,数量巨大、滚滚洪流的旅游大潮,何以可能?旅游的群体性与现代文明催生并繁盛了当代横贯全球的大众旅游,也奠基了新兴的旅游研究,但旅游研究却抛弃了以之为生的旅游大众,反而执着于区区的少数个体游客,实则得不偿失。
5.4 重塑旅游的现代性
游客在旅游世界中延伸的同伴群体关系,实则是日常生活世界的展开。正如本文中的案例所揭示,强化不同群体关系的动机决定了旅游的形式,从家庭、同伴到亲密恋人。群体关系是个体的社会归属。群体关系在旅游中的展开、延伸,也就是旅游对于群体关系的强化。旅游因而成为大众修复其日常生活现代性的手段。相应地,这种修复也是重塑旅游现代性的基础。因为旅游对于同伴关系的强化,也在修复游客旅游世界与日常生活世界断裂关系中重塑旅游的现代性结构。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旅游是对现代性的“好”。旅游的休闲、放松、娱乐功能才得以可能;旅游的兴起、兴盛才能得以实现。
重塑旅游的现代性,首先需要反思旅游的现代性批判。在逃离现代性的旅游研究中,游客开启了在旅游世界的各种建构,如凝视理论[65]。游客通过凝视转换为旅游地的局内人,而把旅游世界日常生活化。那么,旅游世界是被发现还是被殖民?同样,在主客关系的研究中[66],何为主、何为客?逃离范式将作为旅游主人的旅游者变成了客人,而被旅游者凝视的旅游地却成了东道主。旅游研究是站在旅游者的角度还是旅游地居民的角度,到底是谁在旅游?旅游行动因旅游者而发生,旅游可以是没有居民的自然风景,但不能没有旅游者。从这个角度而言,有关游客凝视和主客关系的研究,可谓本末倒置。
實际上,逃离范式的诸多经典理论,例如本真性、仪式、神圣、忘我、局内人等,反映的都是人类学学者研究初民社会的心路历程,即融入所要研究的初民社会的心态。首先,仪式、神圣、局内人等概念本身,就是人类学创造并持续使用的概念。其次,上述理论的个体主义倾向,都是人类学者早期个体主义研究的反映。再次,早期人类学研究都以异域初民社会为研究对象,研究本身就是一种旅游。最后,这些理论强调摆脱日常生活而融入旅游世界的倾向,其本质就是人类学学者与研究对象共同生活而极力融入被研究社会的写照:从追求研究的真实性到研究对象神圣性的敬仰再到局内人的完全融入。人类学学者将自己研究的心路历程投射至旅游研究之中,忽视旅游大众或将其贬斥为不懂真实的“乌合之众”,自在情理之中,但这威胁了旅游研究的现实根基而需深刻反思。试问,芸芸众生之中有多少人在短暂的旅游中体验神圣、追求融入?追求神圣的逃离范式对旅游研究的积累和发展固然功不可没,也有其璀璨的价值,但若继续痴迷于人类学的个体融入而忽略大众回归,违背旅游发展的现代潮流,就会益少害多。
6 重塑现代旅游研究的回归范式
Cohen认为,科学进步的实质就在于范式转 换[67]。在中国的现代性尚未完成,旅游研究的知识大厦尚未建成的情况下,受批判现代性思潮影响而发展起来的基于逃离的个体主义旅游研究范式不但不能回应蓬勃发展的旅游现代性问题,甚至有解构旅游研究的根基,将旅游研究带入歧途的危险。旅游研究进步和旅游知识体系建设迫切需要开启新的研究范式。本文基于群体旅游这一社会普遍事实,展示了旅游的群体性与现代性以及群体/日常生活世界与旅游世界的相互影响,在重申旅游世界是对日常生活世界的回归的基础上,提出现代旅游研究的回归范式,见表1所示。
关于两个范式的研究蕴含前文已有详细陈述,此处限于篇幅不再展开。研究范式的合法性只能从范式自身的解释力和创生新知识的能力得到证明,而不在于它是否符合了某种规范或标准。基于群体的结构主义回归研究范式抓住了旅游学科的独立性基础,即旅游现象的群体性特质,可以成为挑战其他学科的知识内核,产生独立旅游知识体系的方法论基础。例如,旅游决策以群体为单位,并追求群体效益的最大化,挑战了基于原子化个体的经济学基本观点以及旅游需求预测模型;旅游中游客为主、旅游地为客,颠覆了旅游人类学研究的主客关系;旅游者通过(礼物)消费强化群体关系解释了旅游消费扩大化的现象;群体关系影响旅游距离的远近、旅游景点的选择、旅游时间的长短是对地理学旅游者空间行为规律的重要补充。此外,群体关系对旅游体验、重游率、满意度的影响,旅游团队中次级群体及其类型对于团队组织管理的影响等知识,对于旅游产品与服务设计、旅游目的地规划、旅游纪念品开发、旅游接待业管理都具有重要价值。如若将群体扩大为国家,则国家之间的(外交)关系对于两国之间的旅游发生也有着重要影响……。以上列举不一而足,仅能展现回归范式之知识生产潜力其中一二。至于相应的解释性理论、研究方法与研究内容方面的特征,还需后续研究以及有志者共同丰富、证实、深化和拓展。
逃离与回归皆是旅游永恒的主题。本文对于逃离的研究范式的批判并不意味着对其的拒斥、抵制和贬损。相反,逃离范式对于当代旅游研究知识积累和学科发展功不可没。前辈经典以及所有学人为此做出的努力都是值得肯定和尊敬的。并且,借鉴经典旅游研究对于“小众”旅游体验、旅游动机等方面的深入研究,来探究旅游大众及其群体性,可以有效克服旅游研究中的诸多偏颇。两者理应是相得益彰地互相补足,各自适用于不同尺度与范畴。但在旅游研究的独立知识体系尚未形成之时就匆忙解构,恐其动摇旅游学科赖以立足和发展的根基,因而急需纠偏。如同旅游者的短暂离开,是为了更好地回来。旅游研究也当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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