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臂管辖的话语权之争

邓学平

大概两年前，正在熟睡的国际足联官员突然遭到瑞士警方逮捕。他们本将在两天后召开的国际足联大会上参与选举新一届国际足联主席，而他们中的7人却被引渡到美国接受审讯，再也未能返回。很多人都同意这次行动掀开了国际体育组织反腐的高潮，但却很少有人理解为何是远在大西洋彼岸的美国司法部主导了这次抓捕行动。

世界上大多数国家都对美国的跨国反腐表示了欢迎和乐观其成，但也有少数国家认为美国对此并没有管辖权，美国插手国际足联事务完全是为了自身利益和推行国际霸权。其实，了解美国《反海外腐败法》的人都知道，美国在反腐领域实行的正是“长臂管辖权”。用时任美国司法部长洛丽塔·林奇的话说：这些人在美国策划了犯罪、使用了美国的银行系统、赚取了美国市场的利润、不公平的比赛影响到了美国的球迷，所以美国毫无疑问拥有管辖权。

也许有人会说，足球比赛是世界的，国际足联也是世界的。照美国的逻辑，许多国家甚至中国都可以据此主张管辖权。没错，许多国家都可以诠释同样的逻辑，但只有美国在逻辑之外还存在切实的国内准据法可供选择和援引。

虽然长臂管辖权给民众留下深刻印象的都是国际案件，但其实这个制度始于美国国内的州际司法系统。1945年的华盛顿州政府诉国际鞋业公司案所确立的“最低联系原则”被认为是开启了长臂管辖权的先河。华盛顿州政府在向一家国际鞋业公司征收失业救济基金时，被后者以注册和营业地均不在华盛顿州为由拒绝。此后在华盛顿州政府诉国际鞋业公司案中，后者始终认为华盛顿州法院不具管辖权并将案件上诉到了联邦最高法院。最终大法官判决认为：国际鞋业公司虽然不在华盛顿州，但涉及本案的缴纳义务直接产生于被告在华盛顿州的活动，与华盛顿州存在“最低程度的联系”，华盛顿州法院对本案具有管辖权。

现如今，长臂管辖权已从州司法系統发展到了联邦司法系统，并且从“最低联系原则”中进一步发展出了“效果原则”。即发生在国外的行为在美国境内产生了所谓的“效果”，不管行为人是否具有美国国籍或住所，也不论该行为是否符合当地法律，只要美国行使管辖权不违背正当程序原则，对于因此种效果而产生的诉因，美国法院都可行使管辖权。例如1997年美国司法部颁布的《反托拉斯法国际实施指南》明文规定：“如果外国的交易对美国商业发生了重大的和可预见的后果，不论它发生在什么地方，均受美国法院管辖”。

国际管辖权的争夺不仅涉及利益博弈，还涉及司法主权的冲突。随着跨国交往的加深，特别是互联网跨界侵权现象的频发，长臂管辖权原则被越来越多的国家重视和接受。对于中国而言，也应思考如何确立自己的长臂管辖权制度以更好地维护国家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