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娟
众所周知,玛丽莲·梦露热爱阅读。任何人都可以像这位性感女神一样爱上阅读,但这并非意味着阅读可以让任何人成为“万人迷”。
閱读所赋予的性感,是精神上的性感。它不像女性曲线毕露的身材或男性发达可观的肌肉,而更像一种需要辨认的信息素,一份心语相通的信任感。它无法让你在情场上无往不胜,它只能帮助你在精神世界中自由地与缪斯相遇,以及在现实生活中创造更多与知己邂逅的可能。
至少胸无点墨的人肯定不够性感。简·奥斯汀在《傲慢与偏见》中写了爱读书的班纳特先生和他乏味的妻子:“他太太积23年之经验,还摸不透他的性格。这位太太的脑子就不那么难以捉摸了。她是个智力贫乏、孤陋寡闻、喜怒无常的女人,一旦碰到不称心的事情,就自以为神经架不住。她人生的大事,就是把女儿们嫁出去;她人生的快慰,就是访亲拜友和打听消息。”
即便在他们的女儿伊丽莎白看来,父母的关系也很可悲。“假如伊丽莎白只根据自家的情形来看问题,她绝不会认为婚姻有多么幸福,家庭有多么舒适。父亲当年因为贪恋青春美貌,娶了一个智力贫乏且心胸狭窄的女人,致使他结婚后不久,便终结了对她的一片真情,夫妇之间的相互敬重和相互信任早已荡然无存,他对家庭幸福的期待也化为泡影……他喜欢乡村景色,喜爱读书,从这些喜好中获得主要的乐趣。至于他的那位太太,除了她的愚昧无知可以供他开心之外,他对她别无他情。”
最了解男性心理的永远是男人自己。翻译家傅雷给儿子傅聪关于如何选择终身伴侣的建议,和班纳特先生的想法异曲同工。傅雷提到了《约翰·克利斯朵夫》中男二号奥里维的故事:“像雅葛丽纳(奥里维的妻子)那样,只知道love、love、love的人只能是童话中的人物,在现实世界中非但得不到love,连日子都会过不下去,因为她除了love一无所知、一无所有、一无所爱。这样狭窄的天地哪像一片天地!有这样片面的人生观哪会得到幸福!无论男女,只有把兴趣集中在事业上、学问上、艺术上,尽量抛开渺小的自我,才有快活的可能,才觉得活得有意义。”
你看,不管是虚拟的班纳特先生还是真实存在的傅雷,在他们苛刻的眼光里,青春美貌不等于永远性感。甚至不需要等到容颜衰老,只需要一种腻味了的心态冒头,原先的艳光四射便会在顷刻之间变得暗淡、干瘪,因为那皮相之下的精神毫无弹性。
简·奥斯汀笔下的伊丽莎白虽然因为父亲对母亲的薄情感到痛心,但她仍然敬重父亲的才智。伊丽莎白是个教养良好、见解独特、说话俏皮的文艺女青年,她的认知让她从原生家庭的阶级脱颖而出,超越了社会价值体系,赢得了“鄙视链”顶端的达西先生的青睐。在达西看来,比伊丽莎白的美貌更性感的是她智慧的头脑。而达西自己也是一个“高富帅”,而且有涵养,不喜欢打牌,愿意读书,最后还为了爱情放下傲慢的完美形象——无怪乎有人说,塑造了这些形象的简·奥斯汀跟现在的言情作家并没有本质的区别。但言情小说本身就是女性幻想的极致,这也从侧面印证,光有颜值不具内涵的另一半不能算优秀的情人,在任何时代背景下,书卷气都应被视为性感的指标之一。
尽管并不是每个对莎士比亚了如指掌的女招待都有绝佳的身材,不是每个读了许多书的小家碧玉都能吸引“高富帅”,但阅读至少能让你精神丰满,在字里行间收获灵魂的伴侣。
“如果你们恰好路过査令十字街84号,请代我献上一个吻,我亏欠它良多……”海莲·汉芙是爱书成狂的纽约女编剧,弗兰克·德尔是经营书店的伦敦绅士,两人因为寻书保持了长达20年的通信。海莲认为弗兰克是唯一了解她的人,而弗兰克的妻子承认弗兰克和海莲有着“如此相通的幽默感”,他“喜爱读她的来信”。素未谋面的男女建立了一种微妙的情感联系,但这种感情无关风月,只谈读书。比如,当海莲收到弗兰克寄来的书时,她回复道:“拥有这样的书,我心中竟有莫名的罪恶感油然而生。它有着光可鉴人的皮装封面、古雅的烫金书名、秀丽的印刷铅字,它实在应该置身于英国乡间的一幢木造宅邸,由一位优雅的老绅士坐在炉火前的皮制摇椅里,慢条斯理地轻轻展读,而不该委身在一间寒酸的破公寓里,让我坐在蹩脚的旧沙发上翻阅。”
对于“性感”,“懂男人,更懂女人”的金星如此拆解:“绝不仅仅是床笫上的‘性,而是要用‘人性中的一部分去支撑的。”性格、兴趣,会将人撑得饱满。这种“性”带来的“感”才是丰富的,而且不狭隘、不猥琐、不廉价。
没有比阅读更能丰富人生的途径了。被阅读撑得足够饱满的人,精神之性感,让人不敢逼视。奥美广告公司给台湾一家出版社做过这样一条广告文案:“我害怕阅读的人。当他们阅读时,脸就藏匿在书后面。一将书放下,他们就以贵族王者的形象在我面前闪耀,举手投足都是自在风采。他们让我明了,阅读的人不仅有知识,更有魔力。他们是懂美学的牛顿、懂人类学的凡·高、懂《孙子兵法》的甘地。他们的血液里充满答案,能让他们恐惧的问题越来越少,他们仿佛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习惯俯视一切。那自信从容的脸,是这世上最好看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