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的风吹过天涯

邓迎雪

一

周末午后，清若躲在咖啡馆里看书。

正读得入迷，恍然感覺眼前有个人影。抬起头，只见一个年轻男子正在她对面坐着。看她望过来，冲她点点头，露出阳光般的笑容。这人五官立体，双眸如星，颇有些明星光芒，她觉着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他坐在对面，清若有些别扭。咖啡馆里的人并不多，到处都是空座位，为什么他要坐在这里呢。

男子好像猜到了她的心思，忙解释：“打扰了，我坐一会就走。”说到这里，他看向窗外，眉眼间涌出调皮的笑意，“我妈催着我去相亲，实在受不了，就扯了个谎要来这里相亲，哪想到她一路监视，跟在后面。”

原来坐在这里，是为了骗他妈。清若暗自好笑，看来，自己不知不觉间当了回演员。

两人交谈了几句，年轻男子递给她一张名片，自我介绍说：“我叫宋家明。”清若看看名片，宋家明在市里一家有名的科技公司上班。

“我叫清若，在出版公司从事插画工作。”

宋家明看看她面前的书，说：“我也喜欢读纸质书，和电子书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只是眼下，能静下心来读书的人越来越少了。”

清若笑了说：“也不算少，起码现在就有你和我两个。”

俩个人相视笑了起来。

宋家明抬眼望向窗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清若看见窗外有个穿红衣的老太太身影，清若想这定是宋家明的母亲了。过了一会儿，那老太太起身离开了。

宋家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

清若说：“既然你妈妈这样牵挂你的婚事，还是早点满足她的愿望，省得她着急挂念。”

宋家明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也被逼着相了几回亲，没有遇见过太合适的。婚姻不能将就，所以我准备鼓起勇气，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爱情。”

清若点点头表示宋家明说得没错，婚姻当然是要跟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

两人说了一会话，宋家明告辞。走了几步，又回头向她说再见。清若看着他的背影，暗自叹息，有母亲疼爱的人终究是幸福的。三年前，他的男友梁锦城因意外去世，母亲恐她悲伤过度，日夜守护，如果没有那些呵护，不知她现在还会不会这样平静地工作生活。

想到梁锦城，清若的心莫名地疼了一下。他故去后，她一直对他念念不忘，心情总是灰蒙蒙的。那曾经美好的爱情已遗落在天涯，今生可能不会再有了。

二

没想到一周后，清若又遇见了宋家明。

那天，她去绘画培训班代课。上完课，走到楼下的时候，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雨。春雨“哗哗”地下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停，冷风吹来，她打了个寒战。正犹豫要不要冒雨回家，这时，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她。

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枝叶青翠的香樟树下，宋家明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正微笑着向她走过来。他穿件卡其色的毛呢短大衣，清秀儒雅，气质卓然，笑容里像有无数阳光在跳跃。无形之中，让这冷意沉沉的阴霾天气明亮了许多。

“真巧，又见到你了，”宋家明把黑色的雨伞伸过来，说，“走，我送你回去。”

清若连声道谢。两人走到路口等出租车。路边有炒栗子的香味飘过来，阴雨的天气里，那香浓的白烟袅袅飘散。

家明把伞塞到清若手中，说声稍等，转身跑到雨中，买了一袋热栗子，递给清若：“拿着暖暖手。”

他笑容明净，目光温暖，清若心想，这宋家明真是一个暖男。

第二天正赶上周末，清若在家休息，没有去上班。一大早，宋家明打来电话，说在她家楼下。她满腹疑惑下楼，只见他站在木兰花树下，怀抱一大束洁白的姜花，宋家明笑说：“路过朋友的花店，看见姜花开得正好，所以买了过来。”

姜花洁白芬芳，娇丽可人，清若欣喜地说：“好漂亮啊！”

宋家明很开心，说：“清若，看见你笑真是高兴。”

清若很喜欢那束白姜花，回到家，放到花瓶里，才发现花束里有张小卡片，上面写着：小若，天天快乐。她知道这是宋家明的字，对这字她感到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隔了一天，宋家明又打了电话过来。

“清若，我在你家楼下。”

清若往窗外望，果然看见宋家明正抬头望着窗子的方向，看见她，笑起来，向她挥挥手，一脸阳光。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宋家明举起手中的保温桶：“给你的鸡汤。”

她刚想拒绝，宋家明连忙补充：“我妈让我送来的。”

那是老人的一片心意，拒绝的话，清若再也说不出口。宋家明上了楼，打开保温桶的盖子，扑鼻的香味飘了出来，宋家明说：“我妈那天看见你，说你太瘦，非要炖了鸡汤让我送来。”

清若有些感动，老人家的眼神真好。看来那天隔着咖啡馆的窗子已细细打量过她了。

她吸溜了下鼻子，说：“好香啊，和我妈做的味道一样。”

宋家明笑：“那快享用吧。”

两人就这样慢慢熟悉起来，宋家明的单位离她公司很近，下班的时候总能够遇见他，两人常常结伴而行。

清若有次听宋家明说，他妈妈酷爱牡丹，她暗暗记在心里，找了两幅她画的工笔牡丹，准备送给老人家。

这天，她带着画作去找宋家明。

不巧他没在单位，清若只好坐下来等他。宋家明办公室的同事正在聊天，那个男同事正被媳妇和他妈妈的婆媳的战争所困，正向另一个女同事发牢骚。说着说着，那人感慨说：“人家宋家明以后不会遇见这类问题，他妈妈常年住在国外……”

清若听了很是奇怪，宋家明的妈妈在国外？

那个女同事说：“宋家明的哥哥在澳大利亚，这几年，老人一直跟着他哥哥生活。”

清若如坠云里雾里，那前两天给她煲鸡汤的是谁？逼宋家明相亲的又是谁呢？

三

面对清若的疑问，宋家明迟疑了一下，不知该说些什么。

清若有些生气，她最讨厌欺骗，宋家明为什么要编造谎言来骗她？宋家明望着清若，眼中有浓浓的忧愁，想了想，他终于下定决心要把一切都告诉她。

宋家明说：“也许你不知道，我和你是大学校友。我读大三的时候，你读大一。从第一次见到你，就对你念念不忘。就这样暗恋了你好久，终于决定给你写信，但让我苦恼的是，你从没有给我回过信。后来，听说你有了男友，我为这消沉了好长时间。再后来，我去国外读书，原以为今生和你再无交集。直到我回国后，偶然遇到了你，你是那样消瘦、憔悴，简直和以前判若两人，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开始打听你的消息，后来才在同学那里听到了你的遭遇。我想鼓起勇气走近你，告诉自己一定不要再次错过。但是，我实在恐惧你会拒绝我，就这样我犹豫了很久。直到那天，我看你在咖啡馆看书，我大着胆子走了进去，情急之下，编了那么一个蹩脚的借口。让我开心的是，你对我很友好。我情不自禁地又继续把那个借口延续了下去……”

听着宋家明的诉说，清若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怪不得她总觉他似曾相识，还有那熟悉的笔迹。

他是一个细心温暖的人，不过，她还没有做好重新开始一段新感情的准备。

这些年，她的感情世界一片荒芜，如烟雨下的湖水，早已没有晴日的波光潋滟，当爱情的风吹过，她不知自己遗落在天涯的心还会不会萌芽。

晚上，清若早早睡下了，也许只有在睡梦中才会忘记尘世间的一切苦痛。

她又梦见梁锦城。他还是像以前那样俊朗，声音充满磁性，他微笑着对她说：“清若，你要有新的感情，重新开始生活吧。”说完，转身离去。清若连忙大叫：“梁锦城，等等我。”可任凭她怎样呼喊，他仍是不回头，很快消失不见了。

清若心里一急，就在这时醒了。醒来，只见明月正透过桂花枝影洒下一地清辉。刚才的梦依然历历在目，梁锦城的话还响在耳边。她已有好久没有梦见过他。清若不知是梁锦城真的来过，还是在她内心深处对宋家明感情的真实想法。

感情的事总是让人烦恼，清若干脆不再去想，她请了假，去婺源看油菜花。

上了火车，刚在卧铺车厢坐定，对面就走过来一个人，高高的身材，熟稔的笑容，竟然是宋家明。

“你怎么来了？”

宋家明笑笑，在她對面坐下，看看车窗外快速闪过的风景，说：“曾经我有一个最大的梦想，就是和你一起去远方看风景。”

清若装作没有听见，继续看风景。车窗外，农田里的油菜花无边无际，就像一幅美丽的油画，隐约能闻到沁人的芬芳。她看看自己背的画板，再看看宋家明，她对自己的行程忽然充满了美好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