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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我们和桃子一家去一个商业中心吃饭。那里有一辆五彩缤纷的儿童火车,转一小圈3分钟,一个孩子30块。孩子们自然想坐。我们有3个孩子,再加上一个大人陪同,要120块。我们都觉得有点贵,想着先去吃饭,然后去儿童运动馆,一个孩子不到50块,可以玩一天。
桃子的女儿3岁,听妈妈说不坐了,开始放声大哭。这时候,桃子的老公木头跟過来问:“宝为什么哭呀?”桃子解释:“她想坐这个火车,有点贵,咱们吃完饭去运动馆玩。”木头转头看了看价格,然后说:“孩子想坐,为什么不坐?又不是买不起。”说完他转身就去买票,还给我家两个孩子也买了票。孩子们不明白大人的苦恼,开开心心跳上了车,一片欢呼。木头说:“你们看,有什么比孩子们的开心更重要?孩子,尤其是女孩,一定要富养,才能有格局,不小家子气。”
桃子和木头都是属于读书改变命运的人。他们寒窗苦读,从农村考到重点大学,毕业后留在上海。木头是公务员,收入普通,但是稳定,有更多时间照顾家里。桃子在大公司工作,收入不错,但是压力很大。他们的家庭收入加起来还算不错,但每月还房贷,养孩子,双方老家都还要周济,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我们点餐时,他们的女儿看到菜单上有拿破仑蛋糕,喊着要吃。这间餐厅我们常来,他们的蛋糕真心不好吃。但是毫无意外,在木头的坚持下,给宝宝点了一份拿破仑蛋糕。蛋糕端上来,他女儿却一口也不吃。
为了弥补过失,木头只好自己吃。我看他眉头紧锁、难以下咽的脸,给他台阶下:“木头,别吃了,剩下就算了。”“锄禾日当午,农民的儿子,怎么能浪费粮食?”桃子面如冰霜地说出,气氛一下降到了零点。
吃完,我们去运动馆,男人们陪着孩子玩。我和桃子一人买了杯咖啡,坐着聊天。桃子给我讲她和木头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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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头的老家在山里,小时候,穷得触目惊心。所以他的改变意愿特别强烈,这辈子,下辈子,都不想再受穷。桃子也是农村来的,但是村子就在省道附近,她的童年,不能和城市孩子比,可是和木头比,她算是有钱人了。
当年在大学的时候,他们一起打工,一起攒钱,一起省钱,看着卡里的钱越来越多,心中说不出来的满足和幸福。可是今天当他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在纸迷金醉的大上海有了立足之地,面对自己的孩子,他们才发现,对生活,对未来,他们的观念如此不同。
对自己,木头是一个死磕省钱的人,一件衣服能穿10年。木头不吸烟,不喝酒,电话都在单位打。他唯一的爱好就是看书,现在连书也不买了,只在网上找免费电子书看。
但是木头这辈子的克星是女儿。从桃子怀孕开始,木头开始读各种育儿专著,木头确信:他和桃子有幸通过读书改变了命运。现在的社会,阶级已经开始固化,那么唯一的逆袭方式就是富养女儿。把她养成富裕阶级,有富人的思维、修养和做派,这样她就会自然而然地被富人阶层接受,而不会被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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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焦虑无比的现代社会中,“富养”是一个完全被扭曲的概念。怀孕那会儿,我也是一个焦虑不安的母亲,如海绵一样吸取育儿理念。“富养”,尤其是“富养”女儿,是众多理论中最讨父母欢心的理论,因为没有人不想把孩子养成一个亭亭玉立、仪态优雅的公主,养尊处优,富裕安逸。
然而“富养”只是一个相对的观念。人生最现实的是,我们也许可以通过努力去改变阶级,但是我们无法凭空去假装身在一个阶级。装再真也是假的,骗不了别人,只能自欺欺人地骗自己。
养孩子是身为父母一辈子的修行,与其不停地想:应该把孩子养成什么样?怎样才能让孩子顺利挤进精英的金字塔尖?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能把自己人生中最有价值的那部分传承给孩子。养孩子,最忌讳的是,枉费心机地给无辜无知的孩子们建造一个假象,然后再让社会告诉她,从小到大,她都活在一个骗局里。
(丁强摘自卢璐说微信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