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爱，是你活下来

凤在江湖

2016年6月的一天下午，江苏省徐州医学院附属医院血液科一间病房内，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怒吼：“让我去死吧，我活着就是害自己的孩子。”这位名叫曹磊的患者疯了似的撕扯着身上插着的管子，要放棄治疗，他的妻子张琳和主治医生怎么拦都拦不住。

这时，儿子曹胤鹏冲进来，用稚嫩的小手紧紧抱住爸爸：“爸爸，你一定要陪我长大。说好的带我去澳大利亚旅游，你要遵守约定。”看见儿子稚嫩的脸庞，曹磊声泪俱下：“儿子，你才8岁，爸爸多么想陪你长大。可是，如果要让你牺牲健康来换取爸爸的生命，这对爸爸来说，比死亡还痛苦啊……”

突遭劫难

2008年10月，26岁的徐州小伙曹磊和本地姑娘张琳在朋友的介绍下喜结连理。第二年底，他们迎来了儿子曹胤鹏。夫妻俩婚后与公婆住在一起，一家5口的日子虽然不算富裕，但也其乐融融。曹胤鹏渐渐长大，被爷爷奶奶宠上了天，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耍性子、挑食，顿顿开小灶，却也不长肉。

一晃，曹胤鹏就7岁了，进入小学读书。他调皮捣蛋，是同学和老师眼中的 “捣蛋鬼”。

然而，在爸爸曹磊眼中，儿子却是个好孩子。曹磊是出了名的暖爸，张琳怀孕时，他就每天对着妻子肚子讲故事。儿子出生后，张琳经常加班，带孩子的任务就全落在了曹磊身上。在儿子眼里，曹磊身上有很多光荣的标签——“故事达人”“最欣赏我的人”。整个童年，因为有爸爸的暖心教育，曹胤鹏倍感幸福，在小伙伴面前充满自豪：“你可以比我有钱，但是我有一个陪伴我的爸爸。”

2016年1月，父子俩约定期末考试后就到澳洲游玩。曹胤鹏满心期待这次出国旅行，但是，一场意外将这份期待击得粉碎。 1月15日晚，曹磊洗完澡后突然脸色惨白、头晕目眩，去医院检查，被诊断为急性混合型白血病。这种病是白血病中最为严重的病症，只能寻找供体移植骨髓。

曹磊被立即安排住院。张琳只告诉他是一般的白血病。医生告诉张琳，因曹磊是独生子，所以只有亲生父母可以做供体，但曹磊父母的年龄都已超过55岁，不符合骨髓移植条件；而曹磊的儿子曹胤鹏年龄又太小，体重也轻，根本满足不了曹磊的供血量。如今只能寄希望于找到合适的配型，然而，希望非常渺茫，即使成功，预计费用将达百万。

张琳欲哭无泪，拖着灌了铅一样的腿回家，悄悄与公婆商量。大家都觉得，无亲缘关系供体移植虽然需要大笔费用，但总归有一线希望，就是砸锅卖铁也得挽救曹磊的生命。张琳的父母得知女婿病重，当即让张琳把房子先卖掉。张琳很快把房子卖掉，跟公婆和儿子一起住到了娘家，6口人挤在一套小户型里，每天气氛凝重。家里所有人都只对曹胤鹏说爸爸感冒了，可一个月见不到爸爸的曹胤鹏感到了蹊跷。

此时，医生告诉张琳，终于在“台湾骨髓库”找到一个合适配型。这无疑让张琳一家看到了希望。可化验结果发现只是低配，无法移植，这让一家人瞬间燃起的希望火苗转瞬熄灭。

4月的一个周末，曹胤鹏闹着要去医院看爸爸。张琳终于绷不住了，哭着说：“你还闹，爸爸的命都在等着别人救呢。”从妈妈激烈的态度和含糊的说辞中，曹胤鹏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停止了哭闹，默默写起了作业，眼泪却一行行滴在作业本上。张琳给儿子擦去眼泪，安慰说：“乖儿子，爸爸在医院也想你，等过几天爸爸身体恢复稍好一点，妈妈就带你去医院看他。”曹胤鹏懂事地点点头。

一次，张琳在给儿子检查作业时，看到儿子在作文中写道：“学走路时，您陪着我；写作业后，您帮我检查；犯错之时，您总是耐心教育我；衣食住行，您辛苦供养着我。爸爸，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您再陪陪我。”张琳心疼得瞬间泪眼模糊。

虚弱地躺在病房里的曹磊，又何尝不思念儿子。可医生说，为防止感染，暂时不允许家人看望，曹磊只好给儿子打电话。他假装若无其事地告诉儿子：“爸爸的病不要紧，过段时间就可以出院回家了，你要好好学习，用好成绩迎接爸爸回家。”此后，曹胤鹏学习变得认真，也没之前那么调皮了。从不做家务的曹胤鹏开始常常陪妈妈说话，帮着洗碗、拖地。儿子的变化让张琳既欣慰又心酸。

与死神赛跑

按照医生的预测，如果没有配型成功，曹磊就只有半年生命。医生为曹磊定了7个治疗疗程，在疗程结束前，必须找到合适的配型骨髓，否则性命难保。可是找到合适的供体谈何容易，这无异于一场与死神的赛跑。

4月中旬，寻遍骨髓库，都没有找到合适配型，而此时的曹磊已经持续9天高烧、肺炎，腹泻不止，骨髓移植迫在眉睫。主治医生找到张琳，神情严肃：“曹磊要想保命，只剩下唯一的希望，那就是让你的儿子与他配型。”

张琳的心立刻揪了起来：“我儿子才8岁呀。”主治医生说：“我知道你的儿子年龄太小，至今为止，年龄最小的骨髓捐献者是12岁。哪怕有一点点办法，我们也绝不会想到让8岁的孩子作为供体，但眼下除了你的儿子，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挽救曹磊的生命了。”医生的话字字如锤，将张琳的心砸得生疼，她已经有一个亲人躺在病床上忍受折磨，怎么忍心让幼小的儿子也遭受摧残？

回到家里，她扑在床上痛哭失声。父母和公婆得知后也心疼得落泪。经过痛苦的抉择，张琳决定还是把真相告诉儿子：“鹏鹏，爸爸给了你生命，现在爸爸的命等着你去救，你愿意吗？”张琳没想到，儿子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妈妈，只要能救爸爸，让我做什么都愿意。我们什么时候去医院？”

张琳说：“医生说要先给你和爸爸做配型，如果达到移植要求，就要把你的骨髓输给爸爸。但咱们不能告诉爸爸要用你的骨髓，要保密，好吗？”胤鹏懂事地点点头。

3天后，医生为曹磊和儿子做了配型，符合移植条件。然而，医生又告诉张琳：“配型成功只是第一步。患者所需干细胞的数量是根据患者的体重决定的，曹磊的体重是58公斤，而8岁的曹胤鹏体重才不到40公斤，体质偏弱，如何保证孩子的手术安全和干细胞的采集数量也是个重要问题。要想完成骨髓移植，必须先让曹胤鹏尽快增重20斤。”

两个月，20斤，儿子能做到吗？张琳十分担心。曹胤鹏一听，连忙说：“妈妈，那我从现在起就开始疯狂地‘长肉。”张琳望着稚气未脱的儿子，既欣慰又酸楚：“儿子，你真的懂事了。”

那天，张琳把找到配型的消息告诉曹磊，让他宽心。曹磊听说自己有了生机，高兴极了：“这下我可以陪儿子到澳大利亚了。”接着，曹磊问捐献者是哪里的，说等自己好了一定要见见恩人。张琳只好闪烁其辞，称信息是要保密的，医生没有透露。

从那天开始，曹胤鹏加大了饭量，3餐都吃得比平时多。5月中旬，曹胤鹏的体重达到了40公斤，一家人终于看到了希望。

捐髓救父

没想到，这时医生告诉他们，由于曹磊长时间服用激素类药物，此时体重超过74公斤，这就要求供体体重最低要达到45公斤。也就是说，曹胤鹏的体重必须继续增加。张琳担忧地问儿子：“还要继续增肥，能行吗？”胤鹏说：“能行。跟爸爸的体重赛跑，这是我的任务，必须完成。我吃得多，血才能多，不能前功尽弃。”8岁孩子的胃只有成年人的一半大，吃得太多就会呕吐。他就鼓励自己：“再吃一点，就能救爸爸。”看到儿子吃了吐、吐了又吃的样子，张琳心疼地想把饭碗夺回来。曹胤鹏乐呵呵地说：“没事，等救了爸爸，我一定不再多吃了。”儿子的话让张琳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6月初，曹胤鵬的体重达到了46公斤，已完全符合供髓标准，医院对他的身体状况做了全面检测后，通知张琳给他办理停学手续，为下个月做移植手术做准备。直到这时，学校的老师和同学才知道真相，大家都被他的孝心感动，迅速发起捐款。

6月中旬，医生开始为曹胤鹏抽取备用血。抽取备用血需要从背后腰间采血，这是一般大人都无法忍受的，这个小毛孩能行吗？张琳甚至想到了放弃，可再一想病床上危在旦夕的丈夫，她只得咬牙鼓励儿子要勇敢。

一场抽血下来，张琳清楚地看到儿子的后腰有4个明显的针洞，她把儿子紧紧搂在怀里，心疼地问他为何不喊叫不哭泣。曹胤鹏假装轻松地笑笑说：“我一哭，你不更心疼吗？再说，我答应你一定要做男子汉。”张琳百感交集：“儿子，你比妈妈坚强，真是好样的。”

为迎接两星期后的移植，医生让抽血后的曹胤鹏好好休息。见儿子多天没有过来看自己，曹磊焦急地问张琳：“孩子为什么这些天不来看我？”见实在瞒不了他，张琳只好把儿子要为曹磊捐献骨髓的真相告诉了丈夫。曹磊听后心疼不已，立刻大喊要放弃治疗：“我怎么会是这样的父亲啊……”张琳只好把儿子接到医院劝说曹磊。“我不想失去爸爸，我想爸爸陪着我成长。”望着儿子满含泪水的双眼，曹磊终于答应配合治疗，静静等待移植。

7月7日，骨髓移植手术顺利完成。接下来，曹磊的身体还有5年考验期，这个期间，还需要将近50万的医药费，对这个家庭来说是一笔沉重的负担。但是他们相信，只要一家人相亲相爱齐心协力，再高的山峰他们都会勇敢地翻越过去……

（摘自《幸福·婚姻》2017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