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利民
成长之中总会有那么多的挫折苦恼,常常在某个时候给生命一次又一次的冲撞。那样的时刻就如我们东北寒冷的严冬,生活萧瑟而黯淡。告别大学时代,走出校门的那一刻,我们不清楚脚下将要蹚过多少泥泞,之后终于在坎坷中消磨了青春的闯劲,日子成为不变的重复。當模糊了生存与生活的界线之后,那些接踵而至的磨难也已不再疼痛,就如腊月里雪打在麻木了的脸上的感觉。
忽然记起少年时,老叔常独自在河边看雪。冬天的头几场雪降临时,大河还未封冻,一河流水仍自长流,那些雪花就纷纷扬扬地扑进浪花里,瞬间逝去杳然无痕。两岸的原野已落了厚厚的一层雪,河流却依然清澈,雪变成了它的一部分。那时的老叔正值中年,却已经历挫折无数。现在回想起来,老叔当年似乎并没有我如今麻木。
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下在十月,国庆和中秋刚过,极猛烈的一场雪。虽然这场雪不会长久地停留,可那漫天飞舞着的片片雪花仍牵动着我的思绪。我疾奔到野外的河边,此时所在的河流离故乡的那条河已是千里,身边也没有了老叔凝望的身影。我坐在一块石头上,看无穷无尽的雪花落进河里,融入河水,而那流水却连波纹都不曾兴起,那雪终究是荡不起涟漪。于是明白,老叔的那张笑脸就如这河水般,而那些挫折打击就如雪花之轻,撼动不了他脸上的神情。
一念至此,心中随即释然,那些自认为的生活之重,也许亦如雪花般轻盈。以前只是默默地承受,却不知如河水般去包容,于是生活成了生存的苦役。正为自己的顿悟欣然之间,回老家却见老叔一脸的肃然,满是沧桑。一场更大的磨难并没有因为老叔的豁达而消弭,心中刚有了的平和与平静瞬间被打破。回到工作的城市,迫不及待地来到河畔,却已不见那一河流水,满目冰封雪冻。雪兀自下着,河上已是厚厚一层。也许那雪花只是小小的打击,真正的逆境与磨难是无边无际的寒冬,那流水能包容雪,却终会被冬季冻结。
再次回到故乡,已是隔年的春天,大地上还带着冬季边缘的寒意。和老叔漫步在田野里,那些残留的雪在阳光下缓慢地消融。老叔的脸上满是笑意,他已从那场大磨难中走出来。来到河边,冰雪将要化尽,流水淙淙,那些冰渐小渐无。忽然心里就轰然一响,仿佛坚冰崩解。是的,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有冬天,而这冬天,也总会过去。那些落在河冰上的雪,最后还是消融于流水之中,人生中的苦难也还是会消逝于生命的无形。
雪落长河,是一种充实。而生活中艰难的际遇多了,生命也许会更丰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