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邓 笛
厕中遇鬼
★文/邓 笛
现如今,人们在盛夏的夜晚无需出门纳凉,关在家里就可享受空调的清爽,还可以欣赏电视的缤纷。但在我们儿时,情况就不一样了。那时,普通人家既没有电扇也没有空调,屋子里闷热得跟在蒸笼里一样,大人小孩只好手摇大蒲扇,走出屋子,到天井里纳凉。
天色昏暗,看书读报是不行的,收音机尚不普及,电视机更是天方夜谭,所以大家就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凑在一起聊天讲故事。由于文化水平的问题,会讲文学名著的不多,大多讲的是口头流传的民间故事,尤其是那些鬼呀妖呀的故事。
我们院子里最善讲鬼故事的,要数年轻时跑过江湖的周三爷。周三爷虽然脾气粗暴,动起家法非常厉害,常把几个儿女揍得鼻青脸肿,但他故事讲得好,我们特爱听。他的鬼故事很能刺激我们这些十岁左右的孩子的想象力,搞得我们既怕听又想听。他的长子约莫比我们大六七岁,也能说会道,有“周铁嘴”之称,只要周三爷有事出门,我们就搬着小板凳围到周铁嘴身边坐下。周铁嘴也当仁不让,子承父业,绘声绘色地给我们讲起鬼的故事。他总是这样描述他故事中的鬼:只见那鬼,脸,雪白雪白,白得跟白纸一样……
有一次,周三爷不在家,照例又是周铁嘴接班讲故事。正当他讲到“脸,雪白雪白,白得跟白纸一样”时,我的肚子突然翻江倒海要拉稀!我只得匆匆忙忙往厕所里赶。
去厕所的路上,我的脑子里还盘旋着鬼故事的内容,黑暗中见到任何东西的形状都能够幻化出各种各样鬼的模样。战战兢兢好不容易摸进瞎灯瞎火的厕所,刚一探脑袋,哎呀妈啊,厕所里真的就有一个鬼!
决不是幻影!
我掉头往回跑,不敢喊叫,生怕会惹得鬼追过来。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周铁嘴那儿,结结巴巴地说:“不好……有,有,有鬼!”
“在哪儿?”笃信有鬼存在的周铁嘴来了兴致。
“厕所里。”
“什么样子?”
“头上长着一只独角,吐着一块大大的舌头,那舌头,雪白雪白,白得跟白纸一样。”我如实描述。
我一贯老实不说谎,大伙儿对我的话深信不疑。于是,周铁嘴热血沸腾,取了一支手电筒,操起一根周三爷揍他时常用的棍子,领着我们朝厕所奔去。我们既紧张又兴奋——激动人心的捉鬼时刻就要到来了!
到了厕所门囗,刚才还斗志昂扬的周铁嘴变得好像不识路了,对我说:“你前面带路!”
我只得拽着他的裤头,硬着头皮和他一起踏进厕所。未等见到鬼的模样,周铁嘴就举起棍子大喝一声:“妖怪,哪里走!”
哪知那鬼不经唬,一声就把它的大白舌头吓掉下来落进粪槽。然后,周铁嘴迅速将手电光投向那鬼。光束下,周三爷蹲着大解,肘分别搁着两只膝盖上,两手合拳举过头顶,张大着嘴,惊骇地望着我们。
原来,所谓独角就是周三爷合拳高举的双手,而那块大白舌头是他咬在嘴上、刚掉进粪槽准备擦屁股用的手纸。
“搞什么名堂!回家跟我重取一张手纸!”周三爷冲着惊窘的儿子吼道。
“哎!”周铁嘴乖乖地答应着,急急地往家奔,心中肯定害怕周三爷会为这事揍他。哈,这回该轮到他的脸雪白雪白,白得跟白纸一样了。
(摘自《孩子,爸爸在这儿》)